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林載川披著月色回到市局,到辦公室安排後續針對馮岩伍和吳昌廣的偵查工作,然後發現信宿懶洋洋地趴在他的桌子上,一隻手舉著手機放在麵前,時不時用指尖滑一下屏幕。
——這人竟然沒準點下班。
信宿入職這一個多月時間,隻有偶爾那麼幾天勤快加班,其他時候,基本一到下班時間人就已經沒影了。
來的最晚、走的最早,要是市局有個日均工作時長統計,信宿肯定是無可爭議的倒數第一。
“林隊!”
“林隊。”
辦公室的刑警看到林載川回來,都起身喊了一聲。
信宿聽到聲音,也支起手臂坐了起來,直起腰看向林載川。
林載川也看著他,“沒回家?”
信宿低聲一笑:“聽說你們那邊好像出了意外,就想留在這裡聽聽。”
這人向來喜歡看樂子,且不分敵我。
林載川點頭道:“馮岩伍在一家地下酒吧開了四小時的包間,但是他隻在裡麵停留了不到半個小時,下午兩點的時候,坐了另外一個男人的車離開了。”
“下午兩點。”信宿道,“那時候你們才剛定位到他的位置吧。”
“就是說,警方還沒過去的時候他就已經走了。”
當時馮岩伍的車還停在酒吧的停車場,刑警盯住了各個出入口都沒有看到他離開,誰都以為他還在酒吧裡麵!
他們在酒吧前後密不透風地盯了兩個小時,結果撲了個空。
信宿往後一靠,兩條長腿交疊:“唔,跟馮岩伍一起離開的那個人的身份信息呢?”
“暫時還沒有查到。”
“包廂是馮岩伍開的,那個人沒有在酒吧留下任何信息,根據那輛麵包車的車牌號碼,查到的是一個跟這起案件無關的外地女性。”
信宿神情若有所思:“聽起來很謹慎嘛,應該不是普通客戶或者朋友這麼簡單的關係。”
頓了頓,他又推測道:“我們的調查追蹤都是暗地進行的,按理說,馮岩伍現在應該還不知道他已經暴露了,很可能會回去取車。”
“嗯,林隊也是這麼想的,”賀爭這時插話道:“我們已經在酒吧、律所、盛光小區都派了同事盯著,隻要馮岩伍出現,就把他第一時間捉拿歸案!”
信宿思前想後,感覺沒有什麼遺漏的了。
警方已經在馮岩伍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都布上了“眼睛”,隻需要守株待兔,等他回來自投羅網。
但,10個小時過去,天色昏沉複又亮起,馮岩伍卻並沒有在任何一個地方。
他沒有回去取車、沒有到律所、甚至一整晚都沒有回家。
這天,星空流雲都靜謐。
浮岫市的夜晚出奇安靜。
……
次日早上,信宿八點來到市局上班,看到辦公室的刑警臉上如出一轍的“濃妝”,恐怕都一夜沒閉眼,
黑眼圈一個比一個大,
活似一窩國寶大熊貓。
整個房間裡充斥著一股強烈的風油精和咖啡味兒,
信宿一進去差點兒被嗆出來。
“咳咳、咳……”
他嗆的鼻子都發紅了,伸手打開窗戶通風,“你們這是什麼情況?”
章斐目不斜視一臉麻木,嘴唇動了動:“信宿你來了。”
信宿看他們神情凝重、陰雲遍布的表情,意識到了什麼,“怎麼,進展不順利嗎?”
“彆說酒吧了,他竟然連家都沒回!守在他家樓道口的同事一晚上連根毛都沒看見,”賀爭低頭用力搓了搓臉,懷疑道:“有沒有可能我們在追蹤他的時候被馮岩伍發現了,所以他金蟬脫殼跑了?”
另外一個刑警道:“不可能!除了最後鎖定那家酒吧,我們基本上是全程網絡追蹤,跟他見都沒見過,馮岩伍怎麼會發現我們?”
誰也不知道馮岩伍這詭異行蹤是在乾什麼,信宿聽了一時也沒什麼頭緒,向某個位置望了一眼,問:“林隊呢?”
賀爭道:“交管那邊的人說,那輛套/牌/麵包車最後出現的地方是城北區。”
“林隊收到消息,一大早就帶著同事們過去了。”
信宿掃了眼稍顯清冷的辦公室,市局的大半刑警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追蹤、盯梢、調查走訪……
他們在不同的地點徹夜不休,想要從這幅員千裡的錦光分區沿著蛛絲馬跡找到馮岩伍的身影。
但一無所獲。
其實這才是刑偵工作的常態。
大量的線索經過長時間尋找、排除,最後可能隻篩選出一兩個對破案有幫助的細微“引線”。
刑昭那起案子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就被偵破,是因為信宿在裡麵用了“富家紈絝”的身份,誤打誤撞找到了錦繡城,幫了市局一個大忙。
但這次信宿也實在愛莫能助,隻能在審訊領域發揮自己的專長。
信宿坐到他的位置上打開電腦,又看了一遍林載川發給他的那段地下酒吧的監控錄像,然後小聲問對麵的章斐,“章斐姐姐,何方應該還在市局吧?”
何方昨天上午接受完審訊,整個人就好像遭受了什麼嚴重精神攻擊一樣,狀態明顯不太好,市局也不敢把他就這麼送回少管所,一直派專人看守照料著。
章斐:“在,怎麼了?”
信宿說:“我有件事想問問他。”
章斐看他一秒,然後歎氣道:“聽說何方今天早上都沒吃東西,現在他的情況……可能不太適合接受審訊。”
信宿彎了彎眼睛:“我會給他帶早餐,這次會很溫和的,我保證。”
章斐仍然不太讚同地皺著眉。
何方他再冷血、冷酷,到底還是個沒成年的孩子,以後還要回到社會上成長,跟那些窮凶極惡的犯罪分子終究不一樣,不能用太嚴苛緊迫的審訊方式對待他。
而信宿造成的“精神傷害”是實打實的,短時間最好不要讓他們兩
個人有過多接觸。
信宿雙手合十,一雙鳳眼無辜睜大,眼神直勾勾亮晶晶看著她,“絕對不會惹麻煩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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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恐怕沒人能禁得住信宿這套攻擊,半晌她妥協道,“如果發現何方的情況不對,一定要馬上停止審訊,你也不想林隊回來點名批評你吧。”
信宿:“好的!”
進審訊室之前,信宿先去買了一份早餐回來,市局對門小吃攤上的蟹黃餛飩和奶黃包。
何方看到進來的人是信宿,整個人都一僵。
儘管已經過了一天,他仍然無比清晰地記得這個男人帶給他的恐懼。
信宿把早餐遞到他的手裡,“吃吧,已經不燙了。”
“………”何方不經思考地就低頭吃了起來,機械地大口咀嚼吞咽著,似乎已經對下達在他身上的命令產生了某種條件反射般的服從性。
信宿又倒了杯溫水,放在他的手邊。
雖然他不喜歡這小孩兒,但大概能猜到何方這三年時間都經曆過什麼……說到底,隻是一個被強行磨掉人性的、身不由己的呆滯木偶而已。
可恨又可憐。
等到何方吃完了早餐,信宿才把搭在膝蓋上的腳踝放下來,溫聲道:“彆害怕。”
“這次你隻要回答我一個問題就好了。”
何方隻是僵硬地看著他。
信宿把一張照片放到他的眼前——是酒吧監控錄像裡走在馮岩伍身邊的那個男人,畫麵放大後能隱隱約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