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信之人 諸人:皇帝還有心思過年?!……(1 / 1)

朝堂喧亂。

這若是在刑部大堂上,原告、被告、狀師吵成這樣,上麵必要拍驚堂木,使之肅靜了。

然而此時朝中,唯一能拍‘驚堂木’的皇帝,正一言不發坐在上頭。

問就是滿臉傷痛道:‘竟有血親謀逆,莫不是朕謬膺大位,仁德不備?’。

皇帝說出這樣重的話,可見是傷心至極,朝臣們還得百忙之中擱置爭議一齊跪拜勸慰:陛下仁德寬厚,乃先帝選定的太子,順承大位繼承大統,何來謬膺。

見皇帝一時沉浸在親人謀反的傷痛中無法自拔,更無決斷,宗親朝臣們安慰過後,就先把皇帝放到一邊去,各自據理力爭去了。

*

薑沃覺得自己像一隻猹,坐在漫無邊際的瓜田裡,一時竟有些不知道先吃哪個瓜。

雖然瓜多,她還是認認真真開啃,並且在腹內整理瓜譜。

畢竟下朝後還要去跟媚娘複盤——

且說此次謀反大案,雖說是駙馬房遺愛首告,但最初的起因,卻是高陽公主想要替駙馬房遺愛謀奪房家爵位。

房玄齡房相過世,其梁國公爵位,自然是長子房遺直繼承。

而高陽公主雖然與其駙馬房遺愛的夫妻情分不太好,但在高陽公主眼裡,既是夫妻,便是榮譽與共利益相關。

她便要出手給房遺愛弄來這個爵位。

想的法子也簡單粗暴:直接上告房遺直非禮公主,不配承爵。

就是從這兒起,京中不少目光集中到梁國公府,包括長孫無忌的。

大約是做賊心虛,也或者是心有怨懟,房遺愛忽然就爵位也不要了,跳出來告發高陽公主等人謀反。

還抖摟的格外乾淨,賣隊友賣的徹底。

薑沃聽到薛萬徹、高陽公主要擁立荊王李元景的理由時,覺得格外熟悉——

“荊王李元景自道:曾夢見手捧日月,有當為天子兆!”

薑沃:?夢到手捧日月?這怎麼還抄襲彆人的人設?

除此大事外,長孫太尉還隨身帶了一封厚厚的奏疏,將他審問出的荊王李元景等人不法事一一道來,其中也不乏其餘宗親的荒唐事。

以至於許多李氏宗親,原本是不敢硬碰太尉鋒芒,隻敢在一邊圍觀不敢出聲的,結果忽然塌房塌到自己家,隻好驚慌失措加入戰局,隻道冤枉。

宗親一說冤枉,三司又不能忍了——若是冤枉宗親,我們又是什麼罪名?

隻好也站出來陳情。

再有柳奭、崔敦禮等世家人,站在長孫太尉這邊搖旗呐喊,架橋撥火——朝上諸人(不管是自願還是被裹挾),很快就分成了朝臣和宗親兩大勢力,彼此攻訐起來。

越發亂了!

薑沃在紛亂的朝堂,默默吃瓜。

還有閒心在腹內盤點了下這個造反隊伍:錯認了駙馬為人有點虎的公主;做了‘吉夢’便覺得自己也能做皇帝的荊王李元景;膽小怕事(也稱得上忘恩負義)關鍵時刻就反水背刺隊友的房遺愛,常發怨望之語至人儘皆知的薛萬徹……

就,真是質量堪憂。

上一個隊伍比這還差,就敢造反的,還是齊王李祐。

荊王李元景幾人勾連證據確鑿,結局應是沒什麼懸念了。

薑沃看著吵成一片的朝堂:如今的變數,隻在被長孫太尉擴大打擊麵,拉下水的吳王李恪,江夏王李道宗,宇文節等人。

若是真如同曆史上這樁‘房遺愛謀反案’,長孫太尉將這些人一網打儘,那長孫太尉在朝堂就可稱得上是孤獨求敗了。

*

腹稿整理完畢,薑沃又不免遺憾,朝後她再詳細地轉述給媚娘,也不如……能跟媚娘同步觀看來的好。

若是此時媚娘就坐在朝上,兩人應該會彼此一個眼神就心領神會吧。

希望這一天,來的更快一點。

薑沃這樣想著,目光不由往禦座上一看,結果好巧不巧,皇帝的目光正好掃過來,看到她略帶期待的眼神。

薑沃忽然有種薅公司羊毛被老板看見的微微心虛感。

正要低頭,忽然聽皇帝點名道:“太史令——”

方才朝堂一片鼎沸,皇帝卻隻是傷感不肯就此事置一詞,此時終於出聲,激烈辯論中的群臣不由同時一靜,然後一齊向著皇帝點名的薑沃看過來。

薑沃:……

**

其實李治剛開始沒打算點薑沃的名,隻是在遍觀朝臣。

皇帝高居禦台之上龍椅,看著下頭正在爭吵的諸朝臣之形——見慷慨陳詞者有、痛聲喊冤者有,激昂似為君者有、怒發衝冠者有、明嘲暗諷者有,趁亂生事者有……

說來群臣日日皆山呼萬歲,道忠心為國為君,說的大約連自己都信了。

比如舅舅。

方才李治冷眼旁觀,見長孫無忌將有名望,有勢力的李氏宗親一一拖下水,顯然想借此謀反案一勺燴了。心中便想著:舅舅此時大約是覺得,自己實乃忠公體國,奮力替皇帝鏟除有威脅的宗親,是護衛朝綱第一人吧。

人,總是容易看不清自己。

若說對長孫無忌,李治還有些心情複雜,但對宗親上,李治就隻覺得心冷:這三年來,他厚待宗親,原想以宗親壓製外戚。

結果宗親見到他的艱難,見到朝堂被‘元舅’把持的情形,想要幫助他的沒有,覺得他不行,想要造反取代他的倒是有不少!

他對宗親的厚待,換來的是許多人認定他仁懦不配皇位。

正是從這樁謀反案,李治才真的看清,朝堂之大,他能信賴的人寥寥無幾。

若都想搶。

那就一起下場吧。

懷著這樣的心思,皇帝起先看太尉黨和宗親之間的彼此攻訐,還看的挺專注。

隻是看了一刻鐘後便意興闌珊起來,準備看看那寥寥無幾,一直陪在他左右值得他信賴的人。

目光轉開,先看到的,就是坐的靠前位置的英國公李勣。

比起當年回京時,如今李勣麵上也愈見風霜,鬢邊也有了不少白發。

此時朝堂紛擾,他也隻沉默坐在那裡目不斜視,直到感受到皇帝目光,李勣才抬頭,還微不可見對皇帝點點頭,神色堅毅,像是一株略帶霜雪卻永遠筆直佇立的青鬆。

隻需看他在那裡,便讓人覺得心安。

皇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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