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淮很快就和第一次見麵的李子柒聊得熱火朝天,而已經數次前來拜訪的芝士仍然和她不熟—————·
差距不在於誠意,而是降維打擊的套路。
進房之前,蘇淮把風衣脫下來,搭在胳膊中間,低聲道:「奶奶沒睡吧?」
李子柒第一時間並沒能反應過來,不明白他為什麽脫外衣。
蘇淮忠厚的笑了笑:「長輩不一定能理解咱們年輕人的時尚感,我怕驚著她,再以為我不是什麽好人——.—
瞧瞧,多細心!
時間,李子柒對於蘇淮的好感度就爆表了,直接表現是一句話:「你坐著,我去給你加兩個菜。」
「行,你忙吧,我和奶奶拉拉家常。』」
蘇淮走進堂屋,看到扶著裡屋門框的老太太,急忙快步過去,半蹲下來握住老人的手。
「奶奶,我叫小蘇,您身體可好?」
「「阿?」」
老人被蘇淮的自來熟搞得有點手足無措,她是真沒見過這款啊!
不過呢,蘇淮好看一一他現在的顏值尚未最終確定,不過基數已經在85往上,皮膚狀態也特彆好,所以已經可以用好看來形容。
而好看又熱情的年輕人總是會受寵的,於是奶奶咧開嘴,嗬嗬的笑著,緊張的和他聊了起來。
「好好,我挺好—————-你打哪兒來?」
「奶奶,我是東北人,來自於一個冬天雪很大的地方,您見過雪嗎?」」
「哎喲,那可不多見!上回見著還是好幾年前,下了一指頭那麽多—————·」
漫無目的的聊啊聊扯啊扯,蘇淮總能找到話題,然後漸漸深入她的生活,洞悉祖孫倆的生活狀態。
山上很清冷,也很艱苦,但是她們早已經徹底融入這片大山,把苦難當成了消遣。
「妮兒苦哇!」
奶奶如此感慨著,聲音不大,滿是悲傷餘味。
「她老漢沒得早,後母對她不好,把她按在水溝裡打,我們老兩口隻能把她接回來,但是也沒照顧好。
她爺爺沒熬過01年的冬天,剩下我們娘倆就在這座山裡刨食,活得累啊!
我叫妮幾好好上學,也有好心人供她念書,但她初中一畢業就出去打工了———!」
老人沉重的歎息,似平仍然在為此婉惜。
蘇淮安慰道:「念書是一件需要全心全意的事情,佳佳要強,不可能高中三年大學四年一直受人資助安安心心念下去—————.」」,
李子柒忽然從廚房裡探頭喊了一嗓子:「我就是念不好,不用往我臉上貼金!」
她紅著臉,卻又氣勢驚人,特彆有意思。
蘇淮嗬嗬一笑,順勢改口:「那肯定也有天賦方麵的原因,你的天賦在於動手,動腦確實差了點————.」」
他這麽聊天,李子柒反而自在。
「那是,我乾活可利索了!』」
蘇淮看著她邦邦邦的切著什麽東西,比自個親媽都麻利熟練,就知道這是真正吃過生活苦的人。
當然,也有天賦原因。
蘇淮的母親莫紅娟,出攤賣煎餅,練了好多年,也就隻能整明白一個煎餅果子,在家裡做的飯屬於是好狗都不吃一一蘇淮硬著頭皮吃了那麽多年,現在想想都腦瓜子嗡嗡的。
而李子柒做飯既有章法又有節奏,看著就賞心悅目。
蘇淮瞟了兩眼,繼續和老人聊天。
「這是好心的記者幫我們登的報,我們能活下來,多虧了政府啊——』
老人從悲傷中解脫出來,拉著蘇淮,給他看收藏的報紙。
文字記錄最早可以追溯到02年的夏天,記者用生動的筆觸描述了艱難生存的祖孫倆,後來鎮上將老人納入保障,學校減免了李子柒的學雜費,社會上的好心人資助她繼續上學—··
其實和班裡的花淺淺很像,區彆就是,花淺淺更有讀書的天賦,而李子柒更剛,一到14歲就迫不及待的闖入了社會大鍋爐。
不過她和千千萬萬普通打工妹不一樣的地方在於,她會努力嘗試各種可能,
敢想敢乾。
以服務員的身份報班學音樂,混到夜場當DJ,這份執行力,幾個男人有?
人的成功有偶然因素,但成功的人都有某種必然。
反正上輩子的蘇淮是沒有她那種「豁出一切去死磕」的戰鬥精神。
「你是一個典型的實用主義者。」蘇淮笑著看向李子柒。
「嗯,怎麽?」
她叼著筷子,訝異回望。
蘇淮又道:「但你影片的核心是極致的浪漫主義,所以你非常了不起,有一種既務實又浪漫的古典文藝氣質。」
大姐姐的臉都被誇紅了。
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現在的蘇淮笑起來太好看。
芝士在旁邊默默觀察著,也默默哀歎著:媽的,老子真學不會啊!
李子柒不太相信,或者叫做難以置信,於是直白質疑:「真的假的?我怎麽感覺你好像是在忽悠我———.」.·
「真的。」」
蘇淮慢條斯理的解釋著,並且很快拿出了證據。
「你看,你學音樂的時候並不是因為熱愛音樂,而隻是當DJ能賺錢,比做服務員賺得多,對吧?」
「啊對對,我就是奔著錢去的!」
李子柒猛猛點頭,就覺得他可太懂我了。
狗淮一攤手:「對嘍,這就是你骨子裡的務實,什麽都得給生活讓路,什麽實用學什麽。』
芝士恰到好處的捧:「那浪漫呢?』
「大山裡的生活並不美,那碗桃花酒放在外麵賣都賣不出去,但她拍出來的東西卻有一種「此酒當值千金』的絕美意境,這就是獨屬於我們華夏民族的浪漫,你懂嗎?」」
芝士苦惱搖頭:「我不懂。」
好捧眼。
蘇淮飛過去一個讚許眼神,然後貼著李子柒的臉,忽然開大。
「我們華夏民族在這片土地上耕種了幾千年,種田是刻在我們骨子裡的執念,其實種田很苦,但是我們挖掘出了耕種丶織染丶釀造丶厄廚的真味和樂趣,
並且上升到藝術層麵,在苦裡品味甜。
西方文明隻讚美收獲,倒果為因,因此不拘手段,把劫掠的收獲也視為榮耀。
而我們不一樣,我們是真的能夠感受到勞作之美,在物質富足的同時也追求精神富足。
所以什麽是獨屬於華夏民族的浪漫?
詩裡丶酒裡丶碑裡丶土裡。
隱士曰:山中何事?鬆花釀酒,春水煎茶。
芸娘笑著安慰沈複:布衣飯菜,可樂終身。
河北博物館裡收藏著一塊2300年前埋下去的石刻,上麵寫著:我們是給王打漁的公乘得和舊將曼,我們倆現在正在給王看守陵墓,後世的君子們,你們好阿!
而此時此景,正合那句: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
天冷丶房屋破舊丶菜肴簡單,都不要緊,有此明月清溪,便不虛此行。
瞧,我們那些迷人的老祖宗們,總是有一種苦中作樂的能力,再苦再累仍然懷有希望,積極向上,以至於我們的文明也從不在苦痛中沉淪,總能曆劫新生。
這是什麽?這就是最高級彆的浪漫。
隻字不言愛,俯仰皆是情·———.」
蘇淮的聲音磁性而又溫暖,語速舒緩,娓道來,像是天地間的風聲,
在人耳旁輕柔的吹過。
來自於顧久玥的【天籟之音】太適合做法,再加上他隨口成章的那些話,李子柒感覺渾身發麻,雞皮疙瘩一片又一片的起立。
講道理,她哪裡碰到過這種人丶經曆過這種考驗?
當場就給忽悠了。
「蘇總助,你講得真好!」」
她死死住拳頭,臉蛋漲得通紅,好像迫不及待要給誰一電炮似的,但其實,她隻是不知道應該如何抒發感慨了。
「我丶我-—----我拍影片的時候沒想那麽多,就覺得是老祖宗們傳下來的東西,是我們根裡的東西,應該有人會喜歡,所以拍攝剪輯的時候很注重意境的表達,但是你讓我解釋那種意境是什麽,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會拍到畫麵讓我滿意為止「所以,這就是你的天賦。』
蘇淮看起來誠懇極了,打從眼底透著「你最棒」的讚美。
「我能感知到你創作的核心意圖,可是十個我也拍不出來你從身體力行中得到的感悟,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你推廣出去,讓更多人看到,不是一個,不是兩個,不是三個—————-不隻是漢族,甚至不隻是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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