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說鐘裕懷疑,從山陽出來的周女醫同樣不敢認,這模樣實在是太淒慘了啊!

好在都是一郡出來的人,又都是女醫,想對身份還是很簡單的,周女醫當即換了鄉音詢問,不是同縣沒法問家人、環境細節沒事,她們還可以核對自己的所學,甚至鄉音本身就能做為佐證,來證明她的身份。

所以,周女醫當即問道:“你是宛安縣醫屬第幾期的同學?”

這句話裡麵埋了好幾個坑,可清完全沒有意識到,因為陌生又熟悉的鄉音,以及這種隻有女醫內部才能明白的製度詢問,讓她確定這次不再是虛假的欺騙,而是真的女醫來救她了!

很久之前的清,時時刻刻都有著這樣的幻想。

可現實卻是她沒有人來救她,而她過往嘗試的向他人求救,逃跑,都是不過是徒勞。

略賣自己的商人,將她和孩子分開,再讓壯仆死死的盯著她,她找機會向官吏求救,可對方在經過她治病後,明明已經確定了她的身份,最後還是在各種利益交換下,將她送還給她的‘主人’,

而後,便是她和孩子迎來比上次更重的毒打。

帶著她,行商不敢在一地停留太久,時常更換地方,清曾經在路上偷偷磨壞過繩子,想帶著孩子逃跑,可對方有細犬和快馬,她還未跑出三裡地,便又被抓了回來。

為了讓她聽話,兩個孩子成了折磨控製她的工具,直至死掉了最小的男孩,而清也在狂怒之下直接一碗藥送走了對方想要討好的官吏,那商人才發覺自己已經將事情做絕,不可能再從清身上榨取價值,於是飛快的將她轉送給了新主人。

可惜新主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那人擺平了小官的死,將清關在這裡,用女兒逼著她製備白藥,清無法反抗,便暫時妥協,還向對方提了要那行商死的要求。

此事簡單,新主人直接派人在行商離開道路上埋伏,沒多久就將行商的人頭帶了回來,這讓清和對方有了一段時間‘蜜月期’,雖然有所監視,但清行動上是比較自由的,還能日日和女兒呆在一起。

寬鬆範圍下,清再一次策劃了逃跑,她都已經跑到了縣裡,甚至見到了獄掾,卻還是被抓了回來。

這次的代價,是她被打斷了一條腿,女兒也不知道被帶去了何方,隻有她做的好了,才能再見上一麵。

自那以後,陷入絕望的清再也升不起逃跑的念頭。

去年,她之前求救的獄掾還帶著人來到了這裡,那時的她還以為自己即將得救,她違反了命令,從藏身之處走了出來,可——

這不過是曹捷故意使人對她的試探!

狼來的次數太多,多到即便麵前的女人帶著獨屬於醫者的氣韻,說話也是山陽郡口音,問題也是女醫所知道的內容,即便她的‘主人’絕不可能調動這麼多身著甲胄的士兵,即便試探的人絕不敢一腳下去踹掉這些價值千金白藥,可清還是不敢相信這個現實。

不過……

她再次違反命令出來,便是做好了再一次失敗的準備,即便那代價可能讓她無法承受。

好在她賭贏了,那些人,哪敢真對這個屋子裡的東西造成一點損害?

盯著周女醫,清隻覺著自己的身體好像再也沒有了力氣支撐,她緩慢的滑落在地上,手中用來自保,或者說能殺了對方的刀具也被她鬆開,再也克製不住的眼淚湧出,清哽咽著回答:

“我不知道,我學醫的時候,還沒有醫屬,那時候韓醫曹也還不是醫曹,她還隻是尚縣令的學生,在自己鄉帶了一批學徒出來,然後再讓那些學徒去帶我們。”

“去我們這兒來教的老師叫周幺,後來聽說跟著慶侯在奉英做醫曹,至於你說的同學,那得是醫屬建立後,是給村裡麵女醫學徒做冬學的,我們這樣已經出師的女醫,都是進行輪調,短培,哪裡有學上?”

被困在此處的清很少與人說話,聲音嘶啞的不行,即便是她努力想要用家鄉的方言,可說出來的聲調還是頗為怪異,但周女醫已經不需要用鄉音來證明了,她直接上前握住對方的手,急切的問道:

“你說的周老師是不是圓臉,個子高高的,耳朵上還有個小肉瘤?”

“是。”

“那是我的義母啊!”

宋琳帶來的女醫多是軍醫,而軍醫多的地方,自然也就是慶侯處了,周女醫家就在奉英縣,不過她命不好,十一歲的時候父親死了,母親改嫁,底下的弟弟叔伯願意搭把手養著,她這個浪費糧食的長女實在是沒有留下必要,差點被嫁出去的周女醫是被周幺救下來的,其辦法便是認對方做母親。

這說起來實在是過於巧合,清完全沒想到自己在這種地方竟然能遇到‘熟人’,她呆呆的張開嘴巴,難以置信的看著對方。

這會兒,周女醫已經看到了對方手腕上猙獰的疤痕,以及對方不自然彎曲的小腿。

單獨同為女醫的身份,並不能讓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所受的苦楚完全感同身受,看到清狀態的周女醫不是不憤怒,可這份憤怒遠沒有在身份再次拉近之後帶來的怒火高,因為同師之誼外,還有隨著拉進身份,帶來己身其實離‘受害者’隻差一步之遙的恐懼。

這種微妙的心態,周女醫自己其實並未察覺,她更多沉浸在對清傷痛的心疼與對下手之人的憤怒之中,握有權力,背後還有宋院長、韓刺史撐腰她直接問道:

“這是誰下的手?我必殺了此獠!”

“是曹捷!”

複仇,一個能將人所有注意力都吸引過來的內容,其它的想法都已經不再重要,立刻清醒過來的清反手緊握住對方,情緒激動的高聲喊道:

“是他將我囚在此處,還打斷了我的腿!我女也被她藏了起來,已經三個月沒有見麵了!”

清當初是帶著兒女離開的,韓盈沒有忽視掉這條消息,派去的人中會避開年齡相仿的小童,布置這任務的時候,周女醫也在場,她當即給對方打起來包票:

“放心,放心,曹捷家已經有人去了,

肯定能將你女兒救出來!”

周女醫沒有問對方為何沒有提小兒子。

隻是這樣的話,不足以安撫一個數年身心飽受折磨的人,得到女兒基本安全消息的清,雙眼已經變得血紅:

“我要親手殺了他!千刀萬剮!”

-->>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