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看著林駱的背影遠去,唇角挑起了得逞的笑意。

真以為找不到你麼?我看你這次能跑多遠。

還真是厲害,“坐地飛升陰陽境”那種極度困難的秘境,就算他元嬰修為,沒有半年也是出不來的。

就像現在,各大仙門都還被困在秘境內,林洛洛卻找到了出口。

如果不是他怕林洛洛跑了,給他綁定了“一線牽”,他都不知道要怎麼出這個秘境。

順著一線牽的方向,他才找到了秘境的出口。

他現在有八成的把握,覺得他就是小喵。

回憶他倆之前遇到的種種,從合歡境開始算起,小喵從未進過紅塵幻境,卻知道合歡境的出口在哪裡。

連這兩個秘境都能出來,解除個靈寵契約有什麼難的?

這人還當真就什麼都知道啊。

而他肚子的孩子,八成真是自己的。

至於他為什麼不承認,可能怕被責罰吧。

他哪敢責罰啊,什麼都沒做,都躲地這麼隱蔽,讓他找不到,他再一責罰,索性整個人靈界不見影子了,他上哪裡找去?

這樣一想,男人心裡放鬆多了,不著急,他總會想辦法讓他愛上。

至於他是不是小喵,無所謂了,是小喵也好,不是小喵也罷,他都要定了。

林洛洛也好,小喵也罷,都是他的。

林洛洛是小喵更好,不是也沒關係,反正橫豎他不會放開了。

跟上那個身影,讓他儘量在自己的視線裡,隻要林洛洛不見了,他隻要勾勾左手的無名指,就能看到眼前他的血液凝聚而成的絲線。

這次總跑不掉了吧,這“一線牽”啊,施法之人能看到,其他人是看不到的,就算他發現自己的無名指總是莫名其妙地被牽動,他也不會想到有人給他綁定了這個。

男人得意地挑眉,看著那個身影在街上穿梭,他則負責買一些營養補品,再買一些暖和過冬的衣裳,給他備著。

男人哪裡需要采買啊,他完全是為了這個小笨蛋來的,知道他要去城裡看大夫,也知道他身上拮據沒什麼錢財,所以才跟了出來。

他現在越看這個林洛洛,越覺得稀罕,越覺得可愛,尤其是麵對他手足無措的時候。

以前他麵對君野這個身份的時候可不會這樣,果然啊,這人是在躲“君野”。

所以八成是小喵吧,怕把他抓回去處死?

嘖,如果真是這樣,男人都覺得自己淡定不下來了。

林駱快步地混入了集市,以為甩掉了寧煜。

他麵對寧煜的時候,心總是很亂,以前對誰都沒這種感覺,和寧煜相處了一個月後,這個男人對他的關心以及不畏懼流言蜚語的樣子,實在是林駱動容。

但他知道,他和寧煜是沒可能的,人家一個大好的青年,還是周圍十裡八鄉唯一的秀才郎,以後要考狀元的,他怎麼能耽誤人家。

不得不說啊,這隨便抓個路人甲,都比君野好太多,君野要是寧煜這樣的,他怎麼可能躲他躲這麼遠?

君野要是對他體貼入微,關懷備至,他也不至於一出幻境就和他老死不相往來……

都是君野的錯,如果不是君野,他也懷不了孕。

如果不懷孕,他也遇不到寧煜。

這是一個十分玄學複雜的問題,他不去想了,越想越覺得遺憾。

是吧,遺憾,在錯的時間遇到對的人,這是一種很無力的感覺。

他會定期去城中心的藥鋪買點補胎藥,五個多月大的肚子,已經鼓囊囊,穿著寬大的衣服都能看出來他懷孕了。

見他總是一個人去抓藥,那大夫還會關切地問:“林姑娘,怎麼總是你一個人來呢?你丈夫呢?你這肚子開始大了,就不要輕易走動,集市上人很多,萬一遇到危險怎麼辦?”

林駱包著灰色的頭巾,出門的時候,會把臉也蒙起來,畢竟看到他的臉,生出歹意的人其實很多。

為了避免麻煩,他總是這樣做。

聽到大夫說起丈夫,林駱的臉下意識一紅,隨口回答道:“他太忙了,沒時間管我。”

大夫是個年過半百的男人,聽到他這樣說,搖頭道:“再忙也得管夫人啊,夫人身懷六甲,他怎麼能把其他的看地比你重要?”

正說著,便見寧煜在藥鋪門口停下了,朝著他們看了過來。

這大夫認識寧煜,大家都知道這個人是城外村裡的,是城外十裡八鄉裡唯一的秀才郎。

看到他停在藥鋪門口,大夫跟他打招呼:“寧公子,你也進城采買啊?”

寧煜笑著走進了藥鋪,回應藥鋪的大夫:“是啊,天冷了,買點東西過冬。”

又看向低著頭的林駱,寧煜問大夫:“林姑娘沒什麼大事吧?”

大夫這才驚訝道:“你們認識啊?”

寧煜笑著道:“她是我鄰居。”

大夫點頭:“她怎麼總是一個人來啊?你看這肚子都大了,就不要亂跑了,這城裡人雜,可不安全。”

寧煜笑著應他:“好,我知道了。”

大夫說:“你知道沒用啊,得她的家人知道。”

寧煜看了一眼林駱,見他低著頭,神色窘迫,便道:“我會傳達的,謝謝大夫。多少錢?”

大夫把三服藥遞給寧煜:“林姑娘已經給了錢了。”

寧煜拿過之後道謝:“那麻煩您了。”

大夫擺手:“寧公子客氣。”

溫文爾雅,知禮數,寧煜是個看上去就讓人很舒服的人,他的人緣在這附近好地過分。

基本上街上買賣的人,都認識他一樣,這讓林駱感覺到窘迫,他和寧煜走在一起,總感覺所有人都在看他。

他低著頭,把頭巾扯來,遮住自己的臉。

寧煜在前麵的布店裡,定製了幾套冬天用的被褥和衣裳,等下個逢集日來拿。

今天就隨便買了一點吃的東西,大米蔬菜之類的。

見林駱隻抓了藥,他問林駱:“小駱,要不要買點日常用品之類的?”

林駱搖頭:“不用了,我還有,都有……”

他的聲音變小了,沒有了往常的張牙舞爪,反而帶上了一點少年獨有的嬌怯和靦腆。

這樣的林洛洛,他是沒見過的。

挑了挑唇角,寧煜說:“也行,那下次我來城裡的時候,你需要什麼,告訴我,我幫你帶回去。”

寧煜這人對他是真的沒得說啊,尤其是在他孤苦無依的時候,他就像一束光,突然照進了林駱的生活裡。

這種感覺讓他像在黑暗裡看到光亮,又像在一片汪洋裡,突然看到了救命稻草。

但他知道,不可能。

寧煜以為他是女的,但他不是,而且沒有勇氣跟寧煜坦白。

這種落差讓林駱心裡好難受啊,他不太想和寧煜接觸,怕自己陷進去。

不屬於他的溫柔,他還是不要了。

他突然從寧煜手裡拿過自己的藥,頭也不回地走了。

獨留寧煜一個人,站在原地愣住了。

他又怎麼了?

好端端地,怎麼又生氣了?

這人的脾氣,他還真是摸不準啊。

但還是邁開步子跟上。

林駱越想越難受,這種難受來自心理和身體的雙重折磨。

他懷孕兩三個月的時候沒有孕吐,結果這五、六個月了,竟然開始孕吐了。

匆忙出了城,跑到路邊蹲下就開始乾嘔,他什麼都沒吃,吐出來的都是黃水。

也不知道是被孕吐折磨的,還是想到了寧煜,他開始蹲在路邊哭。

眼淚大顆大顆地掉,越掉越多。

正哭著,有人遞了手帕給他,林駱假裝繼續吐,一邊吐一邊偷偷地擦了眼淚,這才起身朝著寧煜看了一眼。

笑地有點難看:“抱歉,太難受了,孕吐。”

寧煜低眼看著他半天,伸手拿手帕幫他擦了擦唇角,林駱驚覺地後退,盯著寧煜的眼睛,搖頭:“你彆對我這麼好。”

謝無妄也對他好,可他卻沒有這種感覺,可能那時候在無極劍宗的時候,他什麼都不需要吧,所以謝無妄對他的好,他並不覺得多讓他感動。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他在最無助最需要關懷的時候,寧煜無條件地對他好,什麼都為他著想,這讓林駱受不了。

他一邊後退一邊搖頭,眼淚撲簌簌從眼底滾落:“彆對我這麼好,我不要。”

他說完,轉身腳下生風似的,往回家的方向跑去了。

寧煜站在那裡愣住,是他做什麼過分的事情了麼?

他怎麼好端端地哭成那樣?

男人神色凝住,跟上他的腳步。

林駱一路跑回家,回去之後把大門拴了,將房門關緊,一個人靠在門上,坐在地上哭。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這麼矯情,可能是因為君野給了他委屈,也可能知道寧煜和他沒可能,所以哭。

人啊,真的很奇怪。

林駱這樣想著,他確實莫名其妙,寧煜沒做錯什麼,卻還要承受他給的臉色,是個人都受不了吧,希望寧煜能看清他的本質,他不是什麼好人。

哭地有點久,飯也沒吃。

感覺都要虛脫了,起來喝了杯水,隻得出門去洗菜做飯。

他平時打水都是去隔壁寧煜家,寧煜家裡有井,他家沒有,不去寧煜家取水,就得去河裡提水。

河裡距離村口還比較遠,但為了避免看到寧煜,林駱還是準備去河裡提水。

但是門一打開,發現門口放著幾斤大米,和一些新鮮的蔬菜。

林駱看著那些東西,薄唇微微動了動,還是放下水桶,給寧煜送回去了,放到了門口。

剛要走,寧煜的母親姚氏出來了,看到他的影子,叫了一聲:“小駱姑娘,你拿回去啊,那些是送你的,你又送回來了。”

林駱不好意思地看向她:“阿姨,謝謝,我家還有,不用了。”

姚氏出來,將那些大米和蔬菜又提起來往林駱家走:“你一個孕婦,要吃點好的,雖說我們家買不起肉,但蔬菜還是很多的,你就拿進去,彆傷了姨的心。”

將東西都送到林駱家的台階上,見他要去打水,姚姨隔著籬笆就喊:“煜兒,出來打水。”

林駱嚇得趕緊阻止姚姨:“沒關係,我可以的……”

正說著,便見寧煜換了身衣裳,出了他家的門,進來二話不說拿了林駱的水桶,去他家院子裡打水。

林駱顯得十分窘迫,越對他好,他越是覺得愧疚。

寧煜要是知道他是個男的,一定會覺得很惡心吧,之所以對他這麼好,是以為他是女的。

還是看上他的一張臉了吧……

林駱站在院子裡,看著寧煜的背影,他很快就打滿了一桶水,給他提了過來。

放在了廚房裡。

林駱現在是可以辟穀,但他懷孕,難受,又想吃很多東西,所以就自己做一點吃的。

寧煜從他家廚房走出來,下了台階,看向他:“你今天為什麼哭?”

林駱嚇得抬眼看他,但很快就躲開了,他不能盯著寧煜的眼睛看,會沉淪的。

林駱解釋道:“是因為難受,吐地難受。”

寧煜問:“想吃酸的?酸梅子吃麼?”

林駱搖頭:“不吃。”

寧煜問:“那你想吃什麼,告訴我。”

林駱不敢看他的眼睛,移開了視線,拒絕他的好意:“不用了,你不用這樣關心我,我們沒什麼關係……”

寧煜走到他身邊,低眼看他:“你看我的眼睛說話,你在躲什麼?”

林駱才不,他搖頭:“沒什麼。”

寧煜問:“如果我爹娘都同意我娶你,你嫁嗎?”

林駱聞言,眼睛登時瞪大了,不可思議地看向寧煜:“你在開玩笑?”

寧煜笑地溫文爾雅:“我沒有開玩笑,我是真喜歡你,我又不嫌棄你是個寡婦。”

林駱抿了唇,深深地吐了一口氣,薄唇動了好幾下,輕聲道:“寧大哥,你跟我來。”

男人看著他的身影,見他回了屋,心跳有點快。

這不是要跟他做什麼吧?

男人的腳下卻是沒停,跟著林駱的腳步,進了他的房間。

他的房間裡,很簡陋,但收拾地很整潔。

一張床,一張已經年久發黑的木桌,還有兩個小凳子。

其他的家具就很簡單,都是陶陶罐罐的。

林駱進去之後,二話不說,轉身走向寧煜,一把拉了寧煜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

寧煜的手一抖,不解地看著他:“小駱,你……”

林駱眼神澄澈地看著他:“感受到什麼沒有?”

寧煜的手輕輕地動了動:“軟的。”

林駱伸手把胸裡麵的兩坨棉花取了,扔在了一邊:“現在呢?”

寧煜:“……”

林駱拉著他的手,在自己的胸膛上一頓亂摸:“感覺到了麼,我沒有胸。”

寧煜的神色沉沉:“你想說什麼?”

林駱放開他,笑道:“我是男的。”

寧煜:“……”

眼神裡閃過不可思議,震驚,甚至嚇得往後退了兩步。

林駱就知道,是個人都會被嚇到吧。

他假裝鎮定,笑地很難看:“怎麼樣,嚇人吧?”

寧煜神色暗沉:“你男的,為什麼懷孕?”

林駱搖頭:“所以才是個另類啊,不是我不接受你的好,是你接受不了這樣的我,所以,以後彆煩我了。”

寧煜:“……”

林駱的喉頭哽了哽,強顏歡笑:“當然了,希望你能幫我保密,我也不知道我以後何去何從。”

寧煜轉身走了,絲毫沒有停留的意思。

林駱隻感覺揪心的痛,他大口大口喘著氣,然後眼淚撲簌簌地再次滾落。

看吧,他就知道,是個人都不會喜歡他這樣的人。

君野不喜歡他,總是欺負他,報複他,還想把他抓回去處死。

寧煜知道他是個男人,也十分決絕地轉身走了,這才是正常的。

隻有謝無妄,不在乎他的男兒身,也不在乎他男兒身懷孕,一如既往對他好,但他知道謝無妄的大道不是談情說愛,不敢耽誤他。

果然啊,隻有謝無妄才是他的歸宿,隻有這個“兒子”讓他的心不會受傷了。

等孩子生下來,他就回無極劍宗領罪吧。

但距離各大仙門出秘境還得大半年時間,那時候,他該是生下來了。

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氣,用衣袖胡亂地擦了眼淚,都想好,又要搬家了。

下次,就彆再這樣去接受一個人的好,他們都帶著目的性。

他出門去,見寧煜回了家,進了屋,到他做完飯,吃完飯,寧煜都沒出來。

林駱知道,他惡心到寧煜了,他也不願意的,與其淪陷,不如早點讓他知道這個真相,對他們都好。

林駱打算搬家了,寧煜自從知道他是個男人,幾天沒見著影子。

再一次遇到城裡大逢集,林駱沒去,在家裡收拾東西,準備找個良辰吉日,離開這裡。

一直忙到了晚上,飯也沒吃到一口,隔壁寧煜家的燈一直沒亮,平時這個時候,寧煜在家裡看書,他家的燈一直都亮著。

可是今天,好像一家三口都不在家。

寧煜說要進京趕考,估計已經走了吧,林駱心想,他走的時候,林駱都沒送點什麼東西給他,估計送了也不會要,那就算了吧。

他去河裡打了水,踩著黑夜裡的小道,往回走。

卻在路過田埂的時候,和寧煜打了個照麵。

他手裡提著一盞燈籠,背著一個大包袱。

林駱有點尷尬,把路給他讓開,想讓他先走,寧煜卻彎腰,什麼話都沒說,把他的水桶提起來,往村裡走去。

林駱戰戰兢兢地喊住他:“寧……寧大哥。”

寧煜在前麵道:“跟上,天黑了,不安全。”

林駱隻得跟在他身後,一路跟著他回到家裡,他把水放在了廚房前的台階上,把背著的大包袱也卸下來,示意林駱開門。

林駱愣了愣:“你乾什麼?”

寧煜說:“進去把燈點燃,給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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