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從心有時候會想,如果沒有天書,如果自己不知道自己將來悲慘的命運,不知道這個世界破滅的終局,她會是怎樣的呢?

她想,她大概會成為一名中堅戰力的外門弟子,一心一意地經營著自己一畝三寸地的小日子。

她野心不大,也很容易知足,隻要一間門屬於自己的房子,偶爾與三兩友人往來,她就可以過得平淡而又快樂。沒出意外的話,她應該會以無極道門的外門長老或是普通的內門弟子作為人生目標,考不考得上都無所謂,畢竟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她會過著教導弟子、采菊東南下的生活,最後會像大部分外門長老一樣,在壽命將儘時收養一兩位嗣子,平平淡淡地過完一生。

她也遙想過那些風雲幻變、跌宕起伏的傳說,但那些華光璀璨的故事於她而言便如鏡中花水中月。美麗,卻儘是虛幻之物。

瓢潑大雨中,宋從心看著遠處瘋狂肆虐的遠古凶獸與齊心協力共同守護城池的將士與弟子。她覺得有些冷,哪怕雨水根本破不了她的護體氣罩,近不了她的身。她手中握著一顆拳頭大小、不停分泌著藍色液體的詭異事物。那東西溫暖、柔軟,體表布滿了樹木根莖般的脈絡。它斂去了邪性的藍光,在宋從心的掌心中安靜地鼓動,像一個蜷縮著身體、淺淺呼吸的嬰兒。

宋從心垂頭看著它,同樣也一深一淺地呼吸著,隻是她的喘息就仿佛是被人在喉嚨處拉了一道口子。

“天哥,我該怎麼做?”她嗓音已嘶,“你有辦法的對嗎?這個東西……這個叫‘緘物’的東西,你應該知道如何讓它認主的,是嗎?”

天書沉默,沒有在第一時間門回應宋從心的話語。在非人之物看來,宿主已經做到了“未來正道魁首”該做的一切,她根本沒必要犧牲到那種地步。

“求你了,天哥……不是為了彆人,是為了我,為了我自己……我怕,我怕自己邁不過這一坎,他們是因為相信我才……”

宋從心感到恐懼,和天書幻化出來的“被丟下魔窟”的心魔幻境不同,她恐懼的是背負他人的死。

在外門中連第一次殺雞都要磨磨唧唧躊躇大半天的女孩,第一次感受到生命就像被她緊握在手中、隨時可能流逝的沙子。

“……前世,我朋友問過我一個名叫‘電車難題’的世紀性問題,一輛失控的電車駛來時,你握住了改變軌道的拉杆,兩條軌道上分彆是五個有罪但有家人的人和一個無罪但一無所有的人,你會做出什麼選擇?”宋從心扶著樹痛苦地蹲下,如將要溺斃在水中的鳥兒,“我們討論了很多,想了很多。我們傲慢地把生命放在天平上衡量。回家後,我難受了很久,我得出了一個結論——我腦子被巨怪打了嗎?我為什麼要去碰那個杆子。”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她已經伸手,握住了那決定命運的拉杆。

“幫我,天哥。我不會死的,我一定會活下去的。”宋從心看著手中深藍色的心臟,黑黝黝的眼瞳中似是燃起了明滅的火,“幫我——!”

天書沉默良久,終是無法拒絕宿主的請求。它懸空而起,泛著柔和金光的書頁紛紛離開了書籍,拱衛環繞在宋從心的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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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頁與心臟相觸的刹那,燦爛而又柔和的光芒盈滿了眼眶,那光芒如此明亮,卻不會將人的眼睛刺傷。

直到光芒散去,一切重歸平靜,宋從心再次看去,便見一張烙印著地脈山主之心的書頁懸浮在她的麵前,上麵的注解已經發生了改變。

[緘物:地脈山主之心(可認主)

箴言:山主,地脈之神。本是大山與土地的守護者,卻因為一場籠罩塵世的陰謀而被剖出了唯一的血肉之心。

封存“鎮魂”之咒言,靈效已失,僅剩這顆不停分泌大山血液的肉心。

你已經準備好接受它的一切了嗎?接受它的祝福,接受它的怨恚;接受它的詛咒,接受它的新生。

小心,魂靈的命脈與大山相係,血脈的詛咒如影隨形。

祂將臣服於你,祂將瘋狂地追殺你。]

宋從心定定地看著天書列出的箴言,許久,她才閉上了眼睛,伸出手摁上了這張書頁。

“咄”的一聲,寂靜的黑暗裡仿佛有人張開弓矢,扯裂了一聲空氣爆裂之音。宋從心心臟瞬間門收緊,隨即感覺到了一陣難以忍耐、仿若附骨之疽般的冷意。有什麼東西爬過了她的血管,途經她的經脈,最後一口咬住了她胸腔內的血肉之心。

宋從心瞳孔收縮,那種陰冷的感覺迅速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不知寒暑的仙骨竟生出了幾分痛意。

[緘物“地脈山主之心”已認主。它將融於你的骨血,成為你的一部分生命。]

[山主之祝:大山的子嗣,地脈的嬰孩,你所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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