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未封閉的窗邊,頂端是玻璃造的樓頂,蒙了淺色的塗層,白天能看見晴空層雲,夜晚是散漫星空。許乘月靠在欄杆上,低頭朝大廳的旋轉門望去。那一瞬間,他發現站在前台旁邊的男人不停看向他這裡,目光相碰,又慌亂地轉身繼續巡查。這是剛才攔下他們的保安,看起來他非常熱愛自己的工作,身穿黑色製服,微笑著和其他工作人員打招呼。“我手機又忘充電了,剛剛舒潘給你打電話,是要找我吧?”顧雲風朝他走來。“是啊。”說著他遞給顧雲風一個充電寶:“找路人借的,趕緊給手機充下電吧。”“真貼心。”他整理了衣領,微微皺眉:“趙局讓你趕緊回隊裡。”“趙局?出什麼事了?”插上接口後屏幕上顯現出正在充電的標誌。果然今天忌出行,他就該在隊裡呆著,時刻等候領導調遣。“跟你有關的事,上南區公安局今天早上接到報案,曹燕死了。”“曹燕?”他睜大雙眼,滿臉的難以置信:“有鬼吧,我可是派了五六個人晝夜兼備守在她住的地方,什麼時候遇害的?”“兩天前,淩晨兩點左右。”前天,剛好是他夢見姐姐的那天。那場夢裡顧椿秋朝他走來,對他說著血債血還,人間已經沒有遺憾。曹燕的死亡時間在淩晨兩點左右,和姐姐告彆的時間相差不多。一定是她在天有靈,怨恨清償。將近二十年的痛恨就這樣塵埃落定,那一刻顧雲風站在窗前,風從門廳的縫隙間鑽進來,吹亂他的頭發。他笑了笑,背靠窗邊的欄杆:“這麼說,在警方去曹燕住處前,她就已經遇害了。”“怪不得他們跟我報告的是一直沒見到曹燕。”前幾天他為這事還罵了舒潘一頓。“她怎麼死的?”顧雲風問。“在河邊發現的屍體,具體細節估計要你去上南區那邊問清楚了,他們已經在解剖屍體了。”許乘月說:“要不要讓袁滿和我們一快去?”“彆。”顧雲風擺擺手,“這事不用她知道,她啊,能當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最好。”他微微彎腰,十指交叉胳膊支撐身體靠在圍欄上,抬頭看到隔了層玻璃的藍天。曹燕在姐姐十八周年忌日的當天消失在一條河流中,他相信她會重新擦掉身上的血,洗掉靈魂中的怨,踏上一條無憾的輪回路。“現在回去嗎,顧隊?”許乘月看了下左手手腕的表,接近四點。顧雲風點頭,給手機充了兩分鐘電打算回撥給趙局。在按下撥出鍵的時刻他往咖啡廳的方向看了看,店子裡冷冷清清空無一人,自己的帽子還在桌子上,形單影隻無人認領。“你先回去吧,我還有點事。”他遲疑了下,指著不遠處的咖啡廳,“我覺得,我可以再努力下,或許能在袁滿那問出些什麼。”“可以,我看她對你挺有好感的。”許乘月說:“這就是因果輪回,她父母作惡多端,她也難逃其中,你多關心下她,可能就什麼都招了。”說完他不滿地抱怨著:“但我感覺她對我很有敵意。”“有嗎?”顧雲風一臉茫然。“她喜歡你,為什麼要對我有敵意?”“???我怎麼知道?”大廳右側的大屏幕剛好切換到air女團最新的公益宣傳片,片子裡幾個女孩去了偏遠地區的兒童福利院,和一群小孩子們玩的很開心。袁滿穿了件衛衣t恤坐在中央,目光流轉笑如夏花,彈著吉他教孩子們唱些簡單的歌。那一刻生活以最簡單的方式呈現,袁滿回到她曾經最熟悉的地方,和福利院裡無父無母身世飄零的孩子們一起笑著,忘記委屈□□和他們永遠渴望卻不可得的情感。——————顧雲風返回到咖啡館時店裡一個顧客都沒有,他的帽子安靜地放在原位,好像從未有人來過。他環顧四周,又彎下身瞄了下桌子底下,擺件縫隙,什麼人都沒有。“剛剛和我一起來的女孩去哪了?”他戴上帽子,緊張焦慮地問正清洗咖啡豆的咖啡師,對方茫然地搖搖頭,說自己一直專心工作沒注意到顧客的舉動。“您在找袁小姐嗎?”端著一盤糕點飲品的服務生叫住他。“她走了嗎?”“嗯,大概五分鐘前,她從側門匆忙離開了。”“離開了?離開前她有接到電話一類的嗎?”說著他從錢包裡拿出幾張鈔票想要付現,服務生小哥擺擺手:“好像沒有吧……對了袁小姐已經付過錢了。”“……”顧雲風尬尷地站在原地,在對麵小哥一副‘怕不是為了逃單才中途出去’的眼神中生生咽下所有想問的話,強行付了10%的服務費推門而出。五分鐘前袁滿從側門離開,如果不是被人叫走……也許之前話說的太重把她嚇跑了。顧雲風站在咖啡店外,靠著牆壁想著她究竟會跑到哪去。假如真是自己嚇到她了,會不會找個地方躲著痛哭流涕?要找個沒人看見又讓她又足夠安全感的地方……他忽然記起袁滿第一次報案時提到的休息室。她說自己第一次收到恐嚇信時正在休息室休息。她口中的休息室在28樓,和大多數公司大樓一樣,天宜大廈樓層越高人越少,頂層30樓是總裁辦公室,每一層都需刷卡進入。袁滿來的時候給了他一張訪客卡,他嘗試著去刷28樓,居然真的能用。踏出電梯時他就開始心虛地探頭探腦,偶爾路過的人看著都挺麵熟,不過他不了解娛樂圈,明星都不怎麼認識,更彆說他們的經紀人和各路助理工作人員了。“喂,你找誰啊?”他正躡手躡腳看著各個辦公室的門牌號,一個聲音粗獷長相清秀的男人叫住他。“我是番茄台的記者,今天約了袁滿小姐采訪,她的休息室在哪?”顧雲風禮貌性地一笑,心虛地晃了晃被自己遮住關鍵標誌的警官證。離得遠,應該看不清證件細節。“2808室,這會兒不一定在那,要不我幫你打個電話……”男人指著另一個方向說。“謝謝謝謝。”沒等他說完顧雲風大步流星地往2808所在的方向走去,隻聽見男人在身後小聲嘀咕著:“小滿今天又有訪談嗎?怎麼沒跟我們說一聲?”等離開那人的視線顧雲風才鬆了口氣,他基本可以確定給袁滿寄去恐嚇信的人是天宜內部的工作人員了。能混進28層還剛好遇上監控壞掉,普通人真不會這麼大費周章就為了從門縫裡塞個紙條。可惜沒有確切證據時,他是不能調用警局人力對天宜公司的員工進行集中問訊的。在28樓轉了大半圈,他終於找到了袁滿的個人休息室,旋轉把手,輕輕推開虛掩的門。休息室裡看著空無一人,但能聽見細小抽泣聲從角落的衣櫃裡傳出。休息室的牆壁上掛滿各型各款的裙子,中間擺了幾張歐式沙發和椅子,上麵沾了灰,一看就不常用。整個休息室就是袁滿的個人衣帽間,整齊擺滿的一副和鞋子,還有遍布一排梳妝台的彩妝。顧雲風隨手把帽子掛在進門的衣帽架上,走到緊閉的巨大衣櫃前,輕輕打開櫃門。空蕩蕩的大衣櫃裡,瘦小的女孩坐在角落裡,把腦袋埋進胳膊間,也許是發現黑暗的周身充滿了陽光,她抬起頭望著他,眼眶還是紅的。他身體向前傾,輕輕彎腰,輕聲細語地在她耳邊說:“大明星,終於找到你了。”就在女孩子伸出白皙的雙臂想摟住他脖子時,顧雲風下意識後退一步,袁滿差點從櫃子裡跌倒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