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這個殺手不太冷(5)(1 / 1)

徽音等了他許久,直到月影依稀,隻聽得見春風拂過繡球花枝,綿密的花香緩緩滲入屋內,徽音落寞地想,虞泓看起來是真的不回來了。

她從小就對黑夜十分恐懼,而且睡覺時也習慣了身畔有人。她貼身的大丫鬟春意和她都睡在一處。春意平素起夜,徽音倒是不會被驚動,可若春意醒來要起床,徽音便會也跟著醒。

這毛病多年來也沒想著改,春意時常帶著幾個小丫鬟和自家郡主打趣說:“瞧瞧你,以後嫁了郡馬爺,就沒那麼多麻煩。郡馬爺在你身側,你肯定睡得比誰都香。”

徽音羞紅著臉要去掐她,奈何春意躲得遠遠的,逗得小郡主滿麵脹紅,如同春日桃花,璀璨豔麗。

小郡主花容月貌,容色絲毫沒有張揚跋扈,男人瞧了喜歡,女孩子也樂得寵著她。

她絞著素色衣衫帶子,最後也隻好認命般鋪好床鋪,上床睡覺。

可是閉上眼就覺得害怕驚恐,又想起這幾日的經曆,記起爹娘和親人的音容笑貌,酸澀湧上眼眶,頓時落下淚來。她這幾日哭得比之前加起來都要多,眼睛也覺得微微有些痛,隻得睜開眼,安靜而惆悵地望著帳頂。

虞泓的屋子簡單樸素,就連床上的用具都沒有任何裝飾,帳頂隻是象牙白色,看得久了,腦海中也像是雪後的荒原,渺茫無際,睡意始終缺缺,小姑娘扁著嘴,胡思亂想著自己何時才能重新回到王府,她想爹娘,也想春意,還想自己養的那隻小狗。

虞泓今夜還有任務在身,有人出大價錢令他去某官員項上人頭。

那官員這幾日都宿在自己金屋藏嬌的相好處,入了夜,與下人偷偷摸摸去了美人宅中,剛要抱著親熱,卻瞬間感覺脖子上架了一道涼颼颼的東西。

燭火燃起,那居然是一柄鋒利的軟劍!

“呂大人,好雅興啊。”陰影處,一名年輕男子緩緩走近,噙著冷血的笑意徐徐開口。

“你是何人!”呂大人驚恐地望著男子,神色稍稍肅然,瞧了一眼嚇得躲在身後瑟瑟發抖的美妾,咽了咽,試圖威嚇男子,“你可知本官是當地提點刑獄司,敢傷本官分毫,讓你……”

“讓我什麼?”虞泓手掌微微一動,就聽得那大人“嘶”的一聲,脖子上一陣刺痛襲來,竟是被那軟劍劃破了頸上一絲肌膚。虞泓微微含笑,不急不躁地說著,仿佛是暗夜魔魅,笑容裡含著綿軟毒針,一擊致命:“呂大人,有人花大價錢要你項上人頭,我給你個機會,猜猜幕後主使會是何人。說不準,你猜對了我心情好,還能饒你一命。”

呂大人已經被嚇得如同驚弓之鳥,立刻絞儘腦汁開始思索自己那些官場上的仇家,可是現在生死攸關,他的腦袋哪裡能如同平常貪汙受賄時那麼靈光,頓時急得滿麵大汗。身後的美妾哭喪著催促說:“大人,您快些啊,妾身可不想死在這裡。”

“你給我閉嘴!”呂大人急吼吼地斥道。

那美妾哭喪著臉,稍稍積攢了點勇氣看向虞泓,卻見年輕人劍眉星目,英姿俊朗,雖說並非流行的玉麵郎君,卻也是令人心動的好男兒,頓時看到了點希望,嬌柔著嗓音哀求著:“少俠饒我一命,妾身做牛做馬都是好的。”

虞泓冷冷打量著她,女人頭上的步搖降落未落,發髻淩亂,麵上的脂粉隨著冷汗黏在肌膚上,有些惡心。

他眼神冷漠,女人頓時打了個寒顫,又聽得虞泓輕描淡寫地說:“我看你話倒是挺多的,不若割掉你的舌頭,讓你知道安靜是什麼滋味兒?”

女人頓時不敢再說。

呂大人想了半天突出好幾個人的名字都不對,頓時雙膝一軟跪在地麵,雙手作揖拱手哀求說:“好漢饒命啊,您若是饒我一命,我必定給您十倍報酬,隻求您饒我一命。”他磕了幾個響頭,額頭都滲出了血,卻絲毫打動不了虞泓。

虞泓含笑,再不多說,手起劍落,呂大人睜大著眼睛栽到地上。“是你的正妻。”虞泓利落地砍掉呂大人腦袋,又看向已經驚恐到了極點的美妾。虞泓忽然想起來不知在屋內做什麼的小郡主,初見時,小姑娘也是被驚嚇到,蜷縮成一小團,又可憐又可愛。

他抽出女子發上的瑪瑙白玉蘭綴金箔花珠翠綠碧璽步搖,做工精致,果然是上上品。那女人還以為虞泓對她有興趣,方要開口,虞泓劍身一橫,又是一具屍體陳在自己眼前。

兩人的首級被虞泓打包好,旋而淡然地從正門離去。

呂大人的正妻看到奸夫淫婦的人頭,先是恐懼,旋而悲喜交加。虞泓麵無表情地接過她給的剩餘酬金,轉身離去。

這種場景,他已經見了太多次。

人間男女,為何總是如此沉迷於情愛一事。

情,究竟為何?

虞泓行至郊外忽聽得身後馬蹄聲不斷靠近,回眸,就見一名與自己相似的黑衣女子疾馳而來,虞泓眯了眯眼經,看清楚馬上女子的容貌,月色之下,皎潔如玉。棗紅馬在虞泓眼前停下,女子坐在馬鞍上,銜著幾分肆意微笑說:“好久不見了。”

“確實。”距離上次與她一起出任務也有半年有餘。他的未婚妻畢縈與他一樣也是一頂一的殺手,但是卻比他好勝心強,哪怕是與虞泓也要在任務中一較高下。索性虞泓從不在乎臉麵,那些威風赫赫的名聲場麵索性也都讓給了畢縈。畢縈伸出手對他笑道:“來,上馬,我們去你的小院。”

虞泓遲疑片刻卻說:“去你的住處吧。林世陽借住在我那裡。”他從不說謊,也不應該說謊,可不知為何,他並不想讓畢縈察覺到徽音的存在。

直覺裡,徽音和畢縈相見,必然會有不快之事。

好在林世陽為人乖戾,畢縈也不喜歡林世陽,聽得他在虞泓那裡,麵上不由露出一份嫌棄之意:“你總是與他來往有什麼意思?他那個人,懶惰無誌,虧得一身武功。”

虞泓從不在背後說人壞話,是以一路上隻聽得身前的畢縈不斷講述著江湖上的見聞。她這一次去了一趟苗疆地區,深入蟲穀,刺殺唐門掌舵,收獲頗豐。虞泓和畢縈回到畢縈住處,畢縈從包袱中拿出一個小小黑釉瓷瓶在虞泓麵前晃了晃,頗為得意地神秘一笑:“這裡麵可是唐門知名的蠱蟲,我這次去苗疆,除了殺人,還得到這好東西。”她將瓷瓶握在手中,故意賣個關子:“聽說若是男女相愛,一方中此蠱,便會牽扯另外一人,蠱蟲囁咬,生不如死。你猜我會給誰用?”

“癡男怨女那麼多,你想如何嘗試都好。”虞泓對此毫無興趣,越過畢縈尋了個位置坐下,卻又不想掃她的性,揣摩幾分莞爾道。

畢縈將那小瓷瓶寶貝似的藏了起來,複又回到虞泓麵前,聲音愈發嬌柔:“你今天什麼任務?報酬如何?”

虞泓對金錢沒什麼概念,少時成為殺手隻是希望吃飽便是。後來在任務中認識了畢縈,他懶得管錢,報酬索性都給了畢縈,自己留下飯前就好。於是,他習慣性地拿出金條排在畢縈麵前說:“都給你。”

畢縈瞧著,眼底綻出興奮之意,她生來命苦,知道世間唯有真金白銀才靠得住,其次就是眼前的男人:“要說這世界上什麼東西最好,那必然就是黃金。”她挑了一個金條,揚起臉,眯著眼睛細細打量,旋而又隨意問了一句:“除了這些?沒有彆的收獲?”

虞泓心意動,想起來懷中還藏著一枚金步搖。

可是不知為何,他沒有拿出來。

其實若是嬌豔的畢縈戴上,想必也是熠熠生輝,相得映彰。

但……鬼使神差得,虞泓心裡卻描繪著徽音溫婉素淨的模樣。

畢縈見他心不在焉,不由笑問道:“怎麼,還藏了什麼不想上交?”

“沒有。”他回過神,衝著畢縈淺淡地笑了一下,一如往昔一般溫度僅存。

畢縈習慣了他如此,哪怕是情到濃時,他依舊是淡然而安穩,絲毫不受到情欲的控製,好像這個人的芯子就是冰雪所作,不懂人間情感。

所以畢縈從不擔心他與其他女人有任何的來往。

她留他在此地過夜,虞泓應下,兩人都是風塵仆仆,沒有興趣做那些纏綿悱惻的情事。畢縈細細描繪著苗疆風景,末了打了個哈欠,埋怨說:“你這人不解風情,從頭到尾也不問我一句,隻聽我這樣乾巴巴地講述。算了,說累了。我先睡了。”她翻了個身,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身畔是自己走過風風雨雨的一早認定的未婚妻,虞泓就算再不解風情,卻也知道不應背叛,可不知為何,恍若喝醉了酒,突兀的意識在心底仿佛是藤蔓破土而出,然後不受控般瘋狂地生長。

小郡主現在在做什麼?

她會不會因為孤身一人、怕黑而睡不著?

又或者抹著眼淚思念親人?

又或者……

虞泓猛地坐起身,目光沉沉,掀開薄被,準備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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