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傳》的後半部分可謂是急轉直下,各種驚心動魄的打戲輔以陰謀詭計,看得人目不暇接。
兩個半大的孩子,想要在亂世中活下去注定是不容易的。青衣琉璃與花旦琉璃遭遇了人販,這一回,孩童的力量與智慧在絕對的權勢下脆弱得不堪一擊。琉璃落入了一個名為“紅樓”的魔窟,這個魔窟明麵上經營著接待達官貴人的青樓楚館,實際上私底下還乾著諜報與血色的營生。
也就在這一段,青衣琉璃與花旦琉璃爆發了劇烈的爭執。青衣琉璃執意要帶花旦琉璃走,花旦琉璃卻不願,這個任性而又嬌慣的少女早已受夠了朝不保夕、命如浮萍的生活。哪怕眼前鋪陳的是一條烈火烹油的血色花路,她也想要。她告訴青衣琉璃,她要成為花魁,成為人上人,她不願再吃苦受累,不再想去追逐那渺茫而又遙遠的身世。她隻要自己能過得好,旁地彆的,她不在乎。
琉璃是一個讓人愛不起來的孩子。
難得的是,寫下這出戲劇的人也並沒有想要掩蓋以及美化琉璃形象的想法。他並沒有為琉璃的遭遇賦予任何的苦衷,就仿佛那些身不由己的苦難都是人生原有的因果。相反,他更多地描寫琉璃的自私任性、驕傲刻薄,她漂亮而又明媚,卻與“琉璃”之名如有天塹之隔。
勸不回一意孤行的花旦琉璃,青衣琉璃便轉頭去尋了紅樓的樓主,青衣接受了紅樓暗麵的工作,而那看似光鮮亮麗實則暗藏刀光劍影的諜報工作則被花旦琉璃接手。戲台上,眾人可以看見整個場景被劃分為鮮明的兩半,一邊是夜色暗沉、血光氤氳的浮屠煉獄;一邊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明媚花路。白天,花旦琉璃用美貌與才情周旋於權貴之間,夜晚,青衣琉璃的刀上便會滴落不知誰人的鮮血。
“她們”相依相伴,互相依存,卻又因為思想與欲求的不同而彼此厭憎。
“她們”的驕傲與固執,也隻對著自己唯一的半身。
這一段的戲曲並不以言語來進行講述,花旦與青衣同時選擇了舞蹈來詮釋自己的生命。花旦琉璃跳的是難度極高的水袖舞,水袖舞講究身韻合一,因為綾羅柔軟且長,揮出去便難以收回,想要令其吻合樂曲的節拍與調子,那必然需要有火候十足的功夫。花旦踩在巨大的花鼓上,腳踏著舞曲的節拍,“她”旋身起舞,時而翩然如橫江掠水的白鷺,時而如春風迎陽的飄絮。“她”的舞姿輕盈,踏著鼓點的步子卻很有力量。
與鼓點的“咚”聲相互輝映的,是長劍出鞘時的鏗鏘之聲。
想要以肢體動作去“講”故事是很難的,因為並不是所有人都擁有欣賞舞蹈的眼界與心境。缺乏表現力的舞蹈便會淪為隻有舞者自己才能懂的曲高和寡,更彆提要從中表現出深刻的內涵和故事性。青衣選擇的是劍器舞,劍器舞是力與美的結合,介於舞與武之間。為了表演的觀賞性,長劍的柄處係了一段染血的白綢。舞劍打令並非易事,並不是劍術好就能跳劍器舞,同樣,不是跳舞跳得好就能行劍器。
劍乃利器,持劍便是
為了傷人,
傷人總不會顯得很美。但這一點,
台上的青衣卻做到了。
蔓延溢散的殺氣如穿堂而過的冷風,凍得四周圍聚過來的凡人禁不住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宋從心和梵緣淺這等修為的則是驚栗,都忍不住瞥了一眼雅間包廂內搖曳不停的燭火。台上舞劍之人進退回旋之間已經令人捕捉不到劍勢,拂動的血綢與清影之間,耳畔能捕捉到的隻有雷霆驚蟄之聲,眼前所見隻有道道雪亮的白芒。外行人可能也就看個熱鬨,覺得這劍耍得挺好,但身為內行人的宋從心,坐在包廂內簡直滿頭冷汗。
戲台上的燈光明滅不定,觀眾隻以為今夜風大,但宋從心卻知道,那分明是台上人隔著一層薄薄的紙,一次又一次地斬滅燈籠中的火光。
就好像調皮的孩童漫不經心地撥弄花蕊一般,到底要多麼柔軟多麼細膩的劍氣,才能透過紙張將火焰切裂,卻又不讓它徹底地熄掉?
【宿主目睹明月樓柔技《朝露》、《歲夕》、《遲暮》、《若寄》,宿主心境提升,可領悟“紅塵”之真意。】
【宿主目睹明月樓劍法《枯槁》、《徘徊》、《斑駁》、《參商》,宿主心境提升,可領悟“癡絕”之真意。】
【宿主對軟兵器的感悟上升,對至柔之道的感悟上升。】
“不了不了!消受不起啊!”宋從心忍不住在識海中尖叫。她一修行中正之道的道家弟子,沒事悟什麼癡絕之道?
雖然被青衣的劍意驚動了一瞬,但很快,宋從心又沉浸在了這出彆出心裁的戲曲中。
她修習劍道,也修習音律之道,雖然她所行之路與台上人的路背道而馳,但正是因為她骨子裡喜愛這種藝術,所以才能如此堅持。
鼓點越發急促,樂曲越發激昂。當琴弦緊繃到某個欲裂的臨界點時,青衣反手擲出了自己手中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