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國強把他們帶到一間詢問室,寬敞明亮,中間擺著一張黑色的橢圓形長桌,最前方擺著一台電腦,電腦後方的牆上掛著一個65寸的電視機。
“隨便坐。”盧國強抬手示意,旋即轉頭對跟在身後的段武說,“去把東西拿過來。”
“好。”
鶴遂牽著周念的手,在長桌的儘頭坐下。
距離電視機最遙遠的距離。
盧國強本來想到電腦前坐下,但看見鶴遂坐這麼遠,又在半路折回來,在兩人的對麵坐下。
段武回來時,順便把盧國強的茶杯一並拿來。
周念看了眼那個茶杯,心裡明白,這即將是一場特彆漫長的談話。
她還看見,段武手裡抱著的一個紙箱。
紙箱規格不算大,剛好能裝下一隻十斤的狗。
注意到紙箱的並不止周念,還有她身旁的鶴遂,她轉頭,看見他漆黑眸底有著化不開的恐懼。
他到底在害怕什麼。
鶴遂緊緊盯著那個紙箱,隨著盧國強翻開紙箱蓋的動作,他眼裡的陰沉在加劇。
仿佛盧國強會從紙箱裡掏出什麼讓他恐怖的東西。
在兩雙眼睛的注視下。
盧國強從紙箱裡掏出的不是什麼恐怖玩意,隻是一遝照片。
一遝,看上去很尋常的照片。
是很厚的一遝照片,用橡膠繩緊束讓其不至於鬆散。
盧國強掂了掂照片。
“還記得這些吧?”他看向鶴遂,“這些都是你留在善進的東西。”
“……”
鶴遂沒有任何反應。
像被人調到暫停鍵,呼吸都變得微弱。
明明就坐在周念的身邊,卻讓她快要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周念主動說:“能給我看看嗎?”
“當然。”盧國強把厚厚照片遞給她,“畢竟這些照片的一半主角可是你。”
是她?
周念疑惑地接過照片,旁邊的男人一言不發。
照片完全出現在周念的眼皮子底下。
那一瞬。
她的指間迅速泛出涼意。
是她和鶴遂的合照。
四年前,背景在鶴遂家的院子,那顆枝繁葉茂的杏樹下,鶴遂將她馱在肩上,大手緊握著她的兩根小腿脛骨。
而她眉眼靚麗地看著鏡頭露出微笑,小梨渦很明顯。
周念扯掉束住照片的橡膠繩。
她開始翻看那些照片,看見和鶴遂在房間裡拍下的第一張合照,照片上的他額頭纏著紗布,衣服上沾著血汙。
他看向她的眼神卻那麼的熠熠生輝。
一張又一張的照片從周念的指間略過。
她以前怎麼都沒發現,他拍照的時候從來都不看鏡頭,隻看她。
他的目光永遠停留在她身上。
三百多張照片裡,在
任何場景下,都找不出一張鶴遂看鏡頭的照片。
那是不是也代表著——
鶴遂的目光,從始至終都隻會看向她一個人。
“我還以為。”周念聲音有點發緊,“還以為再也都看不見這些照片了。”
在京佛時。
沈拂南逼著她,將手機裡的合照全部刪除。
她轉頭看向男人:“沒想到你全部都留著,還把照片都洗出來了。”
“嗯。”
鶴遂低垂著眼,眼裡的情緒不明:“每拍一張我就洗一張出來,就害怕手機突然壞掉照片會不見。”
對他來說,這些合照都是彌足珍貴的存在。
存在手機裡一點都不安全,得洗出來他親自妥善保管才能安心。
周念能看出來,這些照片的確有著被他精心對待過的痕跡。
每一張照片都被精心塑過,外麵是一層挺括的塑封,致使照片存放多年也顏色新亮,沒有半點褪色的跡象。
明明他是那樣不羈野戾的一個人,在對待與她有關的事物時,竟然會變得如此的細致,如此的小心翼翼。
想到這,周念的心口就像被人塞進棉花糖,又軟又甜又香。
她很難不為此感動。
傳來一聲關門聲。
段武把詢問室的門關上,到盧國強的身邊坐下。
盧國強從紙箱裡拿出三個紅色的小本,以打趣的輕鬆口吻說:“沒想到你還挺有愛心?”
說著,便把兩個小紅本用手推過來。
周念的目光在紅色封皮上凝定。
【無償獻血證】
無償獻血證。
還是兩個,按理說不管獻血多少次都隻發一個獻血證,一個獻血證就能一直使用。
低垂著頭的鶴遂一言不發,他手裡拿著其中一張照片,看了又看。
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周念把手裡一疊照片放下,拿過獻血證。
翻開一看,才發現兩本獻血證是不同的名字,一個是鶴遂的名字,一個是叫林強。
林強。
周念寫著林強名字的獻血證,思索好半天。
然後突然想到這人是誰。
——霍闖的表哥。
之前聽霍闖提起過,說鶴遂還在廠裡打工的時候,曾借過他表哥的身份證。
後來有一回。
周念打車遇到的司機,就是霍闖表哥,聊天的時候得知表哥叫林強。
周念的腦子轉了轉,反應過來一件事:“你當初找林強借身份證,不會就是為了獻血吧?”
沉默挾裹著空氣。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鶴遂的回答。
他不緊不慢地整理著照片,好半晌後,才低低地嗯一聲。
周念語塞:“……”
她順著盧國強不久前的話試探他,“你這樣大費周章,應該不是單純地為了獻愛心吧?”
鶴遂濃蘊的眼睫一掩(),目光垂得更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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