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訣家裡不少親戚都是從南嘉大出來的,乾媽汪月還在南嘉大相當出名的法學院任教,因此從前沒少來過,對這所學校挺熟悉的,中午便帶著岑西在學校裡找了家味道不錯的餐廳吃飯。
一直到出了大學校門,岑西再次察覺到那種不知被什麼人偷偷跟隨的怪異之感。
這種感覺,最近一段時間常用。
周承訣原本還習慣性牽著岑西手腕,後者心中莫名有些恐慌,下意識將手腕從他掌心中悄悄掙脫,往邊上挪了兩步。
少年輕抬了抬眉梢,麵帶疑惑地偏頭垂眸看向她:“怎麼了?”
“沒什麼……”岑西搖搖頭。
周承訣又定定看了她兩秒,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笑非笑道:“老姚管不到這裡來,這又不是在南高,他也沒那麼閒。”
“嗯……”他顯然會錯了意,可岑西並不打算解釋,誤會了也好,多少也算個正當理由。
“我……”岑西被那種奇怪的感覺弄得腦子有些慌亂,當下隻有一個念頭,就是趕快和他分開,彆讓他也被盯上,於是忙說,“我到前麵路口坐公交。”
話音剛落,女孩加快了腳步。
然而周承訣反應也快,她前腳剛邁出去,少年後腳便追了上來,一把將她手腕重新握上,扯回到自己身邊:“坐什麼公交?我打了車,馬上就到,一塊回。”
岑西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解釋,若是挑明了說,他更不可能放任她一個人離開。
思索間,周承訣打的車很快到了兩人跟前,少年一話沒說開了車門,把她先弄車裡,自己再緊隨其後。
上了車之後,岑西心裡一直掛著事,整個人都不怎麼在狀態。
周承訣覺察出些不對勁來,自然地將手探到他後腦勺,輕輕揉了揉,語調也放緩些許:“怎麼了?沒好考啊?”
她其實考得還不錯,今天競賽的大多數題,都在周承訣那個軟件上做類似的,沒什麼難度,下意識地正想搖搖頭,動作又一下頓住,她想不出來更好的解釋,周承訣又是個難糊弄的人,索性就這麼認下來:“嗯……有點難……”
“能參加已經很不錯了,第一次沒什麼經驗罷了,以後多的是機會。”周承訣說。
聞言,岑西垂下頭。
以後……還會有以後嗎?
周承訣揉完她腦袋,大手滑落到她臉頰,輕輕掐了掐,試圖讓她打起點精神來:“況且你以後要是不打算走英語專業,這個競賽成績也沒那麼重要,南嘉大學而已,對彆人來說是高不可攀,但是以你的成績,沒什麼可擔心的。”
“你可是南高第一名,你要是都考不上,老姚不得把他自己腦袋卸下來掛校門口示眾。”周承訣不著調地又補了一句。
岑西果然被他逗笑了下,注意力悄悄被轉移,心情輕鬆了些許,偏頭笑瞪了他一眼:“你亂說什麼啊。”
然而這份短暫的輕鬆隻持續了不到半分鐘的時間,伴隨著刺耳的刹車聲,車身不正常
地往右猛偏了一下。
周承訣反應很快,整個人迅速往岑西麵前一擋,將她牢牢護在高大的身形之下。
好在隻是有驚無險,片刻後,司機打著方向盤將車身穩下來,車子重新回到正軌。
這下耳邊才終於響起司機的叫罵聲:“靠,都他媽怎麼開的車,自己不要命彆他媽上路禍害彆人啊!”
周承訣這會兒沒心思顧彆的,鬆開岑西後,神情嚴肅微擰著眉心,上下查看她的情況:“有沒有哪裡撞到?”
“沒有……”且不說隻是車身輕微的偏移,就說周承訣方才的反應速度,和一瞬間用自己身子擋在她跟前的潛意識,哪怕真出現了什麼碰撞,受傷的也隻會是他。
岑西是真沒事,就是這會兒心跳得很快,她總覺得方才的反常不是意外:“你呢,你怎麼樣?”
確認她真的沒事後,少年才稍稍鬆了口氣,對自己倒是不太在意地答她:“我沒事。”
說完,周承訣才抬頭朝司機的方向問了句:“師傅,剛剛什麼情況?”
“害,可說呢,也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破麵包車,看著都快報廢了,還能上道,竟然還給放到市區進來。”司機此刻剛剛將火氣壓下,語氣比方才稍好了些,“膽兒還挺大,就開著這麼一輛破車,還想彆我,還好讓我繞開了。”
岑西下意識翻過身朝車窗往後看去,就見那破麵包車已經被十字路口的紅綠燈甩下一大段距離,無奈打起轉向燈,正準備往另個方向拐。
車身轉過的一瞬間,副駕駛座上的身影一下從岑西眼底劃過。
隻那麼一眼,那種熟悉的令人憎惡的感覺立刻衝擊著岑西的大腦。
是朱邱建,他真的在南嘉。
岑西並不知道他到底是壓根沒離開過,還是已經回來了。
她隻知道,方才那場小小的事故一定不是意外。
四十多分鐘後,車子終於到了至死不魚門口。
岑西沒做過多停留,隻和周承訣說了句走了,便立刻下車,頭也不回地上了小天台。
周承訣目光一直沒離開過她,一直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儘頭也沒回過身瞧他一眼,自嘲地扯了下嘴角,暗罵了句小沒良心的,而後便就讓司機把車開往望江。
沒一會兒,周承訣的微信上收到了岑西發來的消息。
他還沒點進去看具體內容,一看見消息是她發的,就已經控製不住微勾了勾唇,心想還知道主動發消息,也不賴。
沒成想一點進去看見的便是他不想看的。
橙c:【接下來這段時間,你還是彆來找我了,放學也和之前一樣,分開走吧。】
zcj:【?】
橙c:【剛剛回來的路上看見老姚了,不知道他有沒有注意到我們。】
zcj:【我們是正經去參加競賽的,一塊來回很正常。】
岑西本就隻是找了個借口,也不知道該怎麼繼續扯,索性直接給他發了句:【還是小心一點嘛,行嗎
?】
她這兩個字一出,周承訣就知道自己又完蛋了,手指跟不受控製似的在鍵盤上打著字,沒兩秒便給她回了個話:【行。】
周承訣回完這一句,都有些連帶恨上那被老姚抓的六對倒黴鴛鴦了。
談個戀愛還能把成績談下滑了,乾脆他給南高的小情侶開個補課班得了,情侶雙人報名第一位半價,成績拉上來了,看老姚還抓不抓。
想歸想,他到底還是不舍得岑西為難,兩人之間的相處模式又這麼回到了競賽前那種一天說不上兩句話的狀態。
按照慣例,南高曆年都是高一下學期進行選科分班,雖說這幾年已經是自由選科不分文理,可南高小班劃分仍舊有重點偏向,因而最終絕大部分學生還是按照老一套的分類來選。
臨近期末,葉娜娜也終於把選科這事拿到台麵上來給大家提了提。
“選科單子發下去了,大家回去可以和家長稍微商量一下,然後簽個名字,下周一交上來就行。”
葉娜娜對這事並不上心,火箭班學生,大多數人早已有規劃,要麼家長有主見,要麼自己有主見,基本輪不到班主任操心,況且曆年來,排名靠前的幾乎無腦選理,到最後整個班幾乎沒有什麼人員流動。
大多數人也果然不出葉娜娜所料,拿到單子毫不猶豫地選完理科便塞回書包裡,完全不需要思考時間。
周承訣這周終於換回到了岑西身邊的座位,填完選科,偏頭往她那掃了眼:“不填?”
“哦。”岑西從還沒寫完的數學題上分出點注意力來,問他,“你選什麼?”
“理啊。”周承訣答得理所當然。
岑西沒多想,也選了理。
其實這麼久以來,她忙於在當下苟活,已經耗儘心力,壓根沒有太多閒心去細想未來。
她沒想過以後要做什麼,對自己似乎也沒有一個清晰的規劃。
選文選理好像都差不多,既然大多數好朋友都選理,那她這麼選,至少不會和大家分開。
傍晚放學的時候,周承訣收好書包,下意識等在岑西身側。
後者看他一眼,說:“你先走吧。”
“老姚最近不抓這個了。”周承訣還想爭取一下。
哪想到岑西一個字沒多說,隻抿著唇抬眸看了看他,無聲地伸手輕扯著他校服下擺晃了兩下。
少年呼吸不爭氣地一滯:“你跟我,撒嬌呢?”
岑西仍舊沒吭聲。
然而這招在周承訣這兒竟然十分受用。
他無奈地輕扯了下唇角,而後歎了口氣,似是想起什麼,從書包裡掏出條圍巾來不太溫柔地往她白淨的脖頸上纏,直到將女孩小臉都遮去大半,才伸手掐了掐她臉蛋:“行吧,你自己回,都哪裡學來的招。”
說罷,他將黑色書包往身上隨意一挎,先行出了班級。
岑西在班裡繼續寫完剩下半份卷子,才收拾書包離開學校。
沒想到剛回到小天台,便看見
周承訣點了幾份吃的,坐在了小天台長桌那個他常坐的位置上。
岑西腳步停在樓梯口,周承訣聞聲看過去,瞧見她那副表情,自行先開了口:“我就是來吃個晚飯,不能連晚飯都不讓吃吧?”
岑西搖搖頭,她沒這個意思,況且他本來就是店裡的vip,那張桌子原本也是因為他充錢了,專門給他準備的,他坐在那吃晚飯是理所當然的事。
似是為了讓她安心,少年特意提了句:“來的時候沒碰上老姚,放心吧。”
“嗯。”
岑西答完,放下書包,沒像往常那般坐到他麵前一塊吃,而是立刻轉身下樓,替小姨送外賣去了。
一頓晚飯,周承訣吃得冷冷清清。
小天台是露天的,他孤零零一個人坐著,寒風吹過來冷,心裡也冷。
待岑西回來的時候,周承訣已經吃完東西,收拾乾淨桌麵離開了。
然而人是離開了,小天台上多了個帳篷。
帳篷將那長桌嚴嚴實實包裹起來,岑西踏入其中,周身的寒涼立刻被全數遮擋,桌上放了幾盒沒動過的外賣,還擺了盆新鮮的淺色繡球花。
沒一會兒,微信上收到周承訣的消息,就二個字,記得吃,沒多說彆的。
岑西回了個好,聊天框上方立刻出現了正在輸入中的字樣。
周承訣許是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輸入了半天,也沒見他發過來什麼東西。
許久後,桌上的手機才重新震了震。
zcj:【你那邊很冷,來望江嗎?】
岑西很快回了個“不了”。
周承訣似是知道她會這麼回,也沒再勸,又給她發了條:【那我過來一趟。】
岑西馬上回他:【你彆過來了。】
周承訣仍舊回得很快:【晚了。】
消息發過來的一瞬間,少年的身影出現在帳篷前,岑西仰頭看向來人,就見他沒什麼表情地拉開自己外套拉鏈,從裡頭掏出兩個充好電的熱水袋,語氣帶著點脾氣,動作卻是實打實體貼:“給你送熱水袋的,就這麼不想讓我來?沒想多呆,送完就走。”
他邊說,邊將其中一個往她手心裡塞,而後朝她揚了揚另一個:“這個自己拿去放被窩裡,一會兒睡覺多少能暖和點。”
說完,他沒多停留,留下句“走了”,便立刻轉身出了小帳篷。
“周……”岑西一句話音脫口而出後,立刻又咽了回去,小姑娘攥著手機,溫熱的眼淚控製不住砸在屏幕上。
約莫過了十來分鐘,嚴序給她發來了消息。
簡直不敢相信我這麼帥:【阿訣去找你了嗎?】
橙c:【來過,又走了。】
簡直不敢相信我這麼帥:【你們沒呆在一塊啊?】
橙c:【怎麼了?】
簡直不敢相信我這麼帥:【也沒什麼,他隊友那事,你應該多少知道點吧?前兩年出的事,就是今天這個日子,這兩年他一到這天情緒就不太對
,可能不想你操心,就沒和你提,你要是能聯係得上他,就和他說說話吧。】
沒一會兒,周承訣也發來了消息。
zcj:【我到家了,和你說一聲。】
zcj:【不關心是吧?老姚又沒在你手機裡裝監控。】
zcj:【這麼冷淡啊。】
岑西攥著手機,正打算回,就聽見樓下烤魚店傳來一陣桌椅砸向地麵發出的碎裂聲響。
緊接著便是男人的辱罵和女人的尖叫。
這種打罵聲於岑西而言太過熟悉,她條件反射般抖了一下,心臟開始不受控製地劇烈跳動。
砸東西的聲音還在繼續,小姨夫口無遮攔的辱罵響徹在深夜,小姨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