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多,空蕩的交警大隊辦公室內,四個探索隊員緩緩對視一眼,紛紛在對方的眼裡看見了和自己相似的神色。
今天下午所有駕車發生的事情在他們腦中巡回,無數清晰的模糊的畫麵飛快略過,所有人的心裡都在想一個問題:他們到底什麼時候,在馬路上麵拐了一個彎?
在他們的記憶中,一整個下午明明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的。
但是現在,監控攝像頭告訴他們,在所有人都不知道時候,有什麼事情就這麼在暗中發生了。
現在看來,那次高空墜物之後,開著車送他們去醫院的那個男人,一路上未必沒有奇怪地變過道,隻是沒有發生車禍,所以所有人都一無所覺罷了。
他們認為的安全不一定是真的安全。
“全部倒一下。”雲廣站起來,代替了白燼述的位置,走到電腦前麵,開始一點一點倒帶他們下午的路線。
白天下午的時候,因為有可能會和旁邊車道的車輛碰撞從而發生車禍,所以他們選擇的大部分都是一些比較寬敞的馬路,這些馬路十分偏僻且車流量少,雖然極大的避免了發生車禍的可能性,但同時,這些道路也不像是城市內的主乾道一樣,被監控攝像頭全程覆蓋。
能從交警大隊中查到的路線畫麵隻有整個下午行駛線路的四分之一,而就是這短短的四分之一,裡麵居然也發生了三次極其奇怪的變道。
都是道路上沒有任何東西,但是車輛就是選擇了變道躲避。
白燼述把這三次的畫麵分彆都切出來,放大之後一點一點看過去。
其中一條監控中,攝像頭就在車輛前方的位置,不過分辨率太低,隻能模模糊糊隱約看見擋風玻璃後司機的臉,看不清上麵的表情。
但是這點也夠了。
屏幕上,司機從行駛入監控畫麵後就一直保持目視前方,然後非常平靜地選擇了變道,然後再開會之前的車道。
整個過程,他都表現的極為平常極為鎮定,從來沒有把視線從道路上麵移開過。
“莫楚?”雲廣偏頭。
“我不記得。”在他的視線下,佘莫楚微微蹙眉,把這三段無故變道的路線翻來覆去地看了又看,“我對於這三短路全部都有印象,但是我對於我為什麼會拐彎則完全沒有記憶。”
白天才開過的路,他肯定不會忘記,但是這種沒什麼車流的偏僻馬路,按照常理來說,正常人開車也不會拐來拐去才對。
更彆提他們都是全神貫注注意著路況的。
難不成是記憶出了問題?
【孢子記憶】……這是這個空間項目的名字。
從基金會的命名規則上麵來說,一般來說空間的名字都會是當前空間的場景,空間命名並不是非常直白的場景概稱的空間他隻遇見過兩個,一個是現在這個,另一個就是上次他進入的空間:【棄我去者】。
棄我去者的名字來源是那個空間內的小山村並沒有擁有姓名,“棄我去者”是全體山村村民的代稱。
那麼他們進入的這個世界明明擁有姓名,完全可以明明為帶有當前省市元素的名稱,但卻為什麼選擇了【孢子記憶】?
這也是一種當前空間內所有人的代稱嗎?
“記憶……”白燼述若有所思。
指的是像他這種,出現了錯層的記憶嗎?
交警大隊的辦公室們被人敲了兩下。
“進。”雲廣抬頭。
華斯伯站在門口,看起來有點尷尬:“雲哥,十二點多了,隻剩值班的警察了。”
交警大隊是有上班時間的,一般來說下午六點多就下班了,後麵六點多到十二點之間還會有一些陸陸續續查酒駕或者設卡的交警待在大隊裡,十二點之後查酒駕的交警也準備下班,就隻剩幾個零零散散的值班警察了。
這個時候再待下去就有點不太禮貌。
雲嶺雖然和警方關係不錯,但是也不能把他們是在查克係世界有關的信息擺在明麵上來,不然得知信息的人就會有麵臨sancheck或者因為有了相關概念從而得知到一些不能理解的事物的風險,嚴重情況下還會走偏路,變成一些不入流邪.教的信徒,所以他們打招呼的時候也打的比較隱晦。
白燼述他們在這裡待了這麼久,有點太明顯了。
“十二點了?”聽見華斯伯的話,管紅雁恍惚抬頭,看了一眼手機。
還真的十二點了。
他們在這個辦公室裡麵居然待到這麼晚了。
剛剛房間裡麵的氣氛太凝固,四個人都各自回憶著白天發生的事情,回憶著到底有什麼東西和當時的自己就這麼擦肩而過。
不知不覺,時間就這麼過去了。
雲廣揉了揉因為看屏幕過久而略顯酸澀的後頸:“那要不我們明天再來好了。”
下午那個擋在車前麵的東西,他們三個人沒有看見沒有印象就算了,但是從錄像中能看出,就連開車的佘莫楚都沒有看見,可見肯定不是什麼簡單的克係生物。
這種東西,光看視頻錄像也看不出來什麼,與其在這裡對著路線回憶,不如明天他們再開車上路一次。
臨睡之前,雖然十二點多了,但顯然另外三組的探索隊員也沒有睡。
管紅雁盤腿坐在沙發上,打聽對麵的【馬埃特隆會】四個成員的調查進度。
“他們那邊,也遇到了一些阻礙,”管紅雁一邊問一邊說道,“今天早上到了那個考古工地之後,他們因為不是專業人士所以不能跟著一起下去,隻能在外麵查看下麵的考古隊員們帶上來的文物。”
“結果他們這個小隊的隊長覺得可能下麵也會有什麼信息,所以就趁著午休的時候避著人溜了下去,想看看裡麵的布局之類的,”管紅雁抽抽嘴角,“結果原本已經被挖出來的穩定結構,就在他們下去之後忽然坍塌了。”
這四個人也是倒黴。
“他們直接就被埋在了裡麵,要不是反應快可能都死了,幸虧他們小隊長手裡一直攥著一個保命的奇跡才在塌方的最後一刻撐起來了一片空間。不過他們四個還是被埋在裡麵了,等到被人救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快晚上的時候了,所以這個點還沒睡。”
“而塌方了的考古工地,這下又得重新清理……”管紅雁歎了一口氣,“進度就停滯了。”
“看來是那個不知道是什麼的存在,也在乾擾他們的調查進程。”佘莫楚半靠在旁邊的躺椅上,垂著眼睛打了一個哈欠。
這話說的,配合他這張莫名懶散的臉,說出了一種:“原來不是隻有我們被針對被追殺啊,那沒事了”的感覺。
管紅雁總覺得他有種看熱鬨似的幸災樂禍在裡麵。
而現在,看熱鬨的佘莫楚抬眼看向她:“第二組呢?”
“第二組也進程也不太順利……”管紅雁撐著頭,“第二組他們是去調查那個自殺的生物學家的,他們不是發現了那個人是博導嘛……”
管紅雁的臉上具象化出了十分生動的無語:“他自殺當天晚上,學校裡麵就傳開了,說什麼的都有,說這個博導之死是學術壓迫的,說他是過勞死半夜猝死的,還有說什麼一直無法畢業的博士生奮起殺了導師的,總之留言滿天飛……”
“然後……”她表情看起來很微妙,“……然後學校就把這件事給壓下去了,不允許學校裡麵的人談論這個相關。”
過於真實,雲廣扶額。
“所以他們這一組去那個博導手下的學生那裡問,結果什麼都沒問出來,學生們為了畢業又不能說什麼,就算真的留下什麼線索了,估計知情.人也被學校叮囑過,不能往外亂說。”
更何況這場自殺已經是一個多月前的事情了,過去了這麼久,警方那邊都結案了,所有信息都已經隨著時間的流逝丟失的差不多了,能夠留下來的信息中,還包含著不少留言發酵出來之後以訛傳訛的成分在。
這個調查離譜就離譜在了這裡。
“按理說,那些越傳越離譜的傳言,什麼所謂的午夜十二點有人看見圖書館內那個博導經常坐的位置上麵有個人在用電腦;還有什麼這人死後,不少曾經卡了他項目的人都在同一天晚上做了同一個夢,還有幾十年前,曾經也有一個博導猝死,他的死亡時間正好是前輩的頭七……”管紅雁一連說了一串,“這些傳言,都是一看就假的以訛傳訛。”
“但是……”魯長風抽抽嘴角,“這是個克係世界。”
克係世界,什麼都可能發生。
而且與其說是很多真相被掩蓋在了這些看起來非常不可信的傳言中,不如說是克係世界中各種稀奇古怪的事物構成了這些光怪陸離的事件。
這就導致這些傳言非但不能當個笑話看,相反【壽嶺大公國】的四個成員還必須把這些在學生中越傳越離譜,都不知道迭代了多少代的傳言當做一個正經方向去尋找。
他們還得在學校的封鎖下去尋找這些留言最初的版本。
而最初的版本大多數都流傳在學生的聊天記錄和學校的各種表白牆上麵,是學校一開始就刪除的謠言信息重災區。
“我還是祝他們好運吧……”管紅雁也扶額。
追查留言信息這種東西,聽起來也讓人非常頭大。
“第三組呢?”雲廣抬頭問道。
第三組是【梵舵】,去調查避世部落的那個。
“第三組的說,他們今天下午等到了雲嶺來的人,這個人據說一直在和這個避世部落做對接,”管紅雁切出【壽嶺大公國】的聊天框,點到另一個組織的聊天記錄裡麵,“結果這人去了之後,這個避世部落也不買賬。”
“他們那個村長一直說不允許我們進去,說我們進去會害死他們,”管紅雁讀對麵的原話,“最後我們也沒辦法,隻好在附近逛逛,看能不能得到一些有關於這個部落的信息。”
“那個避世部落的所有日常用品全部都來自這一片山區村莊集落裡麵每月初一十五的大集,明天就是十五的集,他們準備去集上麵看看,看能不能遇見落單的村民,實在不行從彆人嘴裡打探一下有關於那個部落的信息也行。”
“那個村莊說他們說害死自己的村人……”白燼述用手指扣了扣旁邊的桌麵,若有所思,“他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目前三組人麵臨的所有殺機,都是看似像是意外一樣的謀殺事故,這種危機被包裝成了意外的形狀,但卻不是精準打擊的。
比如說他們遇見的兩次,一次大車失控,波及到了路邊的小賣部老板大車司機,一次高空墜物,差點波及到地麵上的祖孫二人,還有其他彆的小區居民。
第一組成員當初去博物館的時候,上麵砸下來的廣告牌直接砸死了博物館內的員工,還砸傷了其他遊客。
第二組成員當初去找那個生物博士遺孀的時候,路過了一片高壓電泄露了區域,當時如果還有其他人經過,那麼也是被電擊的結果。
從這些角度上說,這些不知道為什麼追著探索隊員們發動攻擊的“離奇事故”,他們走到哪裡就會發生在哪裡,那麼那個村長如果知道什麼,這種拒絕他們進入的態度也就能理解了。
因為村長知道他們隻要靠近,附近的人就會麵臨死亡危機。
“管紅雁,”白燼述抬起頭,“你問問梵舵的,他們那邊的向導能不能說通這個部落內的人,和他們隔著網線交流。”
如果這種“靠近”隻是物理上的靠近的話,那在網上交流就完全沒問題。
等到他們交流完畢,已經到了晚上一兩點。
原本以為隻是他們這一組的調查出現了問題和阻礙,現在看來其他三組的進程也不順利,大家都熬到一兩點才睡,管紅雁幾乎是沾到枕頭之後就睡著了。
由於不方便乘車或者開車出行,所以雲嶺給四個調查隊員都在附近的酒店定了房間,幾個探索隊員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中,這個夜晚很快就過去了。
進入空間的第三天,四組分彆陷入了麻煩程度不一的進度阻礙,不過彈幕上麵的觀眾倒是感受良好:
【都進入三天了,還沒有人直麵克係生物,也沒有死人,這個項目意外的溫柔啊。】
【說是沒有死人也不太對,畢竟原住民已經死了好幾個了。】
【現在感覺這個空間內麻煩的就是,雖然沒死人,但是一直相關情報一直是找到就斷,找到就斷,怪不得雲嶺那邊無法推進。】
早上十點多,白燼述走出酒店的時候,剩餘三個人已經等在了大堂。
管紅雁手上甩著一個車鑰匙:“雲廣聯係了一個租車行,我們今天早上再去開一圈,走。”
這輛車要比昨天他們所有人隨手租的車看著安全多了。
由於要去作死,四個人也沒有叫上華斯伯一起。
由於知道了可能會在所有人都一無所知的情況下發生轉彎變道的情況,所以大家還是選擇了車流量比較少的郊區道路,等到早上結束,四個人分彆都開了一段距離,在行車過程中所有人這次都能指著胸口發誓,他們絕對沒有拐彎或者變道避讓障礙物的行為和想法。
等到下午到達交警大隊查看監控的時候,果不其然。
所有人在駕駛過程中,都出現過拐彎避讓的行為。
坐在交警大隊的辦公室裡,雲廣皺著眉頭:“所以是我們是視覺出現了問題,還是記憶出現了問題?”
“記憶?”魯長風想了想,“這個空間項目不就是叫孢子記憶嗎?根據基金會的命名原則,這裡的問題肯定是和記憶有關係吧?”
“也是……”雲廣皺著眉抿了一口水,“那也就是說,我們四個人全部都在毫無所覺的情況下被替換掉了一段記憶。”
如果說他們在進入之前,對於一個克蘇魯世界的最高防備是害怕自己知道太多的話,那麼現在,這個空間的問題就出在,他們什麼都不知道上麵。
他們進入這裡三天,除了車輛拐彎的記憶之外,又有多少記憶已經被替換了。
在他們不知道時候,到底發生了多少他們現在不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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