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生平第一次和冉銀有正麵摩擦,是從鶴遂家回去的第一天早上。
也就是星期天。
早上七點整,房門被敲響的聲音和冉銀叫她起床的聲音一起傳來。
長久以來,周念一直遵守著早上七點起床的規矩,從不睡懶覺,哪怕周末也不例外。
今天卻反常地打破舊規,無論冉銀怎麼在外麵叫,她都沒有任何回應。
“七斤,你聽見沒有?”冉銀說,“七點該起床了!”
“……”
周念把自己藏在被窩裡,將頭也捂住。她緊緊咬著自己的嘴唇,忍不住瑟瑟發抖,卻又異常勇敢地進行著反抗。
她還是沒有發出任何回應的聲音。
在耳邊不停響起的,是鶴遂冷鬱又堅定的嗓音——刺向她的阿喀琉斯之踵。
外麵靜了二秒。
周念卻仿佛在那二秒鐘裡度過永恒,漫長得足以扼殺她的脈搏。
二秒過後傳來門被推開的聲音。
嘎吱——
沒了一牆之隔,冉銀的腳步聲變得更加清晰。
她正一步一步走向床邊。
被窩裡的周念停住呼吸,渾身的溫度在升高,那腳步聲離得越近,她的心臟就跳得越快。
隻做逃避的抵抗沒有用。
有時候也需要正麵衝突。
當周念建設好心理防線的那一刹,身上的被子也被人一把掀開,上方落下冉銀不滿的聲音:“你這孩子怎麼回事,今天怎麼都叫不醒。”
周念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皮肉發緊,視線上方是冉銀的臉,正低著頭目不轉睛地望著她。
一種駭人的詭異漫上周念心頭。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麼要這麼懼怕自己的母親,這好像真的不太正常。
也分不清到底是母親不正常,還是自己不正常,或者說都不正常。
“怎麼不起床?”冉銀質問道。
“我、我——”周念壓製住內心被規訓多年的服從欲,硬著頭皮回答,“我還想再睡,睡一會。”
“睡什麼睡?”冉銀的音調幾乎一下就飄上去,“再睡趕不及吃早飯,又會趕不及出門寫生,趕緊起來。”
“……”周念沒說話,也沒有動。
她索性選擇沉默,隻用行動來抵抗,除非冉銀直接把她從床上直接拽起來。
冉銀目不轉睛地看著周念,她微微眯眼,眼角細紋加深,紋路裡全是不近人情的嚴苛。
就這麼僵持著。
她的兩隻眼睛像兩盞鬼火,像是要把周念臉上活活燒出洞。
“七斤,你今天到底怎麼回事?”她一個字一個字地問,語氣也越來越重。
周念像被人掐住脖子,有些難以呼吸,仍舊固執地保持著沉默。
隻要沉默多一秒,她就比上一秒的自己更加強大。
冉銀也毫不退讓,像根杆似的杵在床前,非
要盯到周念起床為止。
“起床。()”
“……●[()]●『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周念,你今天要做什麼?”
“……”
要造反。
周念在心裡默默說。
正當氣氛僵持不下的時候,隔壁房間裡傳來冉銀的手機聲,冉銀神色猶豫兩秒,還是選擇轉身離開,到隔壁去接電話。
房間不算隔音,周念聽到“新陽保險”等字眼,也聽到冉銀越來越激動的聲音,看來保險公司還是不願意正常理賠。
周念沒有繼續在床上躺著,慢吞吞地爬起來,畢竟本意隻是為了刺一下冉銀的阿喀琉斯之踵,而不是真的為了賴床多睡一會。
今天疊被子和換衣服的動作都比平常快,她已經迫不及地想要出門,去見鶴遂,把她今天早上的勇敢表現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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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連綿陰雨不斷的天氣。
距離南水街還有兩條巷弄和二座石橋的距離時,周念正經過舊貨市場,看見市場門口的雨棚裡,蹲著一個瘦小的人。
那人蹲在一根棚柱旁邊,縮著的肩膀在發抖,臉埋著,像是在哭。
等周念走近時,那人也剛好抬頭用袖子抹眼淚。
周念順勢看清他的臉。
“霍闖?”她在他麵前停下,語氣驚訝,“下這麼大雨,你怎麼一個人蹲在這裡哭?”
“我……嗚嗚嗚……”霍闖就說了個一個字,便十分委屈地哭了起來。
這倒讓周念有些手足無措。
也不知道鶴遂看她哭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心情。
“你先彆哭。”周念走到雨棚下,把傘收了,“你是遇見什麼事情了嗎?”
霍哭得很凶,想開口卻哽咽得不行。
周念隻好說:“那你先緩緩,緩緩再說吧。”
拿出隨身攜帶的一包衛生紙,周念拆開包裝,取出一張紙遞給霍闖。
霍闖接過紙,擤鼻涕,擤完鼻涕繼續哭。
周念也蹲下來,默默看著霍闖,發現他比她上次看見他的時候,臉上的更多了。
不僅眼角有淤青,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