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丘天昊暫時沒打算交換位置,並不代表路邈的危機就解除了。
中午十二點多的時候,頂層的物資平台落到了路邈他們這一層,即使丘天昊一口也沒有動,平台落到第67層的時候,也已經什麼都沒了。
鐵質的碗盤被攪和得亂七八糟,整個平台都散發著劇烈的惡臭,也不知道上麵六十多層的人都對這個平台做了什麼。
但即使平台上已經沒有任何可以食用的東西了,平台落到自己的樓層的時候,巫師們還是必須走到平台上的椅子坐下,直到10分鐘的用餐時間結束。
這也是係統沒有公布的潛規則之一,不過並不算多難猜。
因為平台落到這一層的時候,整個房間內的溫度就會瞬間降到零度以下。
體溫急速下降的情況下,體力會加速消耗,對層數大的低層巫師來說幾乎是致命的,所以就連路邈的室友,都不得不立刻離開自己的床鋪,待在唯一溫暖的物資台上。
路邈提前看過情報,當然也知道這個規則,十分自覺的坐到了椅子上。
【觸發主線任務:在魔法高塔內存活超過1周。】
【觸發支線任務:在物資平台上度過愉快的用餐時間(0/7)】
這2個任務都是在路邈坐上去的瞬間觸發的,路邈看著兩個任務的限定時間,不由得挑眉。
都是限時七天的任務。
這豈不是說,他們必須在高塔內待滿七天,才有可能拿到全支線了?
要是屏幕前的玩家們知道了路邈此時的想法,絕對會覺得很無語。
身旁有一個隨時會把他當作儲備糧吃掉的室友,頭頂上還有虎視眈眈的丘天昊,虧他還有這種信心,覺得自己能跟在上個副本一樣,拿到全支線全成就。
就算他能突然潛力爆發,反殺室友,但到了那個時候,丘天昊想要下來殺他就變得更加容易了。
——室友都沒有了,他甚至不需要通過對方的同意,就能隨意的到達67層。
不過即使路邈沒這麼想,他們也覺得路邈必死無疑就是了。
聽說了丘天昊要找他,還這麼快就進入遊戲,這個行為就已經讓他們判定了路邈必定會死。
如今隻不過是看他用什麼方式死而已。
屏幕外的滿滿惡意,無法傳達到屏幕內的副本裡。
路邈百無聊賴的觀察了一下平台的構造,發現椅子是焊死在平台上麵的。
可能是擔心巫師們就地取材來殺人,平台上的椅子是兩把完全由鋼鐵澆築而成的鐵椅子,而且椅子的高度非常的高,路邈的身高和腿長在普通人中已經算是比較優越的存在,但坐上這把椅子的時候,雙腳仍舊是懸空於地麵的。
規則上說“用餐時必須保持優雅,端坐在椅子上”並不是一句善意的提示,而是必須要遵守的鐵則。
路邈發現對麵的室友坐到椅子上,就以一種很不舒服的方式,整個
人全身貼合在椅子上,後背僵直,貼緊靠背,兩條腿也嚴絲合縫的跟椅子腿重疊在一起。
如果動作不夠標準的話,椅子上的裝置就會發出尖銳的嗡鳴聲,不斷的刺激著兩人的耳膜。
室友對這種聲音極為敏感,路邈隻是動作慢了一點,他就目光凶狠的瞪了過來,眼神裡閃過毫不遮掩的嗜血和貪婪。
路邈毫不懷疑,如果自己的動作再慢一點,這個剛剛還“善意”
提醒他不要浪費體力的室友,立刻就會暴起殺了他,將他變成接下來幾天的口糧。
不過即使他現在乖乖聽話,等到過兩天,這個物資平台上還沒有任何可以果腹用的食物的話,這個人無論如何也會那麼做的。
即使他可能知道“刑滿一年之後,如果仍舊沒有殺掉自己的室友吃肉,就能夠被高塔無罪釋放”
這個規則,在極度的饑餓和步步逼近的死亡麵前,也很難堅持相信一個甚至沒有被正式寫入規則中的潛規則。
他現在沒有立刻行動,隻不過是還沒有到徹底失去希望的時候而已。
路邈不慌不忙,按照對方的姿勢坐好,趕在徹底惹惱對方之前,嗡鳴聲終於停止了。
室友陰惻惻的盯著路邈看了一會兒,卻始終沒有動作,而是閉上眼睛緩緩平複呼吸。
路邈卻好死不死的,一邊觀察平台上的情況,一邊跟對麵的室友友善的打招呼:“你好,我叫路邈,今天剛被關押進來。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室友的眉頭皺了起來,呼吸明顯有些紊亂,呼哧呼哧的喘了幾口粗氣,才冷冷開口:“閉嘴。”
路邈卻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對方的抗拒一樣,繼續問道:“你在這裡生活多久了?上一次是在第幾層,有吃飽過嗎?”
這些問題一個比一個紮心,屏幕前的玩家們都有些聽不下去了。
“路邈這是在乾什麼啊!嫌人家的脾氣太好,沒有立刻殺了他嗎?”
“這下可好,人家原本可能想把他當儲備糧養著的,等會兒生氣起來,路邈彆變成死的儲備糧了。”
“真是沒見過這麼奇葩的人,丘總都暫時饒過他一命了,他自己卻在這裡找死。”
預想當中的血腥場麵並沒有出現,先前離開了路邈的屏幕前的玩家們陸續又轉了回來,看見這個場麵不由得嗤笑出聲。
支持路邈的玩家們聽得有些生氣,但他們既跟不上路邈的思維,身邊又沒有像周東風那樣平易近人,還是智商掛的排行榜玩家,替他們解答疑惑,沒有辦法理直氣壯的反駁對方。
他們的隱忍卻讓這些玩家更加肆無忌憚起來:“這就是你們吹得天花亂墜的新人?還說什麼通關了兩個新副本,我看隻不過是運氣好吧!”
“他上個副本我也看了,是個合作副本,隊友裡麵還有戚淮和蘇安琪這兩個排行榜前10的大佬,這能過不去麼?路邈純純就是一個被帶飛的,有些人的粉絲也好意思吹噓是他自己通關的!”
“他該不會以為這個NPC沒有跳起來殺了他,是因為脾
氣好吧?”
路邈當然不會覺得麵前的室友是脾氣好,才不殺他。
他現在按捺住脾氣,純粹是因為生氣會加快血液的流動,血液流動快了,帶走的能量也就越多,他必須保存好體力,免得最後還沒來得及殺死路邈,就被路邈反殺了。
路邈明確的知道這一點,但他並沒有任何的害怕。
在這座泯滅人性的監獄裡,囚犯們做任何事情,都是為了讓自己活下去。
而他的目標也在於此。
隻不過他的生存壓力並不隻來自於食物和水源的緊缺,更來自於自己的頭頂。
路邈抬起頭,正好對上丘天昊的視線。
丘天昊饒有趣味的打量了他一眼,挑了下眉毛,並沒有對他挑釁NPC的舉動做出任何的質疑或者認可,隻是站了片刻,就轉身離開了路邈的視野,回到自己那邊的床上休息。
兩人都沒有選擇殺掉自己的室友。
不過在屏幕前的玩家們看來,路邈不這麼做完全是實力不夠用,而丘天昊則恰恰相反。
以丘天昊的實力,隨時都能捏死這個D級副本裡的任何NPC,目前沒有這麼做,隻不過是因為沒有必要而已。
沒人會刻意去碾死一隻對自己來說沒有任何威脅,而且毫無存在感的螞蟻。
丘天昊的視線離開後,路邈倒是感覺壓力減輕了許多。
雖說他篤定,在自己還沒有開啟這個副本的REALTRUTH模式之前,丘天昊多半不會對他下殺手,但周東風提醒過他,以丘天昊的智商,要想明白副本升級的原因實在太簡單了,隻不過他之前都沒有往路邈思考的方向想過而已。
路邈在他麵前待的時間越長,丘天昊就越有可能自己推測出副本升級的必要條件。
所以他在進入副本之前,才讓路邈祈禱自己不要遇到丘天昊。
一旦遇見丘天昊,暴露在他的觀察之中,路邈在丘天昊眼中的價值就會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點一點減少,直到丘天昊摸索出副本升級的條件,路邈再怎麼故作深沉,對他來說也不過是一個被榨乾了價值,隨處可見的普通玩家而已。
而對路邈來說,進入副本的時間必須足夠長,他才能借到自己想要的那個“勢”
,從而達成實力上的逆轉,扳倒丘天昊占據上風。
雙方爭的都是時間。
路邈斂下眸子,緩緩吐出一口氣,直播屏幕前的玩家們卻隻以為他是發現自己沒辦法跟室友套近乎,乾脆放棄了。
那些曾經嘲諷過路邈的玩家們臉上,再度浮現出輕蔑的笑意。
現在的路邈卻完全沒有心思關注直播的事情。
他的腦子正在飛速的運轉,整理著自己進入這個副本之後得到的訊息,跟先前的情報整合到一起。
有些東西是情報無法提供的,就比如隨機分配的室友,和他現在所坐的這把椅子。
因為雙腿懸空,沒有地方借力,坐在上麵的人必須時刻保持肌肉緊繃,才能不觸發嗡鳴警
報,
而麵前的平台上,
卻沒有任何的食物能夠分散他們的注意力。
平台的表麵粗糙且布滿劃痕,雖然上麵已經沒有了任何食物,但縫隙裡卻殘留著一些油脂和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混合在一起,發出既惡心又讓人忍不住分泌唾液的詭異味道。
這會加速身體的消耗效率,使得原本就饑餓的巫師們更加饑腸轆轆。
換句話說,每天10分鐘的進餐時間,其實就是一種另類的刑罰。
精神和□□上的雙重折磨,會很快的消磨掉一個人的耐心,更加刺激了高塔內被關押的巫師們脆弱的內心,使得原本就嚴峻的生存衝突加劇。
有點難辦啊……
路邈摸了摸下巴,因為手臂脫離了鐵椅子的靠背,鐵椅子再次發出了嗡鳴聲,惹得對麵原本已經平靜下來的室友再度睜開眼,朝著他怒瞪過來。
這一次,他平複心情需要的時間明顯更多了。
但他依舊沒有攻擊路邈,非但如此,他甚至再度冷冷警告了路邈一遍:“不要亂動,你這樣做隻會白白消耗自己的體力。”
聽起來著實是非常的為路邈這個新人著想了。
但路邈卻知道,對方這麼說並不是想讓他節省體力,好活得久一點,隻是為了讓自己的良心得到安慰:看,我勸過他了,但他不聽。
這樣一來,在路邈體力透支,無法反抗的被他殺死的時候,他就不用覺得那是自己的錯了。
人類在某些形式主義的事情上,總是會有些奇奇怪怪的堅持。
從進入到高塔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幾個小時,從一開始,路邈就總是能聽見若有似無的打鬥聲和慘叫聲,顯然,在那些戰鬥力相差懸殊的樓層,已經有人按捺不住內心的獸性,開始獵殺同樓層的室友了。
但路邈麵前的這個室友卻對路邈諸多忍耐,還在拚命的節省體力,說明他現在暫時還沒有把握,能夠殺死路邈。
他在等,等雙方的體力差距拉大,或者路邈放鬆警惕入睡的時候,再來殺死他。
10分鐘的時間很快結束了,頭頂的燈光開始變成了鮮紅的顏色,一閃一閃的。進行著最後10秒的倒計時。
在這段時間裡,被關押的巫師們終於可以自由活動,路邈的室友立刻就撐著發麻的腿腳回到床上去了,隻是這一次卻跟之前背對路邈的情況不一樣,他麵向著路邈這一邊,把自己團成了一個球,緊緊縮在被窩裡。
路邈能夠隱約察覺到他警惕的注視。
但路邈沒有放在心上,他的注意力被彆的東西吸引了——
平台的桌子底下,有黏膩的血液。
他起身的時候身形晃了晃,沒忍住抓了一下桌麵,結果指尖就接觸到一灘黏膩的東西,隨後被油脂香氣和各種亂七八糟的臭味掩蓋的血腥味傳了出來,他抬起手一看,果然發現自己的手指上已經沾滿了血。
不知道是動物的血,還是人類的血?
在這個充斥著醜惡人性的高塔裡,毫無疑問,是後者的
可能性更大。
路邈抬頭看了眼頭頂,
密密麻麻的層板由遠及近,
一層一層像是套圈一樣套在一起,一個個巨大的圓形中間,一盞刺目的燈光直直照落下來,讓人盯著看上一段時間就忍不住閉眼,根本數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層隔板。
他覺得有些奇怪。
這些血液已經逐漸有凝固的跡象,說明是在很高的樓層就已經沾上去了,但是高層的人也隻有10分鐘的進食時間,這麼短的時間內不抓緊胡吃海塞,怎麼還會有時間去殺人?
不等他思考出什麼東西,鐵椅子又開始發出嗡鳴聲警告,路邈不得不離開了平台。
他最後隻來得及蹲下,看見平台的桌子下麵,有一個模糊的人形影子。
這個人影幾乎把桌柱完全遮住了,隻有靠頭頂的邊緣濺到了一點點,剩下的都在桌麵底下,還有地上。
人影的四周都是飛濺的血液,但是這些血落到地麵上的時候,就被材質特殊的地麵吸收了進去,一分一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