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陽】炙人蠱10(1 / 1)

“怎麼樣,這樣你就不用……再餓肚子。”手裡的人抓住最後一線生機,“修鬼道的人,和我有什麼差彆?無惡不作,濫殺無辜,你……你和我都一樣。我們隻不過是……想要利用旁門左道的法子,多活一些時日而已。我已經沒了皮囊,隻剩一滴血,彆人的皮囊我用不長,隻有炙人蠱最後那張整皮能……”

他還沒說完,整個身體就被鐘言撕成了兩半。從肚子裡掉出來的不是血肉模糊的臟器,而是一堆皮。此時整個柴房充斥著他痛苦的嚎叫,但很快被院子裡的灶火聲壓下去,他瞪著眼睛,明明自己偽裝的這麼好,臨死之前實在想不通是哪裡露出馬腳!

“元墨的絲魄是不是還在你身上?”鐘言給他留了最後一口氣,左眼皮冷不丁地跳了一下。

真正的元墨,恐怕已經死了。就死在這個下午,而上午的時候自己還摸過他的腦袋。那個忠心護主的小孩兒,眼睛黑亮亮,敢為了秦翎和自己吵架。

麵前的人已經疼得隻求速死,可還是呼吸一滯。原來鐘言不僅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元墨,還知道元墨死了,更知道自己留了他的絲魄!

殺了那小子不是難事,自己沒有實身,一直以來就是換彆人的皮囊,幾年前混進秦宅當丫鬟,早就和元墨熟悉。把他叫到柴房,一掌劈到了他的天靈蓋上,那傻小子連哼都沒哼一聲就死了,仿佛從沒活過,死得乾乾脆脆,半分自保的手段都沒有。而自己怕露餡兒,便留了他的絲魄在身上,皮身也變成了元墨的模樣。這樣就算鐘言懷疑自己也不會一敗塗地,無論他問什麼,自己都答得上來。

有了絲魄,自己就有了元墨的所有記憶。

“如果元墨的絲魄在你這裡,你該知道今早我把秦翎的粥賞給他和翠兒了,對吧?”鐘言又撕了他的手腳。

乾舊泛白的人皮碎片直往下掉,那人已經說不出話,眼珠子快要從眼眶瞪出來。沒錯,是賞了一碗粥,可是一碗粥又怎麼了!

“那碗粥裡,有我的一滴血。”鐘言陰森森地說。粥自然是隨手賞的,可是轉手之際他快速掐破了指尖。

普通人喝他一滴血根本不算什麼,他要的隻是真正的小翠和元墨身上有自己的血味,這樣即便有人魚目混珠也能分出來。中午的元墨身上還有味道,到了傍晚,他再回來的時候,已經沒有了。

在離開秦翎的院子之前,鐘言就知道這人已經不是元墨。現在他拿出一張符紙來,貼在了這人的眉心之處,殘缺不全的皮身頓時燃起熊熊烈火。

“啊!啊!”皮身發出垂死掙紮的慘烈叫聲,冒出來的煙都是黑色的,可是叫聲中又有不可捉摸的笑聲。他還有很多事沒有說,他就算死了也能在陰曹地府等著秦翎下去,因為他從入秦府那天就感覺到這宅子不對勁,所有人都想要大少爺死!

炙人蠱是自己下的,可是屋裡的風水和大床根本不是自己能動的,秦翎他早就睡在壽材上了,再加上那院子裡的彎刀血月懸心,胎神移位,他不信秦翎能逃得過那麼多劫難!鐘言就算

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救他那麼多次!要怪隻能怪他的命太好了,有人不容他!

自己進秦宅時,秦翎已經病了,但還沒到斷心脈的地步。他也疑慮過,命格是天注定,若真是好命,怎麼會被人隨意坑害?哪怕秦翎被人借運改命,也不會淪落到這樣悲慘的地步,可見秦翎的八字也不怎麼樣。現在他信了,秦翎的命格確實非凡,哪怕苦弱的肉身已經走到末路,命中注定還是有一位這樣厲害的貴人,救他、助他、護他,哪怕彆人把他的福霸占,老天還是給他一道生門。

何等好運!何等好命啊!他不由地狂笑起來,隻恨自己來得晚,下手晚,不然也分一口!

這些笑聲在鐘言聽來格外諷刺,仿佛在諷刺自己還有許多事不曾知曉。火苗烈烈地燒起來,一瞬間就將垂死掙紮的皮身燒了個乾乾淨淨,地上隻留下一堆灰燼。鐘言再迅速拿出一張符紙來,往地上發燙的灰燼上一扔,那符紙頓時飄了起來,懸空立在他的麵前。

還好,這絲魄算是保住了。鐘言將手伸到空中,那符紙便跟著一起飄動,他在符紙上一點:“去。”

符紙往高處飄了飄,像被一陣風吹起來,隨後朝著柴房的偏房飛過去。鐘言跟著它,偏房堆滿了雜物,平時也不會有人來,柴火堆到了房梁上,全都是等著過冬用的。符紙飛到柴火上便不動了,鐘言便知道這密堆的柴木下方一定是元墨的屍首。

既然如此,鐘言也沒有彆的辦法了,隻能試試。這一次他取出一張白色的紙,用手撕出一個小人的形狀,那黃色的符紙又一次飄了起來,朝著小人而來。

“起。”

鐘言說。

黃色符紙貼在了小人的背後,隨後白紙開始變形,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變成了元墨的模樣,隻不過比真正的元墨白了不少。

紙人元墨看了看雙手,又看了看自己光著的身體,二話不說跪在鐘言麵前:“謝大少奶奶救命之恩!少奶奶大恩大德,永世難忘!”

“先起來吧。”鐘言揉著餓癟的肚子,還以為在秦宅能吃飽,“你記住,從這一刻開始你就當自己沒死過。”

“是!”元墨咚咚地磕著頭。

“你還記不記得自己怎麼死的?”鐘言靠住了牆,剛才的對陣看上去贏得漂亮,實則耗費了他不少精力。那人的實力不可小覷,他虧就虧在沒有一具實在的身子,否則未必會輸。隻是……他說他還剩一滴血,現在那滴血沒見著,鐘言不免起疑。

元墨抬起了臉:“我隻記得……春桃姐姐說柴房有漏雨的地方,讓我過來看看,我想著柴火不能受潮就趕緊跟著進來了,然後……就死了。”

說完他看向身後的柴堆,隱約可見裡麵有一雙穿著灰色布鞋的腳。那就是自己。

“究竟是什麼人要害我,要害少爺!”元墨抹了一把眼睛,想哭,可眼眶是乾的。

“彆擦了,你已經不是活人,沒有淚水。我隻能讓你借個紙身,沒法讓你複生。你往後就是一個紙人,要躲著火,躲著水。你不能婚配嫁娶,就算娶了也留不下子孫,你

也不用吃飯,不用休息,永永遠遠是一個紙人。”

鐘言累出一身虛汗,“我可以教你變紙人的法子,往後每年你自己撕一個當替身,每年長高一點,彆人也看不出來。”

“謝少奶奶!”元墨剛起來,又跪下了。

“還有,方才的事彆讓秦翎知道。他禁不住驚嚇操勞。”鐘言不再隱瞞,“你隻記住,我不會害他就是。”

“是,小的記住了!”元墨說。

“你現在已經沒了生魂,往後每月十五月圓之夜便會痛苦難忍,也不可靠近寺廟、道觀,不可靠近和尚、道長,免得被人收了去,或直接打到魂飛魄散。”鐘言說。

“隻要還能繼續伺候少爺就好,不求其他。”元墨又擦了擦沒有眼淚的眼睛,他死得不甘心,再活一遍雖然化成紙人,可也比不明不白要好,“小的是中元節那天所生,爹娘隨口給起了個名字叫‘中元’,五歲賣進了秦宅。是少爺帶我識字,給我起新名,往後就算我是個紙糊的也必定護著少爺,絕無二心。也儘力護著少奶奶……”

“起來吧,我還不用你護著。”鐘言扔給他一個小紙包,“這是化屍用的,你把自己的屍首翻出來,悄悄地化了,換上衣服跟我回去。”

元墨又磕了個頭才起來,搬了好一陣才翻出自己的屍首。他給屍首脫衣服,很想哭,心裡難受得很,從沒想過這輩子要親手解決自己的屍身。等到他換好衣服,那包粉末卻怎麼都撒不下去。

“怎麼還不動手?”鐘言在旁邊問。

元墨看著地上的自己,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這包粉末隻要撒下去,世間就再也沒有自己,隻剩下一個紙殼人。

“用不用我幫你?”鐘言又問。

元墨搖了搖頭:“少奶奶,小的隻想問您一件事。”

“你說。”鐘言點了點頭。

“這世間,人心是否比鬼險惡?”元墨問,他怎麼都想不明白,和自己玩了好幾年的春桃姐姐會不眨眼睛地殺人。

“你知道人心有多大嗎?不足七兩,不足五寸,可我從來沒吃透。若你覺得鬼怪可怖,改日我領你看看人心。”鐘言模棱兩可地告訴他,又問,“眼下我也有要問你的事,你忠心,我也就隻信你。秦翎到底是怎麼病的?當初是怎麼醫治的?怎麼會治成這樣?”

“是,小的必定一五一十地說,當初少爺病的時候我還小,可已經記事。”元墨知無不言,“病之前,少爺是好人一個,會讀書,能騎馬,還專門請了老師傅來教劍法。可是一年忽然風寒就倒下了。起初也隻當是尋常風寒那樣治著,郎中說到了春天肯定能好,結果就越來越糟,先是發熱,後是咳嗽。”

“他是幾歲病的?”鐘言問。

“十一二歲吧。等少爺咳嗽上了就開始換郎中,郎中說他不宜喧鬨,需要挪到安靜僻靜的地方來養,所以我們就挪到現在的院子裡。”提起這些,元墨很是揪心,“再後來,少爺就開始睡不安穩。”

“原來是這樣。”鐘言點點頭,他搬到現在的院子裡,能睡好才怪。恐

怕那時就是炙人蠱進宅的時候,

隻不過他們是撿了個現成。有人先他們一步,

在秦翎的住處動手腳。

元墨見鐘言不說話,他也就不說了,毫不猶豫地將粉末撒向屍首。自己死得突然,屍首沒有損壞,像睡著一般,可是轉瞬間就被粉末腐蝕,從皮到肉,從血到骨。

鐘言眼睜睜地看著屍首變成血水:“怎麼又下得去手了?”

“從此世間隻有一個元墨,那就是我,既然人鬼難分,我替少爺擋著就是!我死了也好,少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還能陪他下去,打點周全,報他起名教字之恩。”元墨撣了撣衣服,紙白的臉沒有半分血色。可儘管他小,說出來的話老氣橫秋。

鐘言禁不住一笑,這硬邦邦的語氣,必定是和他家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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