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這不是最好的時代,也不是最壞(1 / 1)

第309章 這不是最好的時代,也不是最壞的時代

皇家學會的實驗室裡,法拉第像是往常那樣坐在實驗台前,用鉗子一點一點在木棍上耐心的纏繞著未來實驗要用的絕緣銅導線。

他現在早已不是當年漢弗裡·戴維爵士身邊那個幫忙拎包的小學徒了,如今身居皇家學會實驗室主任的法拉第其實完全不用再從事這種基本瑣碎的工作,這種簡單的工作完全可以交給手下的學徒去做。

但是隻要工作不忙,他依然會對這些實驗的細節親力親為。

算算時間,從他20歲成為戴維爵士的助手開始,如今又一個二十年過去了,嚴謹的對待實驗的每一個環節已經融入了他的骨血裡。他這種讓初見法拉第的人感到驚詫的行為,不過是他生命當中的一個再平凡不過的習慣而已。

法拉第熟練的纏繞著銅導線,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繞上了最後一根繩結,他放下鉗子將那根銅導線對準透光的窗戶看了一眼。

依然是和往常一樣的完美無瑕,每一根絕緣導線都緊挨著貼在了一起。

法拉第溫和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容,一如往常那樣風度翩翩,和藹丶文雅丶謙虛,他依然還是那個能引得倫敦各界淑女們尊敬愛慕的麥可·法拉第。

忽然,法拉第的視線變幻了焦距,興許是剛剛太入神了,他這時候才發現銅導線的後麵正站著一個男人。在科學態度方麵與他同樣謙虛的年輕電磁學研究者——亞瑟·黑斯廷斯先生。

法拉第坐在凳子上一手靠著實驗台笑著問道:「什麽時候來的?」

亞瑟想了想,含糊的回了一句:「沒多久,我也是剛到的。」

「亞瑟,你啊你啊!每次都是這樣。」

法拉第脫下手套站起身道:「我說過很多次了。你來皇家學會找我隨時都可以,但伱實在是太禮貌了,禮貌到甚至有些拘謹。不過這或許就是你能和惠斯通先生交朋友的原因,你們都是內向的人,所以才能互相了解?不過按理說你不應該這麽內向才是,你是個蘇格蘭場的警官,難道內向的人也能乾好警官這份工作嗎?」

亞瑟聽到這話,開朗的笑了笑:「我覺得我的性格不能用簡單的內向與外向來概括。我究竟是外向還是內向都是不確定的。法拉第先生,警務工作其實和您的工作沒什麽兩樣。您難道是個內向的人嗎?」

法拉第不解道:「這怎麽說呢?」

亞瑟開口道:「當您發現上帝用幕布蓋住的真理時,您可以廢寢忘食的連著工作幾個星期,中途什麽話都不想言語,表現的像是一個最內向的人。而當您真正發現了真理時,您又願意開心的站上講台向大家公布您的新發現,不論是男人丶女人丶老人還是孩子,貴族又或者是平民,隻要是他們想要弄清楚問題,您都會耐心的給他們講解,一遍丶兩遍丶三遍,直到他們搞懂為止,這個時候您又表現的像是個最外向的人。所以我才會說,您所從事的工作和警務工作其實本質上是一樣的。」

法拉第聽到這話哈哈大笑道:「行了,我這下子知道你為什麽能當好警察了。無論你是外向還是內向,隻要有了這副口才,什麽工作做不好呢?話說回來,你真的不考慮來皇家學會弄一場講座嗎?哪怕一場也行,我相信肯定會有很多觀眾願意來聽你談談你的故事的。」

亞瑟抬起手拍了拍自己吊著繃帶的胳膊,他苦笑道:「法拉第先生,您看我現在這個樣子,是適合辦講座的狀態嗎?」

法拉第這才想起亞瑟上周剛剛經曆了一場苦戰,他難免有些責怪道:「雖然我不應該對你的生活指手畫腳。但是亞瑟,下次再有這種事情,彆去了。你還很年輕,有著光明的未來,你能為世界發現很多上帝隱藏的奧秘,你的人生也還存在著許多樂趣。

你可以為很多事情而死,但是死於一時的激憤之下,這種行為實在是太愚蠢了。想想你的工作,你每天四處奔波忙碌就是為了能讓倫敦市民能夠多活幾條命,然而你現在自己卻乾了這種事情。亞瑟,抱歉,我可能說的太嚴厲了,你可能覺得我是個老古板丶老頑固,但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夠更加珍視自己的生命。」

亞瑟當然也認同法拉第的話,他自然沒有考慮過把自己的命給交代在決鬥台上。

但是鑒於法拉第正直的品性,亞瑟還是決定儘量不對他提及決鬥背後的內幕交易。

亞瑟笑著拍了拍自己的胳膊,他點頭應承道:「您就算不說,我以後也不會再乾這種事了。不瞞您說,還真挺疼的。」

法拉第也被亞瑟的反應逗笑了,他擺手道:「罷了,總歸你沒事就好。我聽許多來聽講座的夫人小姐們和我說,你那天在決鬥台上可是大發神威,劇場裡冒的全是煙,到處都在閃爍著驚雷閃電。她們還在震驚於決鬥的時候,你又開始用染血的指尖觸及了琴鍵。她們都為你捏了把汗,豈料劇場燈光亮起的時候,出現在舞台上的卻是一位來自波蘭的鋼琴家。我該怎麽說呢,亞瑟,如果你能把構思舞台演出的精力用在研究上,肯定能做出許多遠超我的成就的。」

亞瑟聞言隻是笑著否認道:「恰恰相反,法拉第先生,如果你年輕的時候沒有選擇科學而是決定去編排舞台劇,那現在倫敦各大劇院上映的肯定都是您的新戲。不過那樣的話,我的朋友仲馬先生丶狄更斯先生和迪斯雷利先生就太可憐了。

他們苦哈哈的寫了好多年,結果一個被法國政府通緝丶一個每天要做兩三份工養活自己。至於最後那個,處女作就引來了整個不列顛文學界的口誅筆伐,還因為不堪重負險些精神錯亂了。如果您當初選擇了走上劇作家的道路,那您的劇集毫無疑問會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我敢肯定的說,貝特萊姆皇家醫院會因此再多三個精神病。」

法拉第擺手道:「亞瑟,你就不要恭維我了。我認識仲馬先生,他的才華遠不是我所能企及的。除此之外,他還是個和你一樣好學的人。他為了寫小說,經常跑到格雷山姆學院向教授們請教科學問題,能幫上他的忙也是我的一種榮幸。而且和你們相比,我年輕的時候,實在是太過普通了。我這個人不像是你們這種天才,我並不算聰明。如果說我比彆人強在哪裡,那就是我熱愛著科學,所以那些我曾經的遭遇都被逢凶化吉。」

亞瑟從學徒的手中接過茶杯,道了聲謝,旋即開口問道:「之前倒是很少聽您提及您的事情。不過您說您不聰明,我覺得您是謙虛的過頭了。一生成果無數戴維爵士在臨終之前的時候,可是親口說了,他這輩子最大的發現不是鉀丶鈉丶鈣丶鍶丶鋇丶碘這些元素,也不是撰寫了《化學哲學原理》和當選了皇家學會會長,而是非常幸運的發掘了您。」

法拉第聽到自己導師的名字,握著茶杯的手微不可察的顫了一下。

他對於戴維的感情稍微有些複雜,以致於沒辦法用簡單的尊敬或者怨恨來總結。

一方麵戴維曾經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嫉妒過他這位傑出弟子的才華,他在明知法拉第不存在學術抄襲行為卻被誣陷的情況下選擇冷眼旁觀,甚至還有意無意放出一些影射式的言論暗指法拉第行為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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