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江夜雨》分為兩段,一曰龍吟,二曰夜雨。

但是恐怕誰都不會想到,宋從心的重心並不是那乘風破浪、耀眼得令人不敢逼視的蒼龍,而是被蒼龍劍氣卷起、如同背景一般的瀟瀟夜雨。

宋從心以三十六劍斬平風浪,不僅僅隻是為了令蒼龍破水,更是為了讓自己的靈炁溢散,融入這片海域。在他人看來,劍斬流水實是無用的少年意氣之舉,但宋從心的真正目的從來都不是為了逞一時之氣。她這麼做是為了混淆姬重瀾的耳目感知,達到掩護姬既望的目的。

宋從心並不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劍修,她琴劍同修,注定她走的不是“一劍破萬法”的法門。

那片融入了宋從心溢散靈炁的雨水便如同收攏的掌心,將姬既望攏入那片蒼涼的煙雨。同時,姬既望憑借自己血脈覺醒後的天賦將自身的氣息壓至最低。蟄伏於暗處襲擊獵物是海洋生靈銘刻進骨子裡的狩獵本能,配合宋從心的掩護,姬既望化作一滴水珠,將自己藏進了浩瀚的大海裡。

宋從心斬出的蒼龍劍氣看似宏偉,實際外強中乾,形影飄虛。姬重瀾的謹慎不亞於她,但她並不知道宋從心融合了山主之心後丹田筋脈早已異變,以尋常靈寂修士的境界,她做到這一步便已經後繼無力。這是姬重瀾犯的第一個錯,或許是因為“明塵上仙親傳”之名迷惑了她的眼睛。

如明塵上仙那般高絕的劍修,從來都是正麵對敵,遠去萬裡不留行,一劍霜寒十四州。明塵上仙唯一的親傳,總該與他相像。

怎會有人不去看那恢弘耀眼的蒼龍,反取那蕭蕭肅肅的寒涼夜雨?

姬既望洞穿姬重瀾胸腔的五指反扣,擰住她的血肉。姬重瀾肺部的淤血反湧,控製不住地噴出一大口血沫。

姬重瀾犯的第二個錯,是她過早認定這是仙神之間的戰爭,凡人插不得手。在她看來,重溟城毀,天傾地覆,呂赴壑想要在傾軋而來的海水中尋求一線生機已是不易,更彆提還要硬扛被渦流帶走的風險躍入海中,隻為了一次完全不可能成功的偷襲。

“……你們,很好。”姬重瀾吐字艱澀,每一次張口都帶出了大口大口的腥血。

她的五臟六腑已經被姬既望絞碎,之所以沒當場死去還是因為分神期修士強大的神魂與氣脈還維持著生機。到了這般境地,姬重瀾竟然仍舊不緊不慢地笑著,眸光柔柔地注視著呂赴壑的眼睛:“當君主為族群做出一個決定時,惠及部分子民,就勢必會傷害另一個群體的利益。”

讓利於民,就勢必要得罪士人與貴族群體。然而,在姬重瀾眼中,平民也好,士人貴族也罷,他們都是自己的子民。

“但本座一直認為,至少你們會永遠相信本座,站在本座的身邊。”

生機一點點地流逝,姬重瀾卻是輕笑:“你們還是不明白,本座即是大壑,一切生靈的最終歸宿之地。”

她話音剛落,宋從心眼前便發生了極其恐怖的一幕。

姬重瀾洞穿呂赴壑身軀的左手突然裂開,那些柔

軟的觸須像海葵一般綻放,露出內裡翻紅的血肉與密密麻麻的環狀齒牙。那肖似八目鰻的圓筒形腔肉瞬間包裹住呂赴壑屍軀,囫圇吞棗地將其裹入其中。姬重瀾被重創的軀體突然變得柔軟,被絞碎的血肉忽然“綻放”

,化作無數細密如絲的絨絨肉芽,這些肉芽反過來裹住了姬既望尚未抽離的手,竟是形成了一個血肉的漩渦,要將他徹底吞去。

宋從心險些沒能繃住臉上的表情,她唇角還帶著一絲血跡,卻是拚著紊亂的氣息再次出劍。短短不到一個時辰之內,姬重瀾便被她壞了好幾次事,如何還能讓她繼續作為?她手中扇頃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月幽微,漆黑的彎刀斬出一輪弦月,與宋從心的劍意猛然撞在了一起。

金鐵交加之聲不絕於耳,她們竟是在如此近的距離中拚起了刀。

宋從心乃最正統的道家弟子,修習的是混元性的心法,其劍術自是承載了道家一脈的“靜、逸、清”

,她的劍光清冽如寒江,匹煉若驚夢,一招一式都詮釋著太極的圓融與輕靈;而姬重瀾則與她相反,她所修行的《滄溟》刀法極儘霸道與狂獵,頗有直麵千層巨浪亦不後退半步的決絕,雖然這套刀法由姬重瀾使來自有一番舉重若輕的幽微之意,實際其刀意沉若重水,極具威勢與壓迫力。

刀刃與劍尖碰撞時發出錚然之音,宋從心出劍的速度從來都沒有這麼快過,她催逼出自己全部的潛力,人已是化作了道道殘影。她的身法向來冠絕同門,此時使用的便是“花漸步”,此步法取意“亂花漸欲迷人眼”,最適合近身克敵。這套步法配合著內門劍術《點蒼》,一時間打得滿場劍光赫赫,耀冠寰宇。隻是她此時關心則亂,劍中清逸不足,隱有狠意,然而一套爆發竟是硬生生扛住了姬重瀾狂猛的攻勢,令她無暇分心。

也就在宋從心爭取到的這一瞬間隙之中,梵緣淺出手了。她淩空虛度,踏浪而來,並和的雙手做了一個“剝”的姿勢,巨大的金印佛掌憑空顯現,圍攏在姬重瀾身側,似是拈花般輕輕一剝。姬重瀾身影倒退,側身避讓,然而被金光照耀的半邊身軀已經消融,發出“滋滋”之音。與此同時,萬千銀絲自她軀體內爆裂開來,朝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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