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稍歇之時,盤繞在幽州上空的風雷最終隱沒雲間,劍氣盤亙而成的風暴平複消散,天光自劍氣撕裂的雲層間隙中透了下來。
彌散的雲霧勾勒著天光的形狀,道道金燦的光柱自天際而來,隨流雲翻湧照落大地,遠望時甚是恢弘壯觀。
老饕抹了一把灰撲撲的臉,帶著數十名弟子組成的隊伍朝著風暴中心的方向進發。昨夜那一場伴隨著淒風苦雨的天地異象可謂是震動了整個幽州,但因為那劍域中飽含的殺伐之意太過凜冽,無人膽敢靠近風暴,因此也沒人知道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麼。
唯一可以知曉的,便是引動這天地異象的人乃拂雪仙君——這位恐怕在今天之後便要再次名揚九州的道門首席。
老饕趕路趕得很急,他憂心拂雪師姐出了什麼事。畢竟昨夜的戰況如此激烈,情勢定然也十分凶險,而這其中更讓人害怕的是拂雪師姐琴音透出的憤慨之情。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何等慘絕人寰之事,竟讓慣來沉著堅定的拂雪師姐動搖到這種地步。
儘管拂雪師姐很強,但人力難免有窮儘之時,在奔赴事發地的路上,老饕一直都在心裡祈禱著拂雪師姐能夠平安無事。
直到遠遠地看到那道佇立在天光下的背影時,老饕胸口處那塊如鯁在喉的石頭才沉甸甸地落回了肚子。心裡緊繃的那根弦鬆弛下來的瞬間,老饕幾乎要因為腳步不穩而摔倒在地。他幾乎是熱淚盈眶地朝著那個清雋的人影跑去,但才剛跑出沒幾步,他邁出的步子便突然躊躇遲疑了起來。
風姿高雅、有鵠峙鸞停之態的道門首席,在世人的印象中一直都是不沾濁世之水的世外天驕。她永遠從容自信、穩重而又強大。這讓憧憬仰慕她的人們隻能緊跟在她身後,看她踏遍九州,削平四海,安定天下。
老饕從未見過眼前之人如此狼狽的模樣,她衣衫破碎,鬢發散亂,手中長劍血跡斑斑,就連持劍的手與劍格都沾滿了洗不淨的血汙。那不知被何種怪物撕裂的袖擺在風中飄蕩,刺眼的血色染紅了衣上振翅欲飛的白鶴,如此時的她一般。
“……拂雪師姐。”老饕近乎無聲地呢喃。
似是聽見了他的低喚,那已經站成一棵將死之樹的人忽而轉身朝聲音所在的方向望來。但在看清那天光下的人影的瞬間,跟在老饕身後滿臉興奮、想要開口搭話的弟子們突然間便安靜了。
老饕不知道身後跟隨而來的外門弟子在想什麼,他隻是有一瞬間,識海一片空白。
“是老饕啊。”拂雪師姐輕緩地開口,她嗓子似是受了傷,話語低沉喑啞,“這邊的事情已經解決了,但有不少後續還需要收尾。我會回宗稟告長老,你既然在這……那便是外門大比的考核吧?納蘭清辭在嗎?”
“……在、在的。”老饕有些倉皇地垂頭,拘謹道,“納蘭師姐,還有另外三位內門弟子都在、都在的。”
老饕的話語克製不住地輕顫,好在眼前之人也無心去計較什麼,隻是隨手撫上長劍扣指一彈,霎時間,清越的劍鳴
聲遠遠地滌蕩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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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是能辨彆出這聲劍鳴中的呼喚之意的。老饕與其他弟子們不敢多言,隻能安靜地站在一旁。
也就在這時,低垂著頭顱的老饕才發現,拂雪師姐的腳邊居然跟著一隻通體漆黑的玄貓。那隻玄貓乖巧地端坐在拂雪師姐的腳邊,時不時地抬頭,似是有些憂慮地凝望著她。
沒過多久,一道颯遝如流星般的身影便從遠處奔來,穿行如蝶,靈巧輕盈,正是納蘭清辭。
納蘭清辭優雅地降落在宋從心身前,總是麵帶笑顏的女子卻在抬頭的瞬間麵色驚變,失聲道:“……師姐?!”
“清辭。”宋從心思緒遊離,已經無心去注意周圍人的異樣,她努力在識海中抽絲剝繭,試圖從那亂成一團麻的心緒中找出一點清晰的線頭來,“幽州的動亂為外道與魔道所為,其中牽連甚廣。具體發生了什麼,可能還需要你回宗一趟,替我向長老們詳報,還有安撫災民,超度死靈以及淨化被魔氣汙染的土地諸事……可能還要勞你多多費心。我會讓梁修和應如是前來協助你,若有不解之事,取我的帖子去尋明月樓,或可……”
宋從心一股腦地吩咐著,幾乎是想到了什麼便說什麼,條理不夠清晰,語句也甚是混亂。她感覺自己腦海有種鈍痛,以至於周圍的聲音都變成了難以分辨的嗡嗡聲響。直到納蘭清辭突然快步上來握住她的手時,宋從心才勉力擠出一絲心神來分辨她說了什麼。
“師姐!彆說了!”納蘭清辭握住宋從心冰冷的手指,難受地抿了抿唇,“我會全部處理好的,你就放心吧!”
因為心中驚懼,納蘭清辭的手也算不得溫暖,但對於緩緩吐出一口冷霧、身上還穿著濕衣的宋從心來說,卻是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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