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離開後,雲愫打開那個紙袋,第一次覺得媽媽不讓吃的街頭的漢堡包這麼好吃。填飽了肚子,雲愫緊繃的神經依舊不敢放鬆。她試圖尋找逃走的可能,但是找了半天一無所獲,旋而她又開始端詳那條鏈子,看看有沒有辦法解開,可惜許嬈做了完全的準備,雲愫根本逃不出這間屋子。
她隻好走到門邊,摸不到門鎖,便揚聲喊著:“姐姐,是不是你?你知道我是誰對嗎?我想和你談一談可以嗎?”
沒人回應。
她又重複了幾遍,甚至喊了一聲“許嬈”,可惜依然無人應答。
雲愫就在這樣緊張無措、恐懼的情緒中昏昏然地睡去,但是這一覺睡得並不好,夢裡光怪陸離,許嬈甚至化身成一隻怪獸在自己肩膀處狠狠咬了一口。她還夢到媽媽如何哭泣難過、思念自己,她想去安慰媽媽,可是一碰,眼前的一切又變成了一片黑夜虛無。
再恢複意識的時候已經是天明,藏不住的日光貼在窗簾上,屋子裡也終於清晰起來。
屋外的腳步聲緩緩靠近,雲愫坐起身,看著門被推開,那個兩次進入的男子又再次出現,他又拿了一份早餐進來,裡麵是煎蛋和幾片火腿,放置在小幾上,順手取走漢堡遺留的包裝紙袋。他今天沒有戴口罩,但是戴著一副墨鏡,遮住了半張麵孔,隻看見抿緊的薄唇和瘦削的下頷骨。
雲愫忽然鼓起勇氣,一手按住他的手臂輕聲祈求著:“先生,你可不可以放我回家,我媽媽會答謝你的,求求你……”
“我們會送你回家,但不是現在。”男人站起身隨意撥開她的手,聲音冷淡地開口,“你媽媽已經知道你在我們手裡了,她知道該怎麼做,你不必擔心。”
“求求你,放我回去吧,你需要錢的話,我會和媽媽給你十倍。”雲愫哀求著。
男人沒有任何的動容,看著雲愫仿佛是一具玩偶,她的哭求一點都無法讓他心軟。
男人麵無表情地離開,又留下雲愫一個人待在屋內。
被囚禁的時間漫長而荒蕪,雲愫雙眼失神,心裡就像是走在細細的鋼絲上,兩邊是雲煙彌漫看不清深度的峽穀,稍有不慎就跌入萬丈深淵,而鋼絲的對麵,則是媽媽殷切期盼的身影。
雲愫和封青黎感情很深,父親對他們母女不算親熱,每次回家看到程瀚,雲愫都覺得不自在,她無法完全依賴一位另有家室背叛母親的父親,更多的心事都會和母親傾訴。
想著想著,雲愫眼圈泛紅,不由要咬緊唇瓣落下淚來,又怕驚擾到外麵的綁匪,惹他們生氣而傷害自己。
雲愫的哭聲細細密密得,聽著令人心疼。原本進來送飯的男人不由停下了腳步。
和雲愫照麵了幾次,周景舒看得出來,這是個嬌養於深閨的少女單純乾淨,想來這是她第一次遇到也是人生最危險的一件事。
可他想到許嬈母女以及自己曾經的境況,又強迫自己的心腸硬起來。
雲愫眼看著男人送飯,再次沙啞著嗓子試圖和周景舒說話:“先生,你們到底需要什麼?我和媽媽都會想辦法給你們的。”她見他沒反應,不由跪坐在床頭,一手急急地揪住周景舒的衣擺,揚起臉,那張素淨的麵容上嵌著一雙桃花眼,若一枝梨花春帶雨,含情脈脈、楚楚動人,她定定地望著他,專注而認真,又帶著幾分怯生生,試圖討好地說:“求求你了,我媽媽一定很著急,你放我回家好不好?”
周景舒與她對視,眼底沒有太多的溫度,隻是耳尖微微泛著一絲熱,他胡思亂想試圖說服自己,任何男人被這樣一雙明眸楚楚可憐地望著,心底都會升起一絲漣漪,於是聲音也跟著急躁了些:“我們不能暫時放你走,希望你聽話,否則我們也不確定會發生什麼事。”言罷,他攥住雲愫的手腕,隻是停頓了幾秒鐘就粗魯地推開了她。
雲愫不察,跌回床麵,手掌正好蹭到床板漏出一角的毛刺兒,不由驚呼一聲。
周景舒本來已經走到了門口,但聽到雲愫的聲音,終究還是折返回來,女孩子低著頭,一手掐住手掌紮了木刺的地方,可惜眼前光線不夠,她看不清木刺到底紮在哪裡,隻感覺疼得厲害。周景舒從外麵拿來一根針,低下頭握住她柔嫩的手掌,細針在上麵撥了幾下,很快就放手說:“好了,挑出來了。”
雲愫低頭望向滲出血跡的地方,抿了抿唇,不情願地開口:“謝謝你。”
周景舒沒回應,很快又隻留下雲愫一個人在屋內。
每個人都希望過無所事事的生活,雲愫現在不用學習、不用聽媽媽念叨自己,更不用擔心學校的考試,每日叁餐都用人來送,可這和坐牢有什麼區彆呢?雲愫反反複複地哭泣,眼睛到最後又紅又腫,還微微生疼。
周景舒每日都按時送飯,許嬈卻一直沒有露麵,偶爾雲愫會聽到女子的腳步聲,伴隨著刻意壓低的聲響,他們似乎在談論什麼,有些急躁。
雲愫撕下包裝紙的一角來計算自己在這件小木屋所呆的時光,一直到第五天的下午,窗外鬱鬱蔥蔥的樹林中傳來了激烈的爭吵,雲愫努力傾聽,那是一男一女。也許是關的久了,她的聽覺比之前好了不少,幾乎是瞬間就分辨出男聲來自之前給自己送飯的男子,女人聲音也有些熟悉,似乎是許嬈。
可惜他們距離自己還是有些距離,隻知道他們爭吵得很凶,但是聽不清吵得什麼。
雲愫並不知道自己現在住在S國一處繁密茂盛密林之中,與她家一東一西,這裡住的多是當地貧苦的原住民,依舊秉持刀耕火種的、最原始的生活。
周景舒對這樣的生活習以為常,在沒有被許緋尋回之前,他就是在街頭流浪乞討的小乞丐,什麼樣的惡人惡事他沒見過,所以對於自己在這裡建造的小木屋他很喜歡,也希望許嬈能夠和自己一起居住,安安靜靜、無人打擾。
可現在茵茵綠色宛若童話的景色中卻聽到許嬈高聲道:“難道我不想殺了她嗎?殺了她太便宜她了,那是最舒服的死法。我要讓她體會體會痛苦的滋味。”
周景舒坐在木樁上,沉默了許久,最後黯然說:“許嬈,我也恨她們母女,但是你不考慮我的感受嗎?我不想做這種事。”
她來到他麵前,跪在地麵上,仰起頭望著周景舒,殷切地開口:“我爸爸的事業有我和母親的份兒,可是我沒有辦法拿過來,隻有那個賤人的女兒,她的女兒有繼承權,但隻要她懷孕了,懷上你的孩子,我們就可以脅迫她分到屬於我們的那一份……”
“你可以找彆人……”
“那是你的骨血啊,景舒,我無法給你生育,但是我們可以擁有這個孩子,不是嗎?”她不斷蠱惑著打動他,她知道周景舒重視恩情的性格。說來也是緣分,周景舒也是在S國出生,隻是很小的時候,父母因為得罪了當地黑社會而被殺,他成了小乞丐。他的父親和許嬈母親許緋少年相識,關係很好,如親人一般,許緋還認周景舒的父親是大哥,聽聞這樣的變故,許緋想儘辦法將周景舒尋回,當做親外甥撫養長大,由此周景舒也親眼目睹了身為外室的許嬈和許緋母女如何小心翼翼地過活。
周景舒沒有見過封青黎和雲愫母女,他隻是聽程瀚、許緋和許嬈偶爾提起她們,在她們的描繪中,封青黎是頗具手腕心腸歹毒的女人,女兒雲愫則完全是個嬌縱的繡花木頭。
他與許嬈青梅竹馬,感情深厚,可憐許嬈無法過上雲愫那樣錦衣玉食的生活,又聽得封青黎母女時常詆毀姑姑許緋和許嬈,連帶著也忌恨雲愫。
許嬈的計劃像是吐著信子嘶嘶狠毒的一條蛇,盤踞在他心底。他不喜歡,甚至是厭惡,他喜歡的人在眼前,可為什麼又要去和彆的女人發生關係還要讓她懷孕。
他深深呼吸,目光移到許嬈麵上,神思卻微微一怔,似乎這樣的景象前幾日也發生過,那個女孩子也是如此這般跪在自己麵前,揚起臉,黑白分明的水眸一瞬不瞬地望著自己開口哀求。
許嬈和雲愫並不相像,許嬈的眼眸細長如柳葉,透出幾分淩厲清絕,但是那天他看到雲愫的眼睛,像是林霧中的一朵柔嫩桃花,令人心疼之餘又想親手揉碎。
周景舒身子一僵,不明白自己為何忽然想起那個姑娘,不由彆過臉仍舊不鬆口。
許嬈眼圈泛紅,暗啞了嗓音哽咽道:“景舒,想想我媽媽好不好?她這一輩子就因為、就因為是情婦受儘多少屈辱,媽媽也不想啊,可是她貧寒出身,敵不過封家,她能怎麼辦?她在世的時候當你如親兒子一般,你舍得讓她九泉之下也含恨難過嗎?”
周景舒看向她,抬起手抹去她的淚水,遲疑了幾秒,艱澀地開口:“我們可以離開這裡的,遠離他們不是更好?”
“不行,我媽媽跟著爸爸這麼多年,隻是缺了那一紙婚書,憑什麼一切都要封青黎和她的女兒占據?為什麼我和媽媽一無所有?我不甘心,我痛苦,我也要他們痛苦,我要看著封青黎最疼愛的女兒未婚先育,懷上她最厭惡的人的孩子,我還要看著這個孩子繼承家業,然後讓這個孩子替我拿回來屬於我的東西。”許嬈尖銳地喊叫著。
周景舒閉了閉眼睛,隻是嘗嘗歎了口氣。
許嬈捧起他的臉柔聲道:“你就把她當作我,隻要她能懷孕你就不需要在和她糾纏,好不好?”她說完,撲到他懷裡,環住他的腰身:“求你了景舒。”
“你讓我、像一個娼妓。”周景舒自嘲了一句,卻還是回抱著她,在她的側麵輕柔地吻了一下,“嬈嬈,我答應你,我答應你,你不要難過,姑姑走了,我還在,我會永遠陪著你。”
周景舒的話讓許嬈明白他已經接受了她的安排,她知道自己和媽媽許緋在他心中多麼重要,自小到大,隻要是自己的懇求他都會答應,哪怕上天入地,舍去性命。
她喜歡他,這一點無疑,但同時她也在利用他,用恩情捆綁他。
可許嬈篤定,周景舒愛著自己,不會離自己而去。
(來個強製小黑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