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情?儘管吩咐。”
“黃子堤副書記有個兒子叫做黃二,建築學院畢業以後就自謀職業,開了一家建築公司。前一陣子他找到我,想在成津開發區裡找些事情來做。”蔣湘渝從另一個渠道聽說過侯衛東與黃子堤的糾葛,在他眼裡,與上級實權領導,小佳還是趕緊從冰箱裡取出了綠豆,剛把綠豆放進鍋裡,轉身就見到站在門口的侯衛東。
小佳捂著胸口道“你這人,怎麼不說話,嚇了我一跳。”
侯衛東用冷水擦了臉,道“我沒有喝醉,隻是睡了一個好覺。”
小佳埋怨道“還說沒有醉,渾身是酒味,你和誰喝酒?少喝一點不行嗎?”
“蔣湘渝要調到市政府當秘書長,朱民生親口說的,中午與他對飲,他喝醉了,我就是睡了一覺。”
聽到蔣湘渝要走,小佳吃了一驚“蔣縣長怎麼突然就要走?沒有聽到風聲,誰到成津來當縣長?”
侯衛東搖了搖頭,道“現在的沙州已經不是以前的沙州了,事前我基本上沒有得到風聲。至於誰來當縣長,我更沒有發言權。”
小佳道“你是縣委書記,按常理來說,他們應該征求你的意見,否則就是對成津不負責任。”
鍋裡的水開始冒起熱氣,綠豆在底部翻滾著。
侯衛東一般不在小佳麵前談公務,今天喝了些酒,心裡又有積鬱之氣,道“我以前是周昌全的秘書,這個身份印記太明顯了,朱民生如今對我是用而不信,我能理解,換作是我,多半也要采用這個辦法。”
小佳打抱不平“你為成津的發展花了多少心血,我最清楚,換了一位市委領導就將你的成績抹殺掉,還給你使小絆子,你在成津工作還有什麼勁頭?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既然在成津乾得不如意,想辦法調走,到哪裡都能乾出一番事業。”
侯衛東輕輕拍了拍小佳的手背,道“天下的衙門都差不多,到了省裡未必如意,成津正處於上升的關鍵時期,我不願意當逃兵。”
“你今天還回不回成津?”
“今天就給自己放假,在家裡好好休息。”
“你難得休息一天,那我下午請假不去上班,回家陪你,我們做點好吃的。”
小佳打電話給謝局長請假以後,在冰箱裡一陣翻找,見冷藏室裡還有一些益楊上青林送來的野生風乾雞,歡欣鼓舞地道“這是城關鎮粟明送來的,一直沒有時間吃,今天我們難得過一過兩人世界,就吃這隻風乾雞。”
侯衛東很久沒有聽到粟明的名字,道“粟鎮現在是益楊城關鎮的黨委書記了,難得他還記得我喜歡吃上青林的風乾雞。”
小佳想著兩人可以忙中偷閒地過一個下午,心中就歡喜得緊,道“你最好是把手機關掉,否則難說。”
侯衛東拿著手機,想了一會兒,還是沒有關掉,隻是將手機調成了靜音。剛要放在桌上時,手機屏幕開始一閃一閃發光,出現了粟明的名字,他對小佳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是粟明找我。”
粟明在電話裡沒有寒暄,道“侯書記,趙永勝過世了。”
“趙永勝過世了?什麼時候?趙書記是老領導……今天晚上的大夜(沙州風俗,大夜這天晚上,要守通宵,第二天出殯。)……怎麼這麼匆忙?我肯定要過來。”放下電話,侯衛東對小佳道“我們早點吃晚飯,然後到益楊去,趙永勝患癌症,前天去了,今天晚上是大夜。”
小佳不以為然地道“趙永勝以前對你又不好,沒有必要去坐他的大夜。”
“趙永勝是我參加工作以來的第一位黨委書記,其實我們並沒有什麼具體矛盾。他去世以後,我作為青林鎮曾經的副鎮長,無論如何也應該去一趟,再說,趙小軍還曾經是你的同事,從這點來說也應該去。”
“好吧,吃完晚飯到益楊。”小佳想著難得的下午假又要被打擾,心裡頗為失望。她將風乾雞蒸上以後,就與侯衛東到臥室裡休息。
親熱一番以後,小佳身心俱放鬆,靠著侯衛東,道“我覺得大哥應該和江楚離婚了。江楚完全是鬼迷心竅,放著好好的家不顧,跑到廣東做傳銷。我覺得刑警隊蔣笑對大哥挺不錯,很有那麼些意思。”
“彆人都是補台,你怎麼想著拆廟?”
“彆看大哥在外麵威風,其實挺可憐的,回家是冷鍋冷灶,和單身漢沒有什麼區彆。嫂子除了賣產品以外,眼裡就根本沒有這個家,甚至連親情都沒有了,我覺得早離婚早輕鬆。”
“你怎麼知道那個蔣笑對大哥不錯?”
小佳笑道“有一天我到趙姐家打牌,樓上蔣笑也在。我們倆現在的關係還不錯,昨天還一起洗了麵,她對大哥挺上心的,我是過來人,這一點瞞不住我。蔣笑是蒙厚石的侄女,聽說蒙秘書長和省委朱書記還有來往,如果大哥娶了蔣笑,在仕途上肯定對他有幫助,甚至對你也有好處。”
侯衛東並不在意,道“蔣笑隻是蒙厚石的侄女,並不是朱建國的侄女,這個關係隔得遠了,靠不住,而且靠裙帶關係始終處於下乘,走不了太遠。”
吃了晚飯,侯衛東直奔益楊。從沙州到益楊是全高速路,比到成津要近上許多,半個小時就下了益楊的道口,迎麵就見到了密集的高樓輪燈,正是步高和李晶的兩個大樓盤。這兩個樓盤恰好在高速路口不遠,給人以強烈的視覺衝擊,當車進入了開發區,燈光反而暗淡了起來。
這兩幢大樓都是侯衛東在益楊開發區當主任時引進的,此時仍然是檔次最好的兩個樓盤。進了老城,在略顯狹窄的一個居民區裡,傳來沙州大夜特有的雜聲,道士做道場刺耳的敲打聲,低沉的哀樂,麻將的嘩嘩聲,還有小孩子的打鬨聲,以及各種談笑之聲。
趙小軍披麻戴孝,見到了侯衛東和張小佳似乎吃了一驚,壓製住激動心情,按習俗彎曲了膝蓋,用這個動作代替以前的孝子下跪。
趙永勝遺像高掛在靈堂前,這張相片是在他當鎮委書記時所照,衣冠整齊,兩眼有神,頭發向後梳著,正是侯衛東熟悉的形象。斯人已逝,陰陽兩隔,以前的矛盾就顯得不值一提,侯衛東點了三炷香,恭敬地在遺像前三鞠躬。
坐大夜的人大多都是青林鎮政府的人,城關鎮黨委書記粟明、老鄉長高長江、副鎮長唐樹剛以及晁傑、鐘瑞華、田秀影、楊鳳、苟林等人。數年時間,侯衛東由青林鎮副鎮長當上了成津縣委書記,而這些同誌中除了苟林調到縣委組織部以外,多數人依然在青林鎮工作,不出意外,他們將在青林鎮工作到退休。
人與人的際遇,當初隻差了一步,而這一步多數人都邁不過去。邁過去以後就天高海闊,邁不過去則隻能按照原有的軌道運行。
城關鎮黨委書記粟明頭上多了些白發,與侯衛東握手寒暄以後,就與老鄉長高長江圍坐在一起。
侯衛東握著老鄉長的手,問道“劉阿姨身體如何?”
不過數年時間,高長江臉上就多了許多老年黑斑,神情與前幾年相比委頓不少,見了侯衛東,心裡挺高興,道“她是老病號了,身體還是老樣子,與前幾年差不多,這幾年我的身體不行了。”
“劉阿姨炒的回鍋肉香得很,我現在都常想。”
高長江高興地道“侯書記才到上青林的時候,那時大學生少,你每天堅持打掃衛生,我就知道你有大出息。這幾年來了不少大學生,都不肯吃苦了。什麼時候回上青林,我讓老太婆給你炒回鍋肉。”
與青林鎮眾人寒暄以後,侯衛東抽了個空子問粟明“縣裡領導來沒有?”
粟明低聲道“趙書記退居二線好幾年了,現在的縣領導換得快,沒有多少人記得他,隻有縣委組織部和老乾局來送了一個花圈。如果等一會兒高誌遠主任不到,你就是級彆最高的領導了。”
“高主任要來嗎?”
“高主任是從青林鎮走出去的市領導,每年鎮裡都要去看望他老人家,我給他打電話,他答應要過來的。”粟明看了看表,又道,“高主任事情多,身體也不太好,能不能來也說不清楚。”
到了9點,粟明接到了高誌遠的電話。
等到高誌遠上完香,侯衛東等人就擁著他坐在最裡麵的位置。一群有頭有臉的官員圍坐在高誌遠身旁,聽他講話。
高誌遠對侯衛東道“衛東書記,你在上青林工作了幾年?”
“有兩年多時間。”
道士在靈堂前熱火朝天地做著法事,十幾桌麻將發出此起彼伏的嘩嘩聲,嶺西的紅白喜事都是一派熱鬨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