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刑警隊辦公室,林載川睜開眼睛,清亮瞳孔裡閃爍著某種夢魘似的悸動。

他已經很久沒有夢到過五年前那件事了,但可能是最近這段時間太過疲憊的緣故,那些陳年舊事又在他的腦海中斷斷續續的閃回。

過去那麼久,林載川對那些將近致命的傷痛已經沒有什麼印象,反而是那個叫“閻王”的少年——每次想到他或許還生活在某個陰暗不見天日的地方,勢力如野草般肆無忌憚生長,林載川就如鯁在喉。

他單手揉著太陽穴,從沙發上坐起來,搭在身上的白色太空被軟綿綿地滑了下去。

市局昨天剛偵破了一起社會影響嚴重的特大凶殺案,上層領導、各方媒體密切關注,犯罪嫌疑人落網、在審訊室坦白所有罪行,林載川連夜寫完結案報告,時間太晚了也沒回家,就這麼潦草地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窩了一晚上。

小腿蜷縮到有些麻木,林載川站起來舒展身體,骨節發出輕微的響聲,淡淡日光從窗戶投射進來,落在他沉靜俊美的白皙側臉上。

現在還不到七點,沒日沒夜加班了半個多月的刑警們在結案後都回家補覺去了,恨不能睡的天昏地暗,這個點基本上沒有人來上班。

林載川低頭隨意整理身上有些褶皺的襯衫,推開辦公室的門,剛走了幾步,目光從走廊上往下一掃,就看到一樓大廳門口有個身形高挑的男人走了進來。

來人看起來非常年輕,頭發留到肩頭,穿著一身黑色燕尾服?,氣質優雅陰鬱,第一眼給人的感覺像某個古老又神秘的西方貴族。

男人的睫毛濃密漆黑,眼睛像沒有溫度的金屬儀器,打量、審視著市局內部的每一寸空間。

他站在那裡,無端讓人想起溫度冰冷而花紋豔麗的毒蛇。

那種眼神讓林載川本能地感到非常不舒服,他停下腳步,微微皺起眉。

就在同一瞬間,樓下的年輕男人有所察覺般抬起眼,看向林載川的時候,一雙上挑的鳳眼裡晃蕩著含情脈脈的笑意,嗓音極溫和:“林隊你好,我叫信宿,是來市局報道的新人。”

林載隻是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很少會有人第一次見麵就給他這樣的感覺——惡意、危險、不適。

信宿則不躲不避直勾勾跟他對視,唇角若有若無地彎起,神態不生澀也不拘謹,看起來像是一個極擅長社交的年輕人。

他的氣質溫潤又柔和,方才那種審視般的陰冷感就像是轉瞬即逝的錯覺。

林載川確實收到消息說刑偵支隊明天會來一個剛畢業的新人,但沒想到……會是這樣的風格。

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眼前男人,麵上淡淡一點頭:“這麼早就來了。”

信宿仰頭望著他,溫溫一笑:“其實明天才是正式報到的時間,今天早上剛好路過市局門口,就想先過來認一認路,沒有打擾到林隊工作吧?”

林載川簡短道:“不會。”

信宿想了想,語氣帶著恰到

好處的遲疑開口:“我初來乍到,

對這裡的環境還不太熟悉,

刑偵隊辦公室是在二樓嗎?”

林載川嗯了聲:“上來吧。”?

信宿二話沒說,從旁邊的樓梯通道走了上來。

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林載川轉過身。

信宿的個子很高,一身穿著也相當考究,西裝長褲黑皮鞋,天然微卷的烏黑長發散落在肩頭,皮膚異常白皙,說是從哪個滿是斯文敗類的名利場上剛走出來也不為過,或者是假正經的浪蕩公子——怎麼都不像是一個警察。

林載川打量著眼前的青年,他甚至還打了一排耳洞,不過沒有帶耳釘。

信宿大大方方任由他打量,又若無其事地眨眨眼,極無害地喊了一聲:“……林隊。”

林載川收回目光:“跟我來吧。”

現在時間還早,走廊上也沒有什麼同事來往,林載川帶著信宿在市局熟悉環境,路上問道:“我們以前見過嗎?”

林載川對這個人沒有任何印象,但他一見麵就叫“林隊”,顯然是認識他的,而且林載川的身份特殊,很少會留下照片這樣的圖像信息。

信宿為什麼會知道他是誰?

信宿當然聽出了這句話裡的意思,垂眼微微一笑,解釋道:“我的母校是浮岫公安大學,在學校的時候,聽很多同學都提起過林隊。”

林載川了然。他們市局跟浮公大確實有不少合作關係,他去年夏天還去做過一次刑事偵查方麵的宣講,信宿或許什麼時候單方麵見過他。

在辦公樓轉完一圈,林載川把人送到二樓出口,又從上而下掃了他一眼,蹙起眉道:“明天正式報道的時候,把頭發剪掉。”

林載川平時是不管這些雞毛蒜皮的,隻要穿著不是特彆怪誕,他都不會開口。

但偏偏信宿就屬於“特彆怪誕”那一類型的,尤其那一頭過肩狼尾,要多惹眼有多惹眼,不可能讓他以這幅尊容在市局招搖過市。

信宿對此也有心理準備,畢竟是在公安機關工作,他這一頭非主流漂亮長發是留不住了,起碼要剪短到不過眉梢的長度,不過信宿那張臉什麼發型都能駕馭,這倒無所謂了。

信宿心知肚明對他一笑:“我會的。”

他笑起來的時候堪稱賞心悅目,可不知道是不是先入為主的緣故,林載川總會想起方才無意間在這個年輕人身上窺見的那一抹陰冷,以至於每次跟他對視,都會產生一股微妙的警惕與敵意。

眼見時間快到八點,林載川沒有再說什麼,向他微微點頭示意,就轉身走了。

信宿站在原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直到林載川的身影徹底消失,才收回視線,瞳孔逐漸浮起薄冰似的冷漠,取代了偽裝出來的溫和。

濃密漆黑的眼睫垂下,年輕男人慢慢抬起手,指尖輕輕撫過唇角,聲音輕的幾不可聞——

“好久不見了。”

“林載川。”

-

第二天早上,刑偵支隊格外熱鬨,

畢竟他們辦公室很久沒有新鮮血液進來了,

聽說今天有新人報到,

刑警們都在好奇這位新同事究竟是何許人也。

結果等到八點半,也沒見一個人影。

刑警沙平哲等不耐煩了,“嘖”了一聲,開始光明正大地穿小鞋:“剛上班第一天就遲到,這習慣不好,以後得改。”

旁邊的賀爭善解人意地說:“可能剛來要辦手續吧,說不定一會兒就過來了,再等等。”

聽說這位新同事的背景很不一般,是個堆金疊玉的富二代,背靠省裡數一數二赫赫有名的財閥集團,而且似乎還是家族裡僅存的法定第一順位繼承人。

——所以刑警們都特彆想看看,是哪位青年有這等超前覺悟,不去繼承億萬家業,要來當無私奉獻的人民公仆。

直到九點多,才有個身影姍姍來遲。

信宿果然把頭發剪短了許多,劉海稍稍散落在眉梢,他換下了昨天的西裝,穿的是一套休閒運動服,這讓他看起來幾乎有幾分純情,活脫脫一個剛走出校門的男大學生。

“男大學生”推開辦公室門,半邊身子進來,往裡看了一眼。

女警章斐聽見動靜抬起頭,然後神情呆滯了一下。

那一瞬間,她以為是哪個大明星下來“微服私訪”了。

章斐眼珠子都看直了,不自覺咽了口唾沫,起身試探問:“請問……你是?”

信宿一眼沒看見林載川,有點不太確定,問:“這裡是刑偵支隊辦公室嗎?”

副隊長鄭治國開口道:“是,你有什麼事嗎?”

“我叫信宿,是來刑偵隊報道的新人。”信宿走了進來,彬彬有禮地一頷首,“不好意思,剛剛去辦入職手續遞交材料耽誤了一點時間,來的有些晚了。”

刑警賀爭:“………”

什麼意思,這年頭連公安局都開始顏值霸淩了嗎,怎麼連小白臉都跑來當警察了?!

鄭治國倒是沒什麼反應,指了一下裡麵的辦公桌,道:“過來坐吧,這是你的位置,已經給你收拾好了。”

信宿道了聲謝,抬步走過去。

旁邊實習的小警察忍不住偷偷多瞄了信宿幾眼。

這位新同事的長相非常漂亮——但卻不是那種規矩端正的漂亮,帶著一點妖異張揚的美,像隻在夜裡出行的男妖精。

又唇紅齒白,有種男生女相的感覺。

實習小警察憤世嫉俗地想:長成這樣的富二代,為什麼要來他們市局“屈就”啊?

明明能靠臉、能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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