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內,圍過來的吏目們都呆愣在了原地,隻知道抬頭看著來自宮中的特使。

他們聽到了什麼?韓醫曹竟然被封了亭侯?

待特使最後食邑三百戶的封賞講完,吏目們仍舊感覺自己處於夢中,就連知道韓盈做了什麼的尚傅,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發展——這可是連升十一級,有了封地的列侯啊!

整個漢國建國至今,加上呂後在位時所封的女性侯爵,總共不過五指之數,甚至於連這些人封侯也是有特殊背景原因的,那畢竟是在建國初期,皇帝本應定功封賞,以安群臣之心,高祖當時可是一口氣封了十七個諸侯王,一百四十三個列侯,連起兵時給他開城門的,拿項羽屍體領賞的五人,都能得到封侯的待遇。

相較於如此大規模的封侯批發,以及八位勢力不弱的異姓諸侯王在前來說,一個夾雜在其中的女性亭侯並不算太起眼,而之後呂後封的四位女侯,也是出自於提升自己的勢力和統治合法性,多是自己的血脈親人和功臣之母、妻。

隻是文、景兩代帝王開始,中央便從分封諸侯轉向打壓諸侯,將土地,權力收回中央,在這種情況下,男人想要封侯都得等遇到打仗,女人更是直接沒了響。

在這種難度下,韓盈一個沒有身份背景民間的女子,突然就這麼封了侯,簡直和太陽打西邊出來般不可思議。

縣裡的大吏們說不出來話,熟知難度的尚傅更是瞠目結舌了好一會兒L,心裡不僅沒有湧上多少狂喜,反而全都是擔憂。

官場之上,哪裡會有平白無故的賞賜,從五大夫跳至亭侯,這麼大的殊榮,韓盈必須,也隻能拿命來報效皇帝!

尚傅心中憂愁,麵上卻絲毫不顯,他將目光投向韓盈,發覺她也沒有因為突然晉升為亭侯興奮過頭,而是平靜大過喜悅的狀態。

這讓尚傅的擔憂不由得少了幾分。

還好,還好韓盈是拎的其中危機的!

而此刻,除了尚傅關注韓盈,宣讀誥書的特使馮康也在用餘光關注著韓盈。

五十年從未有過的女亭侯,還是以仙人授學,撰寫農畜經這樣有功天下農事的書被皇帝賜侯位,誰不好奇?

就算不提對方的榮寵,僅是這樣的經曆,就足夠特使對其生出好奇了。

等到如今見到了真人,馮康方覺著,她還真是與凡常女子不同。

西漢是長久延續的大統一王朝,這使得整個國家帶著天下霸主的氣質,即便這種氣質還沒有被漢武帝通過武力征伐推到極致,但也在整個王朝上下塑造出莊嚴、務實的審美氣息,這樣的審美傾向,無疑也延續到了女性身上,使得身材勻稱,臉蛋圓潤,體態豐盈的女子,備受喜愛。

但,漢代又是父權占據上風並逐漸加深,女性權力退縮成為附庸的時代,為了做好附庸,少女至新婚時期的婦人,多被要求順從,謙卑,恬靜的行動,以及保持自身膚白貌美的外貌,甚至還要約束體型以展示女子的柔美。

在這樣的

氛圍下,特使馮康所見到的女子,更是室內養育出來的精美花朵。

而韓盈從未放棄過習武,努力攝入蛋白質長的高壯,平時需要的時候,田間地頭甚至外縣外郡也得跑,風裡來雨裡去的,和長安的女子,完全就是兩個極端了。

但以此來要說韓盈長的醜,那也不太符合,韓盈的臉型略方,五官端正大氣,眉毛頭發濃厚,雖說看起來膚色和男子差不多,還因為沒有施粉看起來有些粗糙,可看起來就是有一種,如大地般的厚重感,

這樣的容貌,配合上對方多年處理政務培養出來的官氣,以及出自個性的柔和憐憫,讓人看起來,竟有幾分難以言語的……

神性。

腦海中飄過這個念頭的馮康有些啞然,人怎麼會和神長的相似?肯定是自己看錯了,不過這韓盈看起來的確有幾分奇異,如此形貌與寵辱不驚的氣度,難怪陛下會封其為侯了。

宣讀完誥書,馮康頗為客氣的對韓盈說道:“昌亭侯,還請接下誥書、印綬。”

“天子恩典浩蕩,臣感激不儘。”

聞言,韓盈先是極為認真的答謝了皇帝,說完之後,這才起身,她看著周遭還呆愣著不知道做什麼的大吏,隻能先給梁奉起了個顏色,而後上前接過代表亭侯身份的紫色印授與誥書,笑著對特使說道:

“勞煩特使一路行來,此為大喜之事,應當慶賀,還請特使上座。”

本就私底下還有任務的馮康自然沒有拒絕,他順著韓盈向廳內走去,尚傅拄著拐杖也跟上,隻留下過來圍觀的大吏和被馮康要求在外等待的衛隊。

看著韓盈和特使都走了進去,外麵的大吏們這才回了神。

沈市掾長呼了一口氣,忍不住驚歎道:“乖乖,這可是亭侯,韓代……竟能封侯啊!”

突然封侯,沈市掾還是習慣性的稱呼韓盈為韓代令,隻是話禿嚕到嘴邊,便發覺這樣稱呼好像有些不太好,連忙含糊過去。

旁邊的周戶曹臉上還帶著夢遊般的神情,他壓根沒注意到這點小問題,隻聽到了沈市提到的封侯,口中喃喃的附和起來。

“封侯,封侯……”

誰能想到,十多年前還需要仰仗他鼻息的民間之女,如今竟能做到此等地步?

亭侯啊!

周戶曹不知道為何,突然想起來已經前往潁川郡任職的徐顯。

文官的政治生涯很漫長,在韓盈的幫助下,徐顯已經得了上麵的青睞,這個‘上麵’,甚至有可能就是皇帝,才不過三年,就已經是郡田曹,未來更是不可估量!

可他呢?

現在還隻是一個小小的戶曹,隻能看著對方平步青雲,連如今混吃混喝等死衛倉曹都比不過,貨場的貨倉歸他管,能拿的分成多著呢!

明明之前對她有恩,也有機會謀得高職,可為何就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周戶曹還在懊悔,和韓盈沒這麼獨特關係的彆的大吏就沒有那麼多的心思了,紛紛笑著說道:

“韓代

令封侯可真是大喜事啊,當飲酒慶賀!”

“沒想到我們這不起眼的宛安縣也能這樣的人物,可真是奇了!”

“是啊,這也太……”

外麵的驚歎隱隱約約的傳到了廳內,不過在場的三人都沒人在意這點,等韓盈沏好茶,梁奉也端著木盒走了進來,並將木盒放在特使馮康麵前,

馮康看著裡麵的金餅,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些許,看韓盈也越來越喜歡——不往他爭來這麼一個受苦事做,六月份急行上千裡送誥書在返回,沒幾個人願意來的。

也幸好他們不想來,不然這等好事兒L,怎麼會落到他頭上?

心情甚好的馮康問道:“昌亭侯何必如此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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