急雨催城。
繁華京畿籠罩茫茫陰雨,如天瓢傾灑。
信使背負令旗揮鞭驅馬穿過長街,馬蹄濺起泥水臟了路人,頂風冒雨疾馳遠去,兩旁酒樓憑欄客,把酒暢言國事風雨飄搖,指點江山闊論高談。
約莫半柱香時間。
陣陣鐵甲摩擦轟隆隆聲響起,精銳鐵甲軍攜利刃入城……
街道兩側百姓竊竊私語。
鷹隼展翅穿雨翱翔,掠過曲折電蛇,穿過層層陰雨俯衝,從鷹隼視線看去能見京城屋舍點亮繁星般昏黃燭火,拍打翅膀落於寶寺塔頂,目睹城內數條街道大軍調動,肅殺彌漫。
巍峨皇宮。
宮女低頭聯袂而過,點亮宮燈。
房簷滴水成瀑,禁衛如雕塑紋絲不動。
宮牆上緊張忙碌,掀開雨布露出精鐵重弩,數不清弓弩兵快速登城頭,另有火器營藏於簷下避雨。
兵刃火器皆從南荒走私獲得,朝中排斥變革,但新武器真香。
皇城四周。
權貴府邸鴉雀無聲。
諸多權貴皆知曉年輕皇帝新生皇子,出生時彩雲漫天霞光落於宮中,後宮皇子誕生,骨骼清奇絕世罕見,麵相尊貴,乃皇室大興之兆。
然而變化來得太快且無情……
山雨已至風滿樓。
墨雲昏暗如傍晚時分,燭台燈火風中搖曳。
金碧輝煌宮殿最深處有一座歪斜樓閣,乃皇室最為機密之處,宮女太監或禁軍嚴禁入內,由幾位皇室老邁強者看守,皇子公主亦不得隨意入內,傳聞破舊樓閣乃當年鎮壓神龍之地,以秘法保存免於腐朽坍塌。
此時,一群人聚集樓閣前。
氣氛壓抑沉悶。
身穿龍袍的年輕皇帝麵色憔悴。
“老祖,神華山所言是真的嗎?真的被奪舍?”
一陣沉默。
奪舍,對修士而言很難,或許更高的世界有強者能做到,不能隨意而為,條件苛刻,為穩妥更多選擇未出生嬰兒,說白了屬於變相的欺軟怕硬。
年輕皇帝非常生氣。
仿佛有強者高傲的說借你老婆肚子一用。
自己應該感到很榮幸似的。
有種男人尊嚴被踐踏屈辱感,奇恥大辱,偏偏自己什麼都不能做也不敢做,如果能選擇,恨不得將其交給妖龍,狠狠吐出胸口憋悶惡氣。
另一位老者愁容滿麵,皺眉開口。
“白龍能操縱帝王歸屬,決定龍脈走向,我皇室一族名義上奉神龍為尊,以此獲得天下正統之名,如今……白龍可能親至,該如何是好?”
幾位老者同樣犯難。
對其他修士來說害怕牽扯進皇朝更迭,除了邪修恨不得離遠遠的,唯獨白龍是個例外,傳聞那條龍早年便能操縱皇權,說換就換,隻是喜歡南荒氣候懶得搭理罷了。
假如惡了龍女,某些蠢蠢欲動逆賊怕是歡慶鼓舞。
穿素衣長須老者意味深長看了眼皇帝。
“皇權?嗬嗬,這片世界太小了,小到蒙蔽你們的雙目,在這片土地之上有更廣袤世界,無邊無際。”
頓時引得幾個老者心生向往。
“無論是否被奪舍,他終究是我們族中男兒,根骨奇佳資質逆天,將來必定一統四海疆域,做真正天下霸主。”
“到那時,作為名義上的家族,總不好太過薄情,甚至可能讓家族從此走向仙界。”
“家族崛起指日可待。”
長須老者描繪藍圖。
猛然間皇室族老們忽然覺得以前目光多麼短淺。
年輕皇帝歎口氣,拿什麼與那條龍爭鬥,數萬大軍嗎?想依靠死了太多人從而讓它心生愧疚退去嗎?
討論還在繼續,皇帝靜坐保持沉默。
雨越來越大。
知情者心裡清楚,那條傳說中的龍要來了……
霎時間,京畿寂靜。
無風,大雨白茫茫天昏地暗,窮人家護院黃狗,權貴家裡的鸚鵡,以及麻雀鳥獸忽然變得極為安靜,縮在角落瑟瑟發抖,潛藏周邊的凶靈惡鬼嚎叫著灰飛煙滅,汙濁為之一清。
歪斜樓閣前。
之前意氣風發的皇室族老們驚駭。
那是一種滲透靈魂的恐懼,赫赫龍威鋪天蓋地。
雄心壯誌被暫時忘卻滿腦袋揮之不去的恐懼,腦袋發木後背緊繃,四肢僵硬,呼吸急促冒冷汗,有種被猛獸注視的感覺。
“記住!務必保住孩子!”
“老祖放心!”
皇室族老們忍住恐懼離開。
歪歪斜斜殘破樓閣前,年輕皇帝淋雨抬頭,樓閣很破舊,這裡當年就是那條白龍被鎮壓之處,嗬,也許樓閣是原來那個,也有可能被毀後重建,真相徹底被曆史掩蓋無跡可尋。
當年,它暗中施為間接毀掉兩位帝王,如今呢?是否更甚?
修行界強者畏懼天命碰不得帝王,強大氣運護身無懼魑魅魍魎,唯獨例外的便是此地曾經居客。
保那個殺害親生孩兒鳩占鵲巢圖謀不軌的怪物?
隨意了,能保住就保吧,可笑。
忍不住笑出聲。
“嗬嗬……哈哈哈……哈哈~”
哭笑不得轉身離開,獨留殘破危樓。
茫茫大雨洗刷磚瓦塵埃,雜草叢生再不見滿池青蓮盛開。
城裡,有本事的算命先生們感覺全都亂套了。
原本氣數好好的。
忽然間變得模糊不清看不透。
隱隱猜測出端倪的高人紛紛設案桌擺貢品,全家磕頭祭拜。
街角。
一位長須美鬢先生匆忙收起算命幡。
幡上的袁字異常顯眼……
擎傘快步跑回家哐當撞開木門,跌跌撞撞跑進屋,抓住夫人孩子拉進裡屋死死封住房門,甚至用草木灰在屋裡畫圈,用棉被遮擋門窗不漏一絲光線,舉止怪異。
“走便走了,怎又回來了?這可如何是好啊……”
肉眼不可見的皇宮龍形氣運昂首,保護皇室不受非尋常力量傷害,張牙舞爪威風凜凜,怒目圓睜隨時準備撕爛對方氣數。
冥冥中的龍形氣數忽然收斂。
低頭蟄伏,變得溫順。
黑雲降下閃電,電蛇劈中皇城之巔。
晃花眼的光芒消失後正殿屋脊多了道身影,原本大雨變成綿綿細雨,昏暗世界那一抹白色分外顯眼,長發白裙獵獵。
扭頭,紅眼看向歪斜殘破樓閣。
憶起當初被鎮壓蜷縮方寸之地的過往,那段日子難以忘卻。
眨眨眼,鎖定某棟奢華寢宮,最後一個居然躲在皇宮,怪不得難以搜索。
“真乃藏身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