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身的壁畫流轉起來, 讓人眼花繚亂,甚至頭暈目眩。浦榮卻屏氣凝神,絲毫不敢懈怠, 生怕稍一眨眼,錯失融合機會,靜候那位大名鼎鼎的修士露麵。
每枚靈契都對應一位被供奉在黎暉殿的隕滅高修, 當新任神子需要融合血脈、增強神啟時, 神子就會外出尋覓蘇醒的靈契, 借此來跟遠古前輩建立聯絡,快速地獲取傳承。
這種模式跟修士隕落後遺留的小洞天差不多, 不同之處是小洞天僅有秘籍及天材地寶, 靈契召喚而來的卻是高修碎片,不但一睹遠古高修真容, 還能當麵接受對方指點。
當然,被召出的高修也有限製,最多能用靈氣影響一人, 不能隨便改動他人氣運。
浦榮離開落薔山穀時,他就知道靈契連接對象是誰。那是現任教皇之兄, 在仙魔大戰中自爆道心, 以此抵禦無數魔修的日晟尊者。
倘若對方沒在大戰犧牲,未嘗不能跟教皇、無我尊者及混垠尊者相提並論,隻可惜造化弄人,大戰摧毀掉一切。落薔山穀還未建立, 日晟尊者就已神隕。
或許正因如此,他的神識才會隨著花鏡碎片, 散落在瓊蓮十二島的通天塔, 而不是跟過往靈契一樣, 埋藏在落薔山穀裡。
陣陣嗡鳴逐漸化為轟隆巨響,圓柱上的綠光越發耀眼,眼看日晟尊者就要現身。
正當浦榮準備行禮恭候尊者時,柱內靈氣卻不知為何混亂起來,原本流轉的綠光忽隱忽現,沒多久竟慢慢沉寂下來,連壁畫顏色也隨之黯淡。
片刻後,充盈仙氣被一朝清空,但日晟尊者卻沒出現,更不要提傳承血脈!
“怎麼會!?”
即便有靈契支撐,高修也隻能被召喚片刻,沒有辦法在此停留過久。
浦榮不料融合失敗,尊者居然沒有感召,連忙雙手覆蓋柱身,妄圖再次激活靈契。
然而,這回連手心綠光都沒有亮起,圓柱在劇烈搖晃後一動不動,第一百七十五層唯有死寂。
*
這是一場漫長的折磨,又似淋淋漓漓的幻夢。
安靜的塔底沒有旁人,唯有負手而立的女修,以及四肢被縛的男修。
五感在此刻分外清晰,四肢如被輕雲包裹,僅有情緒隨流淌的柔劍起伏。如同沉浸在月夜迷霧,微涼劍刃如潮潤的風,卻無法緩解心底灼熱,又如夏季夜幕前憋雨,隻能徒勞躁動,等待驟雨落下。
她似不滿於他的隱忍,偏要壞心眼地作弄,逼他發出低悶聲音。
沒準是察覺他的反應,她愈加興致盎然,如同善於研究的學士,欣賞他的忍耐、羞惱、脆弱,非要徹底摧毀他強悍的意誌力,讓其往日的高傲自尊分崩離析。
“是誰剛才說我是膽小鬼,沒法接受全部的自己?”
她幸災樂禍觀望,還不忘說點風涼話。
“現在看起來,好像你也不能接受全部的你。”
意識朦朧間,斐望淮早聽不進嘲笑之語,隻看到她濕潤櫻唇微動。明明嗓音依舊綿軟,卻好似惱人的劍刃,隨心所欲地撥弄心弦。
那些刻意回避的與幻想,徹底壓斷腦海中最後一根弦,如洪流般波濤洶湧、回天無力。
或許真如她所說,他毫不留情地揭穿她,而他妄想克製的東西,也在她麵前暴露無遺。
如歌如泣,迷迷離離。
一切結束後,白袍男修漆黑長發散落,低頭時遮掩住麵孔,看不清現下表情,隻能聽到些許氣喘。
他被縛的雙手垂下,似乎徹底慵倦下來,如清竹被積雪壓彎,一時沒法傲風挺立。
楚在霜見狀,她用劍身再次撥弄,發現斐望淮沒有反應,確信他思緒渙散,恐怕暫時沒法重拚被打碎的自尊心,正處於顏麵儘失的頹喪狀態。
“上去了,待在魔氣濃鬱的地方,反而會對你有好處。”
她一瞥他傷口的藍火,魂火已逐步讓劍痕愈合,魅族恢複力果然不容小覷。
圓柱內蘊含魔氣,倘若不是她仙魔同修,今日的戰鬥必然敗北,換做是其他仙修,連施術都做不到。待在這裡太久,沒準讓他翻盤,還是不要橫生枝節,儘快想辦法出去為好。
識海內的小釋仍不回應,不知是否由於靈氣消耗過多,至今都沒有恢複過來。
楚在霜懲治完斐望淮,也算長出一口惡氣,用無我劍卷起對方,準備離開無字塔底。
然而,她剛抬腿沒走兩步,塔壁卻忽然浮現綠光。古老圓柱被激活,終於受到靈契作用,在此刻被徹底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