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住的楮五光著膀子,在聽到韓羽叫他之後,高興的把扁擔放了下來,跳脫的跑到韓羽麵前,問道:

“怎麼樣?月女同意了嗎?”

他眼睛裡帶著希冀,因為迫切的想要知道結果,所以走的很近,這讓韓羽能看到對方因為擔河沙而累出的汗珠,那汗珠從麥色的肌膚上逐漸滑落,晶瑩剔透的,在肌膚上看起來……

很漂亮。

奇怪,她明明不喜歡看男人汗流浹背樣子的,因為這代表著難聞的汗臭,大量要洗的衣服,以及所有人因為勞累而產生的低壓,但這次,韓羽腦海中朦朦朧朧的生出了一些奇怪的念頭,這讓她心裡一驚,下意識彆開眼,不再看楮五。

楮五不知道原因,他誤解了韓羽的扭頭和沉默,洋溢著微笑的臉上瞬間變得失落。

“是月女不需要遊俠吧?”楮五低下頭,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胳膊。

太瘦了,他來之前見過燕武,那個女人比他還要高半頭,身形更是大了他一整圈,走起路來虎虎生威,月女有這樣的人保護,壓根不需要他。

“是。”

楮五開口打斷了韓羽心裡莫名的尷尬,她將視線扭回來,直視著對方,看著對方這麼想找一個人投靠的樣子,忍不住說道:

“月女不收,你要不還是跟著商人做護衛吧?尤其是換錢和賣絲的時候,能拿不少賞錢呢。”

聽到這個回答的楮五撓了撓了頭,幾縷碎發落在額前,他隨手往頭頂一捊,隨即便歎了口氣:

“你不懂,商人都是見利亡義之人,我才不追隨他們呢。”

又是這句話。

韓羽有些搞不懂楮五到底是怎麼想的,她臉上帶著幾分困惑:

“仁義怎麼會是我們這些黔首講的東西?這太不切實際了,還不如回家做點正事。”

這樣的質疑楮五已經聽到很多次了,他沒有生氣,而是再次向解釋韓羽道:

“做個義士和追隨仁義之士是我的誌向,先賢有雲,羞惡之心,為義之端也,我最不喜歡趁著大家缺錢的時候斂取不義之財的商人,怎麼去給他們做護衛!”

更荒唐了。

韓羽顯然有些無法立刻接受對方的價值觀,商人很可恨,但大家已經習慣了這樣,習慣到麻木,每年都會恨,卻每年還要去抱布和絲到他那裡販賣,因為大家要活著,要交稅,還得買鹽,買農具和鍋碗瓢盆,生存是如今大部分人的第一要務。所以楮五為了所謂的義與生存背道而馳的行為,簡直是有病。

但,師長也做了很多曾經在外人看來很愚蠢‘義’事。

韓羽下意識將兩人對比在一起,緊接著,她發現自己心裡對師長全是尊敬,對楮五,就覺著他像個笑話。

是因為本事和能力。

想清楚的韓羽勉緊了唇,她看著麵前的楮五,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她沒有魏裳聰明,隻會乾活,但醫院是個很鍛煉人的地方,這裡不僅需要和大量

的人打交道,

還能看到太多的人情冷暖,

甚至是生死存亡前的利益選擇,在醫院久了,韓羽僵化的大腦也開始了思考,甚至隱隱約約的看出來師長做的那些事情。

比如,她一個村裡隻要兩個女醫。

一個村裡養活不了太多的醫生,她多教導一個,自己就要多一個競爭者,那麼多女醫已經夠讓人頭疼的了,再建議不需要生育孩子的男人過來學醫,她要怎麼守住自己的如今的一切?

尤其是師長義診回來後沒多久,過來求醫的人就大幅度減少,競爭的壓力讓人變得警惕,當韓羽看著自己能得到的糧食在每天減少,直至穩定在很低的水平後,她整個人都變得緊張起來。

不能給競爭者擠掉自己的機會!

韓羽想了想,說道:

“你可以去縣城,或者是更遠的地方打聽一下,或許會有你想要的仁義之士可以追隨。”

楮五還以為自己會得到一個‘這孩子傻了’‘是不是犯病了?’‘被什麼邪鬼附體’的回答,沒想到韓羽居然是給他提建議,這讓楮五臉上多了幾分高興:

“父母養育我的恩情我還沒有還完呢,怎麼可以背井離鄉?我打算奉養父母終年後再走。”

韓羽看著他和同齡人曬的相同的上半身,以及肩膀上清晰可見的印痕,心裡覺著他這句話應該算不上假話。

那些從小沒有父母兄長管教,混跡在鄉間偷雞摸狗的人,可不會下地曬出這樣的皮膚,更無法在肩膀上留下常年擔水的印痕。

也是有意思,楮五也不是沒乾活,可就是在眾人眼中成了一個不事生產偷雞摸狗的遊俠兒。

韓羽有些好奇:“這樣說,你父母不打你?也不覺得彆人看你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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