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著我娘這話的味道不對,多看了列瀚林兩眼,卻一時沒看出什麼大的毛病來。雖然我和他當日是同時受傷,已經過去這些時日,我都養好了,可我又沒被筍捅破肚子,也就傷筋動骨罷了,他那會兒流了那麼多的血,再怎麼補也元氣大傷。
恩人卻忽的嗤笑了一聲。我看他臉色,他隻瞥我一眼,那眼神我沒讀懂。
我娘沒有給我太多的時間思忖,被我哥那麼一攔,往地上一坐,拍著大腿嚎哭起來,說我因為鬨著要上學而家裡沒那個條件供倆孩子就憤而離家出走不認她這個娘了,兒啊你是個啞巴啊你要了咱全家的命去讀了這個書也沒用啊!
這話看似殘酷,旁觀的人卻都認可。誠然,家中本就不富裕,不能強求。
可這根本不是事實嘛!
我正要比劃,恩人將我手攔下,冷笑著朝我說:“讓她鬨,急的又不是你。”
這倒確實,我看列瀚林就很急,因為我娘這一鬨,坐實了他是農家子且虛榮到一度謊報身份裝闊的事實。他幾l次三番要攔我娘,可我娘已經開了嗓了,這情緒一潑出來,一時竟連列瀚林都攔不下。我爹接到列瀚林的眼神,猶豫再三之後還是決定去攔我娘,都攔了好幾l下才成。
圍觀的民眾已經再度熱議起來。
我娘被我爹毫不留情地用力從地上拽起來,一家三口正緊急低聲爭議著什麼,我聽不清,倒是周圍人的聲音聽得清楚。
“我說這邊鬨什麼呢……是這個列秀才啊!”
“怎麼了?你知道什麼?”
“謔!那可知道得多啦!這不我哥今兒頭一天上任當衙役嗎,上午我娘非要給我給他及同僚送點兒水果,我過去正好趕上熱鬨。這列秀才一家在縣衙裡鬨呢。”
“鬨什麼?”
“他不是先前和縣太爺的千金定了親嗎,縣太爺如今要退親,他們家不願意。”
“這……雖說剛剛才看了他一家子的笑話,可這退親一事確實不妥吧?倒不能說是他的錯了。”
“你是有所不知,這親不得不退。”
“怎麼說?”
列瀚林猛然注意到有人在說這些,略一聽,頓時急了,扭頭張嘴就要叱罵喝止,卻晚了一步,那人已經激動地分享出來:“城北的王神醫說他傷了根本,不能人道了!”
我:“……?!”
“住口!”列瀚林蒼白的臉在這瞬間終於有了顏色,隻不過是青紫之色。他衝過去,似乎是想揪住說話的人,可那人眼疾手快,泥鰍似的鑽入人群,還報複似的大喊:“我說的都是實話!不信大家去問王神醫!王神醫不說,就問常在那裡要飯的花子小狗兒,他那日在醫館後院裡吃剩飯聽到的!明明白白,王神醫說的,還說有錢也治不好!”
“你住口!住口!”列瀚林瘋了似的使勁兒撥開集聚在一起的人們,甚至把其中一個小孩兒都推翻在了地上,小孩兒頓時嚎啕大哭起來,他根本理都不理,平日裡裝出來的文
人風範在此刻全都沒了,原形畢露。人們邊去攙扶安慰那小孩兒,邊指責列瀚林。
可列瀚林都顧不上,一味地發著瘋推搡所有人,要找出剛剛說他不能人道的那人來算賬。
人們終於煩起來,團結一致伸手來反推他,一下子就把他給推到了地上。
我娘見狀大驚,匆忙過去拉扯他:“兒啊!你沒事吧?你們乾嘛推人?!”
民眾怒道:“你沒眼睛看到是他先推我們啊?這麼小的孩子都推到了地上!哪來的蠢婦,還護著呢?他都不認你!我活這麼多年了,頭一回見著不認親爹娘的!還讀書人呢,還秀才呢!狗尚且不嫌家貧呢!我說他書讀狗肚子裡了還是玷汙了狗!”
“瞧這爹娘自個兒穿得,這列秀才平日花錢可豪綽了,嘖嘖……”
“你們不要胡說八道!”我娘尖叫道,“不要胡說!你們……你們就是嫉妒我兒是秀才!將來是狀元!”
他們說話間,列瀚林回過神來,自知丟人現眼,急著推開娘,想自己撐手從地上起來,卻越緊張越出錯,手滑了好幾l下,越發狼狽不堪。娘見狀也著急,要去扶他,被他推開,如此糾纏。
最後是列瀚林他爹著實看不下去了,走過去一手一個拽起來,鐵青著臉喝道:“還耽誤什麼工夫?走!”
列瀚林求之不得,急匆匆地擠開人群跑了。娘忙追著他去了。
留下列瀚林他爹,本也想趕緊撤離現場,可又想起彆的,回頭看看地上大概是剛從書院拿的列瀚林的行李,又看看我。
看我乾嘛!我頓時警惕起來。
“無妨。”恩人卻在此刻對我說,“不妨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