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青鵲忽然神神秘秘地給心荷帶了一幅畫像,紙張已經有些破損,但是畫像上的人卻清清楚楚。
心荷頓時驚喜地看向青鵲:“你從哪裡弄來的?”
青鵲笑道:“奴婢既然是‘鵲兒’,肯定就能認識鳥族的人,這是奴婢一位朋友給奴婢看著玩兒得,她說她還真見過畫上男子,不知道她要是去告訴守城的人,他們會不會把賞金給她。奴婢一看,這不正是公主救下的男子嗎?所以奴婢趕緊把畫像帶回來了。”
這是一張通緝令,畫像上的男子姓苻名朗,字詠清,是齊朝征西少將軍。通緝他的則是北方夷狄。
詠清是他的字,原來如此。
看來他受傷也是因為戰事,那些人救走他應該是重新回到齊地去了。心荷放下紙張,默默想道,也不知道他的傷有沒有徹底好轉。
青鵲瞧見心荷原本還在欣喜中,可是過了會兒又愁眉緊鎖,不由問道:“公主還想見他一麵是不是?”
“想,但是不容易做到。叁姐姐前幾天還嚇唬我,說是要告訴父王我的心思,然後罰我禁閉。”心荷歎了口氣,“都說人間險惡危險,可是我有時候看著人間煙火點點,覺得很是溫馨璀璨,可惜沒人允許我去。”
青鵲瞧見公主著急,心裡也跟著失落起來,雖然她也覺得人間沒什麼可去得,但是自家公主難得有所求卻求不得,她便舍不得。“要不咱們去問問初雲巫女?”青鵲提議,“出院巫女不是要來東海嗎?咱們讓她給個法子。”
心荷心裡其實也正盤算著,聞言,壓低了聲音和青鵲商量著:“那你說,我是不是應該送她些禮物?”青鵲點點頭,環視一周,絞儘腦汁也沒想到送什麼,心荷忽然想起來自己頸上的那顆珍珠,連忙取下說:“上次出雲巫女就說我這顆珍珠難得,送她這個正好。”
“奴婢覺得這顆珍珠太珍貴了,蝦先生說這珍珠能千裡傳音還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公主舍得就這樣給巫女嗎?”青鵲遲疑說。
心荷卻道:“我求人家的事情或許很難,送這樣一顆珍珠也是合宜,我貴為公主,用不到這些。”
沒過幾日,來自天海之外的出雲巫女攜幾位弟子來東海做客。出院巫女獨立於叁界,一心渡有緣人,當時也是看在與叁公主有緣的情分上,讓其與未婚夫回到人間,一嘗其未婚夫早年夙願。
王上和王後用極高規格宴請,出雲巫女端正安坐,雙手捧起酒杯與王上王後請安祝好。公主王子也悉數到場,心荷坐在叁公主身畔,一直好奇而又期待地望著出雲巫女。出雲巫女察覺到心荷的目光,衝著她笑了笑,心荷也回之莞爾一笑。
飲宴結束,出雲巫女在王上特賜的宮殿休息,心荷很快就溜了過來,出雲巫女似乎早就料到她會造訪,一早備了點心笑著招待:“公主找我何事?”
心荷絞著手指,終究還是按耐不住,將自己向往人間的心思說給出雲巫女聽,旋而把自己珍貴的那顆珍珠拱手遞到出雲巫女眼前。
出雲巫女麵色淡然,端詳著九公主如畫容色麵露嬌羞,心下了然:“公主是真的想去人間嗎?”
心荷再次誠心誠意地點頭。
“我正好要去往菩提蓮台清修,公主若是願意可以隨我一同前往,途中我會幫助公主去往人間遊曆,清修結束,我也會再來接公主返回深海。”
心荷擔憂地問:“那我的父王會不會反對?”
出雲巫女頷首致意:“我會親自和王上說清楚此事,公主放心。隻是此番遊曆,是苦是甜,公主要自己承受。”
心荷想不到那麼多,隻是開心地說:“隻要我還能再見他一麵就好了。我就是想讓他知道我、認識我,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出雲巫女笑了笑,意味深長,卻沒有再說下去。
後來也不知道出雲巫女如何與王上和王後說明此事,王上與王後當真同意出雲巫女帶心荷離開,王後不舍地摟著女兒說:“去到人間萬事小心,還是讓青鵲陪著你一起去吧……”
出雲巫女連忙阻攔,笑著看向王上王後:“這是九公主命裡注定的事,王後還是切莫插手,隻讓公主一人去便好。”
王上也是不舍,但他信得過出雲巫女,拍了拍王後的肩膀溫言勸道:“巫女已經說過,這是心荷注定之事,此事一了就不會再有劫數。”
心荷聽不太懂他們在說些什麼,隻是抱著父母恬然說:“父王母後放心,我隻是去人間看一看,很快就回來。”
青鵲、叁公主以及眾多兄姐都來相送,王上害怕眾人送彆還要耽誤時間,於是勸大家回去。心荷也是依依不舍,一步叁回頭,出雲巫女安慰道:“很快就能回來。公主彆怕。”
心荷點點頭,接過出雲巫女送來的那副藥,閉了閉眼,仰頭喝完,藥性劇烈,幾乎是咽下去就感覺身體裡有一股難以忍受的疼痛在發酵,恍若一頭野獸撕扯著自己的身體,五臟六腑絞在一處,有千萬種兵器在身上千錘百煉。
她痛苦地蜷縮成一個團兒,耳畔卻傳來出雲巫女縹緲的聲音:“鮫人無腿,若欲求得,必有代價。九公主,這雙腿的代價就是你的聲音。未來當你再回深海,我會重新還給你。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九公主,希望你不要後悔你的決定。”
許久,也不知說多久,鑽心的疼痛令心荷昏迷,再醒來時,身上的疼痛已經消散,隻剩下疼痛過後的疲憊。
她緩緩睜開眼,眼前昏暗,卻能聽到熟悉的海浪聲。
她身上穿著寬鬆的袍子,裡麵隻是一件輕薄的裡衣。
現下似乎也是在一處洞穴中,洞內潮濕,透過月光看得見岩柱滴下的水珠。
她覺得好玩兒,伸出手接了幾顆,看著水珠在掌心滑落,就像是海中自己看著泡沫消失一般。她又習慣性地低頭看向自己的尾巴處,目光不由一滯。
原先的尾鰭此刻已經被一雙白嫩無暇、又長又直的人類雙腿所取代。
她隻有在巫女的水晶球中見過岸上女子身著華服,衣香鬢影,行走時腰肢如最柔軟的柳條,伴隨著腳步輕緩,仿佛最美的工筆畫。
現在她也有了雙腿,她也可以漫步在春日闌珊中,看一看自己一直向往的櫻桃花。
心荷隻是好奇地打量著自己新變出來的雙腿,洞穴外麵巨大的海浪聲仿佛掩蓋住了天地間一切氣息,哪怕有一個男人飛快而矯健地進入洞穴,她也沒有注意到。
直到冰冷的刀刃像一條滑膩的毒蛇擱在自己頸上,她身子一顫,恐懼頓生。
一個年輕男子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側,身上都是鹹腥的海浪味道,濕漉漉得,一身暗淡黑色,幾乎要和洞穴融為一體,隻有那一雙如冷月寒星的眸子定定地看著心荷,好奇、警惕、擔憂卻又充盈著幾許殺氣。
心荷方要開口,卻被男人的手掌捂住口鼻,他冷冷提醒,手中的刀刃向前微微移動,雪白的肌膚已經出現一條細細的紅線。
心荷睜大眼眸,不僅僅因為鹹濕的空氣讓脖子上細細的傷口有一絲疼意,更因為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無法發聲!
男人看到女孩子驚恐的眸色,以為是自己弄疼了她,刀刃若即若離,冷聲說:“姑娘莫動,兵器不長眼,還請姑娘惜命。”
她稍稍測了一下臉,對上男人漆黑如墨的瞳仁,稍稍冷靜下來竟生出一份熟悉的感覺。外麵霍然傳來馬蹄聲,又傳來一些心荷聽不懂的語言,四下裡交談一番最後還是散去了。
心荷感覺頸子上的刀刃又往旁邊移了分毫,捂著自己嘴的手掌力度也輕緩了些,她張了張口,想要說句話,卻依舊是沙啞無聲。
她這才明白,自己真得不能說話了。
她眼底頓時浮現悲傷,也明白了出雲巫女所言為真,自己有了一雙腿,卻失去了輕靈曼妙的嗓音。
她心中滿是遺憾,她本想遇到他之後為他唱歌聽,可惜,聽不到了。
她身上突如其來的失落和悲傷很難讓人不注意到。
男子以為是自己嚇到了她,可又覺得她的情緒並不僅僅是因為自己。
夷狄追兵不喜水路,外麵已經聽不到他們的聲音,興許已經離去,去彆的地方搜查。他緊繃的神經不由得開始放鬆,放下蓋住她口鼻的手掌。
此時他有精力開始打量眼前的姑娘,清雅月色隻有片片碎光能隱約落入洞穴之內。他幾乎是將她整個人摟在懷中,方才不覺得什麼,情急之下來不及細細思索,此刻卻意識到少女身上隻有一件寬鬆的石竹紅錦袍,隻能蓋住她大腿處,下身就是如月光一樣皎潔的雙腿,上半身雖然被蓋住,但領口卻已經因為自己的桎梏而鬆散開,滑落出一彎瑩潤玉白的肩頭,若是再往下一些,便是柔嫩的胸乳。
男子一下子彆過臉,熱度上湧,感覺臉上要燃起來一般。他腦子裡亂糟糟得,還在思索為何這洞穴中會憑空出現這樣一位妙齡少女,甚是可疑。
身旁的少女也似是在挪動,錦袍悉悉索索,蹭過他的身子,男人眯了眯眼,手中匕首重新抵在少女頸上,厲聲質問:“你到底是誰?何人派你來此處?”
(大家元宵節快樂,我吃的是黑芝麻湯圓,大家元宵節都吃啥?哈哈哈,我愛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