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小雨清涼。

通往南荒航道駛過一艘大船，船夫吆喝聲回蕩兩岸峭壁之間，水清山高，往來船隻絡繹不絕，大船桅杆高掛旗幟，上書一個折字。

樓船二層，折長功佝僂身軀咳嗽不停，喉嚨喘氣發響，精神很差。

“咳咳~何時抵達妖城？”

“大人，船隻已過瞿塘峽孤山集，再過兩個時辰就能到。”

中原人習慣稱呼蛇妖領地江城為妖城，意思萬妖之城，但其中各族人類亦不少，隻不過稱呼慣了便懶得改，而且稱妖城更有神秘感。

在南荒航道往來船隻商人身上，折長功看到了活力與希望，雖然都城更為繁華但人們臉上隻有麻木死氣，如一潭攪不動的死水。

據傳聞，蛇妖城每過幾年就會進行小改革，幾十年一大改。

製度完善律法嚴苛卻又有著極大自由。

而這正是中原上下權貴最為懼怕的一件事，統治階層和眾多擁護者習慣了情理法，情在先，凡事以情來決斷，情，是為合理依據，說白了無論何事皆由權者說了算。

然而妖城截然相反，鼓勵商人經商通商為其提供便利，更有傳聞讀書人在妖城沒有任何優待，不得不向商人求職養活自己。

種種行為被視為大逆不道。

然而實際情況與眾多精英結論相反，認為妖城必將因此敗亡時卻更加繁華。

情理法治天下，聖人之說治國，究竟是對是錯？

折長功雖老卻因經曆太多事並不老腐，曾經被軟禁時每天都在思索，覺得妖城有許多對的舉措也有許多弊端，但時時刻刻改進完善，充滿活力。

“唉……妖物昌盛，人族勢衰，究竟該如何……”

常年在外征戰身體有損傷，站了一會兒被江風吹得膝蓋作痛。

一聲歎息道不儘迷茫。

中原再次出現亂世之相，西南反賊擴張快速，起因是當地門閥大族壓榨太狠百姓怨氣太深所致，修仙界不好出手，有助紂為虐之嫌。

可北地也有叛亂，折長功統領邊軍分身乏術，想起古老盟約或許能借助妖兵。

然而並未見到妖皇，傳聞妖皇沉睡，可能幾年也可能一兩百年才會蘇醒，喬瑾拒絕出兵中原並勸折長功率領滅世之戰剩餘精銳擇一地自保。

老者無奈離開妖城……

半年後。

喬瑾手持情報歎氣。

折老頭還是太固執了，早在要塞砍了門閥子弟頭顱便已無路可退，尤其當初都城被圍皇帝百官全都跑光獨留倆老頭，大家一起混忽然你認真了，以後其餘人還怎麼玩？皇帝和門閥世家們默契決定除掉他。

然而世事難料，好運的遇到各地叛亂四起，那些世家子弟雖然受過高等教育熟讀兵法，可兵法不是萬能的，需要的是勇敢無畏。

承平多年太平日子哪裡還有血勇，被叛軍打得落花流水首級送回都城，無奈，垂垂老矣折老頭再次被起複統領邊軍平叛。

不怕死的老將統領一群不怕死邊軍四處征戰。

四萬精銳邊軍時常擊敗兩倍甚至十倍叛軍，敵人聞風喪膽。

情報詳細列明折老頭功績，叛軍如土雞瓦狗快速覆滅，然而你永遠不能用正常人腦袋去理解皇室以及眾多門閥權貴，怕老頭擁兵自重成為另一個心頭之患，在對陣最後一個叛亂勢力時掐斷後勤糧草補給，欲削弱折長功。

叛軍抓住機會將四萬饑餓疲憊精銳邊軍圍在江邊，無路可退。

十萬朝廷援兵就在一旁看著，看著那些邊軍士卒與叛軍廝殺決戰兩天兩夜，無人投降，吃敵人血肉補充體力奮勇血戰，慘烈如地獄，終因內無糧草外無援兵箭矢耗儘落敗，瘋狂廝殺至黎明……

血液染紅江水，屍體堵塞大河！

血色朝霞照亮大地，四萬邊軍近乎全軍覆沒，而叛軍也損失慘重。

旁邊十萬朝廷軍隊統軍文弱官員見慘狀嚇得吐出早飯，匆忙下令拔營逃跑，叛軍趁勢尾隨追殺擊潰十萬大軍，經此一役，叛軍成勢。

而折長功被三千餘屬下拚死送過河，高呼朝廷迂腐無道，心痛精銳邊軍慘死過於傷心雙眼流血淚哭瞎。

毅然拋官棄職趕往北地找到剩餘十餘萬精銳邊軍，一聲高呼將士擁戴，霸占數州憤怒扯旗造反當皇帝……

眼已瞎，然而有的人雖然目能視物靈魂卻是盲人。

白雨珺蘇醒。

暗中派兩名妖帥去往北地保護折老頭不被暗殺，將折長功遭遇印刷成報紙發行，然後便不再關注中原，鐵球南下已經打通南境抵達南部海域，蚩邙人或投降或逃離，沿水路修建數座大型要塞駐軍，但白雨珺不打算此時入海。

蛟龍入海須走大江大河，俗稱走蛟。

機緣成熟之時，雷雨之夜順江而下去往大海，走蛟之路充滿凶險，風雨大作電閃雷鳴掀起洪水，百姓懼怕，在古橋之下懸掛寶劍阻止走蛟杜絕洪水，說不清誰對誰錯。

白雨珺有種冥冥感應，走蛟須在化龍時再做，沿著最大江河裹挾洪水而下入海，然後飛躍龍門成為真龍。

當然，免不了淹沒田地摧垮房屋，有時候洪水太大控製不住。

其實更多純屬人類恐懼心理作祟，但凡遭點兒天災水禍都會認為蛟龍作惡，白雨珺表示很無辜……

向人族討封正這種事兒用不著了，被人供進龍王廟上香磕頭，兩個盛世朝廷封正，省了許多事。

其實封正對人也有影響，見到巨蛟若說是蛇會得罪巨蛟。

如果稱其為龍，巨蛟會心存感謝，運氣會變得更好發財什麼的不是難事，並不會因此折損氣運，假如稱其為蛇會遭報複，稱為龍會折損自身氣運，這就有點兒倒黴難為人了，更何況，可不是人人有緣親眼目睹蛟龍。

許多傳聞見過巨蛇並封正的人都得到了祝福好運。

天坑深潭兩側山崖花樹盛開，紫色藤蔓如簾幕，彩蝶翩翩鳥叫蟲鳴山更幽，清澈潭水裡龐然巨獸盤伏，偶爾露出半個蛟首呼吸換氣。

蛟龍翻身掀起水浪漣漪，繼續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