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林非聞言,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他“嗯”了聲,表示自己聽到了,繼續吹著自己的頭發。
季樂魚湊得近,能聞到他頭發上洗發水的味道,淡淡的,清新又自然,和自己的是一個味道。
他突發奇想道,“你要我幫你吹頭發嗎?”
林非聽著他這句話,倒是頗為稀奇的看了他一眼,這麼多年,他偶爾也給季樂魚吹過幾次頭發,但是季樂魚還真沒有給他吹過。
這還是第一次,季樂魚有了這種想法。
可喜可賀,林非忍不住為他自私又任性的弟弟看起來好像終於又長大了一點而感到欣慰。
隻是就像他小時候賺了錢給會季樂魚發零花錢,卻不需要季樂魚也在賺了錢後給他發零花錢一樣,他早已經習慣了自己付出,卻不需要季樂魚也做出相應的回報。
因此他隻是淡淡道“不用了”,繼續自己吹著頭發。
季樂魚見他拒絕,也就沒有強求,隻是自己鼓起腮幫子,偷偷的在林非轉過頭後,輕輕的吹著他後腦勺上的頭發。
林非:……
林非不知怎的,突然就覺得他弟弟還挺可愛。
他收起了手裡的吹風機,放到桌上,季樂魚也鬆了手,乖乖坐在床上等他上來。
夜已經深了,林非答了一天的題,又坐了半天的飛機,這會兒也有些倦,他難得沒有整理行李,直接上床關了燈,準備睡覺。
季樂魚早在他躺下的第一時間就抱住了他,林非摸了摸他的腦袋,“晚安。”
“你也晚安。”季樂魚甜甜道。
林非閉上了眼,進入了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林非隱約感覺到身邊有些動靜,他懶懶的抬起眼皮,有微弱的燈光滲入——
季樂魚不知何時已經醒了,正一瞬不瞬的看著他,眼裡有著很明顯的委屈和依賴。
林非看著他這隱約透著些驚慌的眼神,放緩了聲音,溫聲道,“做噩夢了?”
季樂魚點了點頭,雙手抱緊他,把腦袋埋進了他懷裡。
林非早已經習慣了,這並不是季樂魚第一次做噩夢,早在他們小時候,他第一次把季樂魚帶回自己的臥室那晚,季樂魚就做過一次噩夢。
之後又陸續做過好幾次。
畢竟,任誰在自己年幼的時候親眼目睹了那場害死自己父母的意外,都難免會留下陰影。
尤其是那場意外那樣慘烈,不僅帶走了他的父母,還讓拚命保護他的季嶼霄身受重傷。
儘管後來季嶼霄治好了雙腿重新站了起來,但是這場車禍對於季樂魚而言,依然是忘不掉的傷痕,時不時地會出現在他的夢中,把他從夢中驚醒。
林非抱緊了季樂魚,輕輕的摸著他的腦袋,好聲哄他道,“沒事了,乖。”
季樂魚聽著他安撫的話語,感受著他的動作,卻還是止不住的心慌。
他確實做了噩夢,卻不是林非以為的噩夢,他沒有夢到那場車禍,他夢到的——是林非。
冷漠的,平靜的,似是與他毫不相識的林非。
他們隔著一條馬路,他著急的喊著他朝他跑過去,可林非隻是抬眸給了他這麼一個毫無感情的眼神,便在下屬撐開的傘中,彎腰坐進車子。
疏冷的仿佛他隻是一個陌生人。
季樂魚曾經無數次在林非那裡見過這種眼神,疏離,客氣,毫不在意,漠不關心。
隻是,那都是他看其他人的樣子,從不是他看他時的樣子。
而現在,在夢裡,他卻用這樣的眼神看他。
季樂魚愣住了,怔怔的看著車子從自己麵前離開。
車輪帶起地上的積水,濺了他一身,他著急的想去追林非的車子,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他低下頭,地上的積水不知何時變成了血水,不斷上升,漫過他的膝蓋。
他看到自己的衣服上,手上,滿是鮮紅一片。
他驚恐的向後退去,猝不及防從夢裡摔了出來。
哪怕是現在再回憶起夢裡的景象,季樂魚也依舊被林非那冷漠的眼神刺的不安與心慌。
甚至,還有些後知後覺的委屈。
林非怎麼能這麼看他?!
他不準這麼看他!
季樂魚想到這兒,氣呼呼的抬起頭,衝著麵前的人“哼”了一聲,“你太過分了!”
林非:????
林非著實沒跟上他這腦回路。
“因為我沒第一時間醒來哄你?”
“你裝不認識我!還不理我!”
林非:……
“或許我有這個榮幸知道這個結論是從哪裡得出的?”
“當然是夢裡了。”季樂魚理直氣壯,“不然我怎麼會突然驚醒,還不是被你嚇的。”
林非:……………
很好,他自私任性,囂張跋扈的弟弟現在已經進化到會和自己的夢計較了,林非默默在心裡歎了口氣,覺得他還真是從不辜負自己的期待,每天都以一個新的小缺點刷新自己的認識。
季樂魚見他不說話,愈發氣憤了,“反正我不管,你以後絕對絕對絕對不準裝不認識我,更不準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我。”
林非:“哦。”
季樂魚想起什麼,轉身拉開林非床頭櫃的抽屜,拿出裡麵的筆記本和中性筆,靠著床頭坐了起來。
他翻開筆記本,掀開筆帽,一邊念叨著一邊當著林非的麵寫道:【第372條:絕對絕對絕對不準裝不認識我,不準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我!】
季樂魚寫完,翻轉過手裡的筆記本,把自己寫的內容展示給林非看,“記住了嗎?”
林非饒有興致的拿過他手裡的本子,頗感興趣的翻了起來。
【第333條:不準和孫蘭蘭說話。】
【第267條:不準回答張欣的問題。】
【第231條:不準給秦嫣吃我買的點心!!!】
【第148條:不準和劉岩同行。】
【第52條:不準讓李小可坐你隔壁。】
【第3條:不準和張鵬說悄悄話!!】
林非有些驚訝,“我還和張鵬說過悄悄話?”
他回憶了一下,疑惑道:“張鵬是誰?”
季樂魚見他竟然完全不記得張鵬這個人,心滿意足道,“張鵬不重要,他誰也不是。”
林非聽著,被他這毫不遮掩的私心給逗笑了,他的唇角慢慢揚起,似是冰雪消融,萬物複蘇,所有的春光都聚在了他的臉上。
明亮又迷人。
他翻到第一頁,看到扉頁上,老師寫給他的寄語:【獎給本次期末考試第一名林非同學,望再接再厲,取得更好的成績。】
這個本子其實是他的。
隻是這個屬於他的獎品,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易主,變成了季樂魚的本子。
那時候他們差不多上三年級,季樂魚天生占有欲強,總是有一堆的不許、不行、不準,林非每次聽到他這理直氣壯的發言都覺得很好笑。
後來,季樂魚說的次數實在是太多了,林非故意逗他道,“要不我給你一個本子,你好記下來?”
季樂魚向來在這種事情上缺少羞愧心,非但不會不好意思,反而覺得這確實是個很好的辦法——記下來,林非就不會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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