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主?你的意思是我被包養了?”沉蕙則收起來手機,臉上不再有那樣輕鬆恣意的笑容,眉心蹙起,語氣也變得冷厲,“你從哪裡發覺我被人包養?”
祁裕自知失言,緊抿著唇,倒說不上一句話,總不能說自己是瞎猜腦補。
沉蕙則冷笑了一聲,撥弄著桌麵上的乾花意態閒閒:“難不成你身邊有很多被包養的女性,所以覺得我有點錢就是被金主包養的金絲雀了?大清都亡了,在你這兒還沒有獨立女性的概念呢。”
她一手撐著下巴,幽幽地開口:“也是,我要是被包養了那就好了,混吃等死,還去努力學習參加社團做什麼?就像現在,拉不來讚助也可以找自己的金主讚助啊。比如說,有些人坐在那裡,就能有大大方方的男士將手鏈送到手裡,多幸福,我可打心眼裡羨慕。”
祁裕眼皮一跳,望向沉蕙則,端詳著她的神色心底一沉,知道她說得是自己母親和藍正道那天在咖啡館裡的往來,祁裕靜靜地開口:“所以,你是嫉妒、抑或吃醋?”
沉蕙則驀然回眸,眼神很是不解,語氣不善,又衝又冷:“我吃誰的醋啊?吃你媽媽的醋啊?”
祁裕一怔,也厲聲說:“我媽媽又沒惹到你。”
“還沒惹到我?你們家……”沉蕙則覺得多說多錯,最後扁了扁嘴停了下來,隻是懶得再分給祁裕一個眼神。
服務員上完菜,沉蕙則也沒再和祁裕說什麼,吃得津津有味。結賬的時候,祁裕想要掏錢,沉蕙則白了他一眼幽幽地開口,又是一如既往的陰陽怪氣:“還是我來吧,我有錢,誰讓我被金主包養了呢?”
兩人前後走出餐館,到了返校的小路上,沒什麼人,祁裕忽然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她不得不順著他的力氣轉身麵對著祁裕。
祁裕個子高,身形卻有些消瘦,可是力氣卻很大,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沉蕙則對上少年澄亮的眼睛,以前她覺得祁裕眼睛很好看,炯炯有神卻還有一絲不易捕捉的憂鬱,那是她喜歡的類型,可現在心緒不佳,隻覺得礙眼,語氣冷淡地開口:“有話趕緊說。”
“是我說錯了話,我很抱歉。”祁裕誠懇地開口,目光定定地望向她。
沉蕙則還想著如何報複祁裕和她媽媽,也不想和他鬨得老死不相往來,隻好撇撇嘴懶散地說:“行了,道歉接受,還有事嗎?沒事我要去找我的金主了。”
祁裕鬆了手,暗自歎了口氣。
祁裕隻加入了書法社,但是並不積極,偶爾周六周日會被勤勞的室友叫去那裡轉轉。
莉莉也會跟著一起露個麵,大家都誇讚莉莉長得可愛動人,和祁裕般配。
倒是祁裕的室友嘟囔著:“我反而覺得沉學姐和你站在一起更搭。”
祁裕無奈,吐槽了一句:“沉學姐百搭,什麼人站在她身邊都般配。”
那個社長、藍正道皆是如此。
“我聽這話像是吃醋。”室友笑著打趣。
祁裕不吭聲,想起來那天吃麵時兩人的爭吵,其實吃醋的人不是沉蕙則,明明是他自己。
莉莉也在案上寫字,可惜她不善書法,小兒握筆,很是滑稽,甚至最簡單的“竹”字一時間都忘了如何寫。
祁裕從旁指導,心思卻飛到了那日沉蕙則神采飛揚在這裡寫字的時候了。她是明媚張揚的,從不怯場,有一種魔力,可以讓大家的目光向她聚攏。就好像上個學期新生專場的演出,沉蕙則但凡出現,就會捉住所有人的眼球,哪怕隻是略施粉黛,大家也會感慨於她的魅力。舞台上的沉蕙則,嫵媚地笑、放肆地哭、清脆卻又嫋娜地念著台詞,祁裕不願去想,可以進定哥在心底,無法遮掩。
身後的學長學姐商量著要不要一起出去玩,祁裕本不想去,可聽到副社長私下裡的閒談,內心有些鬆動。
“我叫上我們寢室沉大美女一起,她就是當地人,能給我們做向導。”
“會不會麻煩人家?”
“你不了解蕙則,她那個人精力充沛,愛玩愛鬨,我回去和她說說,她肯定願意。”言罷,副社長曖昧地看著書法社一位學長笑道,“再說,你不是暗戀人家嘛,給你個機會,你可得抓好了啊。”
那學長憨厚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低語說:“能有機會和人家了解一下彼此就行了,我這樣的,人家估計也看不上。”
祁裕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位學長,論長相,自然比不過話劇團那位前社長,論財力氣質,那和藍正道更是沒法比。
那他自己有的比嗎?
祁裕內心暗自嘲笑了一下自己的自不量力,旋而斂了斂心神,繼續陪女朋友練字。
臨走的時候,莉莉看到牆上剛剛裱好的一幅字體,筆力遒勁,頗具風骨,不由好奇地詢問著:“這是哪位師兄寫得啊?”
祁裕坦然道:“是沉學姐。”
莉莉麵色兀自一便,語調也跟著變得不屑一顧:“我還以為她是那種玩咖,沒想到還會寫幾個字。”
祁裕走了幾步,忽然正色說道:“不要背後這麼說人家。咱們不了解,非禮勿言。”
莉莉“切”了一聲,滿不在乎:“大庭廣眾之下親吻彆人的男朋友,還有什麼臉麵可言?要是我,可覺得丟死人了,門都不敢出。”
祁裕道:“過去的事情彆說了可以嗎?”
莉莉察覺到他語氣中的不耐煩,隻好換了話題,聲音更加俏皮:“我聽說藍叔叔書法也很好呢,他還說他練字練了很多年,從前還在書法比賽中得過金獎。”
祁裕蹙眉:“我怎麼沒聽說?誰和你說的?”
莉莉麵上一紅:“上回去看電影我們走在前麵,藍叔叔和我講的。他還說他最近想要在拍賣行購買某位名家大作呢。”莉莉說到最後便有了幾分嬌羞:“藍叔叔可真厲害,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沒有他不懂得……”
祁裕沒有覺察到莉莉的不同,他的心思卻變成了:沉蕙則的書法難不成就是和藍正道學得?難道,藍正道真得在外麵包養了沉蕙則?
說不清楚那是什麼感覺,又像是嫉妒又像是無窮儘的憤怒,夾雜著對母親的憐憫和惋惜。他心不在焉地送了莉莉回宿舍,自己一個人像是孤魂在校園裡遊蕩,直到宿舍樓馬上就要關門,室友給他打電話詢問是否要回寢室,他才急匆匆地往寢室去。
這個點宿舍樓下多是那些依依不舍分彆的小情侶,祁裕上了兩級台階,忽然發覺了什麼,回眸,對麵女生宿舍樓樓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懷抱著一名女孩子竊竊私語。
他忽然笑了,有幾分釋懷,可是意識到自己在笑什麼又覺得相比之下還是自己更可笑。
在課堂上與沉蕙則碰麵時,祁裕有意無意地詢問起那位話劇社團前社長,沉蕙則正在整理學生會某個活動的資料,聞言點點頭說:“我們知道啊,學長的女朋友還是美術學院的係花,很優秀的。那天學長和他女友還請我們去吃飯了。很溫柔的學姐,長得好看、脾氣也好,給我們看她的繪畫作品,可真精湛。我覺得和我們社長很般配。”
祁裕試圖在她眼中看到傷痛和嫉妒,可是沒有,沉蕙則就像是聊天氣那樣平和得說起這件事,旋而又投入到自己的事情中。
祁裕道:“你總是很忙。”
沉蕙則筆尖停了停,想起來昨晚上姐姐又哭了一夜,無奈一笑:“你知道嗎,人忙起來就可以不去想很多煩心事。你可能沒有這樣的體會。”她撇嘴,不忘每次說完話都要譏諷一句:“當然了,你很幸福,其樂融融,我比不了。”
“你父母做什麼的?”祁裕忍不住問。
他很少過問彆人家的事情,但沉蕙則是例外。她就像是一朵含苞綻放、豔麗妖嬈的鮮紅色玫瑰花,他明明知道那些刺會毫不留情地刺傷他,可他還是一次又一次地放下原則去碰觸著。隻是每一次想要真正采摘時又收回了手。
“從前是做小生意得。”
“從前?那,現在呢?”
沉蕙則無悲無喜地說:“不知道,天堂裡什麼都不缺,爸媽可能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樣辛苦了。”
祁裕怔了怔,他雖然是單親家庭,但到底父母都健在,即便和母親離婚多年,父親也會經常打電話關心自己。
他從未想到過沉蕙則雙親已不在世,他為自己這樣的詢問趕到歉意:“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你的傷心事。”
沉蕙則道:“沒什麼,我很小的時候他們就走了,其實我也沒有多少印象。我是跟著我姐姐長大的,都是姐姐撫養我、照顧我,供我念書。”
“那你姐姐真的很偉大、很優秀。”祁裕由衷地讚歎。
沒想到沉蕙則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開口說:“那是,可惜某些王八蛋不長眼,合起夥來傷我姐姐的心,卑鄙無恥,下流齷齪。”
祁裕又給氣笑了:“你這話好像是我對你姐姐始亂終棄一樣。”
沉蕙則嘟囔了一句:“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