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8日，周一。

裴謙和往常一樣來到辦公室，孟暢已經在等著了。

“裴總，這是春節前您交代的方案，已經做好了。春節期間放假，稍微耽擱了一下，不過時間上還來得及。”孟暢說著，把一份方案遞給裴謙。

裴謙伸手接過，點了點頭：“嗯，春節不加班是對的，這一點值得鼓勵。”

“至於時間，你不用太在意，騰達的工作方式是，隻要能趕在deadline之前完成就行了，慢了不行，快了也不行。這次的時間控製得就挺好。”

對裴謙來說，員工們乾活慢了，會影響結算，那肯定不行；但如果快了，就說明員工們的工作態度很積極，而且自己還不得不給他們安排新的工作，這就很煩。

所以，不快不慢、正好趕在deadline之前完成，是最完美的。

隻不過在孟暢聽起來，這話就有另外的一層意思了。

“慢了不行，快了也不行？”

“慢了，要麼說明工作分配不合理，給員工布置了過多的工作量，要麼說明員工的工作效率不行；快了，說明這個工作完成的過於急躁，不講究，可能會有隱患。”

“盲目求快不可取，隻有針對每個工作任務的具體情況，合理安排工作計劃，並始終按照計劃進行，才能按部就班但完成這些任務。”

“裴總不愧是裴總，隨口的一句話，都這麼有深意！”

孟暢不由得心中感慨。

裴謙並不知道孟暢有這麼豐富的心理活動，他拿過這份方案，快速地掃了一遍。

這次孟暢要負責的是慈善活動的宣傳方案，裴謙對他有兩個要求：第一，要在這個慈善活動中稍微加入一點商業元素，這是為了更多地燒錢；第二，這個宣傳方案要達到“在偏遠農村中宣傳效果好、在網上和其他不相乾領域宣傳效果差”的目標。

孟暢閉關考慮了許久，總算是拿出了一份答卷。

“初濟計劃？”裴謙首先看到了這個方案的名字。

孟暢點點頭，解釋道：“是的。這個名字的來曆是，我為這個慈善計劃設立的宗旨。”

“騰而不忘初心，達則兼濟天下。”

“將‘騰達’兩個字拆來，同時也展現出了騰達所肩負的曆史使命與社會責任。”

“此外，‘濟’的意思是接濟、救濟、賑濟，濟貧、濟世都是這種含義。而‘初’則是有兩層不同的意思：第一個意思是‘起點’，暗示這是騰達開展大規模慈善活動的起點，第二個意思是‘初級’、‘初等’，也與我們這次的扶持目標主要集中在中小學生身上比較符合。”

“這兩個字合在一起，既與‘騰而不忘初心、達則兼濟天下’的宗旨相符合，又體現出了我們這個活動的性質和目標。”

裴謙微微點頭。

嗯，不錯，像孟暢這樣做方案順便把名字也想好的員工，那都是好員工！

就煩那些起名廢的員工，次次起名都得讓裴總親自來，真是豈有此理！

“初濟計劃”這個名字乍一聽覺得有點不太自然，但聽到孟暢解釋的這個含義，立刻就印象深刻了。

所以嘛，很多好名字其實不見得是它本身有多好聽，也不在於構成它的字有多稀有，而是它背後蘊含了美好的含義，有一套完整的意境，讓人一提起來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一種特殊的情境，所以才好聽。

孟暢想的這個宗旨，也很不錯。

僥幸跑到彆人前麵去了，也不要得意忘形，認為是自己多麼優秀、多麼英明神武，應該回頭看看那些落在後麵的人，應該清楚地知道，自己跑得快也許僅僅是為吃到了時代和社會的紅利，肩上有幫扶他人的責任。

唯一可惜的是，這個名字和宗旨，都沒有寄托虧錢的美好願望。

但畢竟這隻是一個帶一點商業屬性的慈善計劃嘛，不帶就不帶吧。

裴謙繼續往下看，重點看了一下這個初濟計劃的具體措施。

首先是如何在慈善中加入一點商業屬性。

方案中寫的很清楚，初濟計劃是一個保密計劃，任何參與者都不得主動去打廣告或者炫耀，在參與這一計劃之前，參與者必須先簽一份保密協議，然後才能參加。

參加初濟計劃的方式是：個人或者公司，向初濟計劃自由捐款。這些款項，將會隨騰達的慈善計劃安排，變成各種物資，救助目標人群。

這一階段就是變成肉蛋奶和一些食材，救助那些貧困生和他們的家庭。至於下一階段是什麼，現在還沒定，反正不管具體的形式如何變化，規則都是一樣的。

凡是參加了初濟計劃的人，都可以在官網上查詢到每個個人或組織的捐款記錄，並查詢每一筆款項的去向。比如，某人捐了一千塊，可以查到這筆錢現在到底是留在賬上，還是已經變成物資救助了目標人群。

在哪購買的物資，購買了多少，給到了哪個學校的哪個班，這些詳細信息都可以查詢。

就像購物網站的訂單一樣，這個功能並不難做。

參加初濟計劃不是完全沒有回報，但僅限於在跟騰達進行經濟活動時，憑此身份可以獲得一定的優待。但是具體怎麼優待，沒有特彆說明，隻是一句空口承諾。

其次是如何確保這個方案在農村裡知名度比較高，而在互聯網上知名度低。

孟暢給出的宣傳方法是，到偏遠農村裡去寫標語！

而且，是在大量的常規的、跟初濟計劃沒關係的宣傳標語中，夾雜著初濟計劃的宣傳標語。

初濟計劃的宣傳標語中，也壓根不會提到“初濟計劃”這四個字，隻是會用“孩子開心上學去、米麵油鹽到家來”這種接地氣的標語，讓村裡的人能夠把“上學”和“米麵油鹽”聯係到一起，客觀上起到宣傳效果。

這樣一來，就起到了雙保險。

第一重保險是，所有參與初濟計劃的個人或者組織，都不能刻意向外界強調、透露或者宣傳初濟計劃；第二重保險是，所有宣傳都由孟暢這邊來負責，但這種宣傳隻有“去村裡寫標語”這一條，而且還是很多標語混著寫，讓初濟計劃的宣傳語完美地隱藏到其他的標語中。

這樣一來，就可以達到裴謙“在貧困農村的宣傳效果好，而在互聯網上幾乎沒人知道”的這一要求。

當然，裴謙也很清楚，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這個初濟計劃就算再怎麼低調，再怎麼保密，總有一天也會被人發現的。

但那也沒關係，被人發現不等於立刻就會火起來，火起來也不意味著立刻就會導致多賺錢。

隻要打好這個時間差，在這個計劃人儘皆知之前能多燒點錢，那麼自己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裴謙把整個方案看了一遍，點了點頭：“嗯，不錯！這就是我想要的方案。”

“沒什麼問題，你就按照這個方案去推進吧。”

不得不說，孟暢辦事就是讓人放心。

方案做得好不好放在一邊，光是這個本著虧錢去的勁頭，就讓裴謙覺得非常欣賞！

孟暢拿回了方案，但沒有立刻離開，因為他還有彆的事情要做。

指頭公司的高層之一查爾斯在大費周章地成立投資公司，顯然是想趁著達亞克集團出售指頭公司的時候整個吃下，坐收漁翁之利。範小東看準了這個機會，想要在這個過程中賺一筆錢，但前提是得知道裴總到底會不會參與。

孟暢要稍微探一探裴總的口風。

雖說他在來之前已經想好了說辭，但真到了裴總麵前，還是覺得有點慌。

孟暢感覺自己有點像是荊軻刺秦時的秦舞陽，來之前各種準備都做得非常充分了，結果真的看到裴總，還是慌得不行。

但好在孟暢心理素質比較過硬，很快就穩住了。

他斟酌了片刻，說道：“裴總，您對指頭公司最近的情況……怎麼看？”

裴謙並沒有多想，下意識地說道：“指頭公司？我希望他們能多堅持一段時間。”

對於指頭公司，裴謙隻有兩個字：失望！

你看看過年期間他們乾的好事！

費勁千辛萬苦搞了那麼多活動，結果還不如不搞。

不搞，應該還能繼續渾渾噩噩地混下去，結果搞了活動之後，大批玩家直接退遊！這直接導致龍宇集團對ioi這個項目戰略性放棄了，轉投《彈痕2》的懷抱。

裴謙也很不爽啊，我給過指頭公司多少機會了？他們但凡有一次爭氣呢？啊？

所以，現在裴謙已經完全對指頭公司不抱希望了，就希望他們能堅持久一點，能讓GOG晚點一統MOBA，就好了。

但是聽到這個回答，孟暢愣了一下。

裴總……這話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希望ioi堅持的久一點？

就算ioi再怎麼可憐，它也是GOG的競爭對手啊，不該是希望他們快點涼涼嗎？

低調裝逼？似乎也不全是，裴總的表情還是有幾分真實的。

難道說……

孟暢突然眼前一亮，懂了。

裴總顯然是看到了指頭公司內部正在醞釀的劇變，所以希望這種劇變，能持續得時間長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