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文化的一行人開開心心地離開酒店回了市電台大樓。新聞發布會上發生的事情此時已經傳回來了，一些沒有去現場的中層管理人員都聚在一起，興奮地說著話。方喬也從創意園區那邊趕過來，在896頻道的辦公區等待著。方揚等人一回來，大家立刻就圍了上去，七嘴八舌地問起發布會的事情。雖然已經從前方同事打回來的電話中了解了大致的情況，但大家還是希望能聽到方揚等人親口證實。包括方喬也一臉期待。還沒等方揚開口，宋義就眉飛色舞地描述起上午新聞發布會的事情，尤其是當記者們從榕城中院的官微看到官司已經受理的消息，以及莊東被抓走的那一幕，宋義更是說得活靈活現，而那些沒去現場的人也都目不轉睛地看著宋義，聽得津津有味。方揚發現宋義挺有說書的天分，一場新聞發布會在他的講述下，顯得更加精彩紛呈。是不是考慮在西瑪拉亞上線後，讓小義也上去做一檔說評書或者單口相聲之類的節目？搞不好這小子還能一炮走紅呢！方揚有些促狹地想道。“太解恨了！那個垃圾記者終於被抓起來了！”“這情節……簡直可以直接拍電影了呀！”“唉！要不是上午要審核節目，我就可以去現場親身感受了！”“方總不是吩咐人錄像了嗎？回頭你看錄像不是一樣的？”……看著大家七嘴八舌地在討論這件事情，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悅，方揚也沒有打斷大家，隻是在一旁微笑。直到大家情緒稍微平穩一點的時候，方揚才開口說道：“既然今天大家都在，中午我做東，大家一起吃個飯，也去去晦氣！白馬大酒樓走起！”“耶！又可以打土豪了……”“方總萬歲！”小會議室裡立刻又傳來了陣陣歡呼聲。方喬站在人群中望著意氣風發的方揚，她的嘴角也漸漸微微翹起一個漂亮的弧度，露出了一絲恬靜優雅的笑容。……下午，與896頻道一片歡騰的景象形成鮮明對比，榕城市委常委會議室裡的氣氛就顯得相當壓抑了。上午新聞發布會的內容很快就在各大媒體上刊登了出來。當然，這裡的“各大媒體”自然是不包括榕城本地媒體的——還沒有哪一家媒體敢於找不自在，去打自己頂頭上司的臉。除非是這家媒體的老大不想乾了。但是，榕城是個省會城市，這裡不但有榕城本土媒體，還有各大省級新聞單位以及央級媒體的駐東南省記者站，這些媒體可不需要仰榕城市委宣傳部的鼻息。而在新媒體時代，新聞的時效性又是相當相當重要的。不像過去，記者采訪回來的內容，最快也要等到報紙雜誌發刊了才會與讀者見麵。而如今網絡如此發達，如果等到那個時候，消息早就已經被彆人搶了先，黃花菜都涼了。所以，這些省級和央級媒體都是在第一時間就發布了消息。甚至不少記者都是直接在新聞發布會現場就已經寫好了稿子，通過網絡傳回各自的單位，審稿領導審核後就直接發上網站去了。所有媒體中，東南省一級的新聞單位反應是最迅速的。上午新聞發布會剛結束，方揚等人還在休息室的時候，東南網上就已經刊登出了第一條消息。《鳳凰文化狀告榕城晚報社，榕城市中院已受理》海峽新聞網的反應也不慢，幾乎是同一時間他們的稿子也已經刷上了網，題目叫做《榕城晚報社記者涉嫌商業欺詐與敲詐勒索，已被榕城警方控製》。兩條網絡新聞立刻就吸引了上萬市民的點擊，並且大家還踴躍地進行了評論。緊接著各大央級媒體也在他們網站的東南省頻道發布了類似的消息。這些網絡消息無一例外地重點提到了前段時間被炒作得轟轟烈烈的鳳凰文化欠薪一案，方揚與網監處長汪建民的說明也都被原文引用。由於消息是發布在網上的，所以無一例外地都配上了發布會的相關視頻。有心人發現，所有網站的視頻都是同一版本，拍攝的機位很好，剪輯也相當專業。幾乎是完美地呈現了發布會上關於欠薪事件的整個說明過程。當然，這些視頻其實都是由鳳凰文化提供的。發布會一結束，方揚就吩咐宋義讓人迅速將這段視頻剪輯出來，然後他親自發送給了各大媒體。如果說上午發布會結束之後出現的這些網絡消息，僅僅隻是局限在網上，廣大榕城市民、尤其是中老年市民還有相當一部分不知道此事的話，那麼中午東南省電視台播出的一檔法製節目就真的是讓這件事情家喻戶曉了。這檔名為《法眼》的節目，每天中午十二點三十分在東南一套播出，許多市民都習慣了在吃飯時收看這檔節目，擁有相當不錯的收視群體。今天中午的《法眼》節目，主題正是被有心人大肆炒作的鳳凰文化欠薪事件。節目先是介紹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緊接著就是上午發布會的相關內容。當然，僅僅有這些還是不夠的。接下來《法眼》節目中播出了一段采訪視頻，東南省電視台的記者在看守所中采訪了馮劍。穿著橙色馬甲，被理了一頭短發的馮劍戴著手銬接受了采訪。麵對記者的提問，馮劍非常配合，幾乎不用記者怎麼引導，就將整件事情的真實經過一五一十地對著鏡頭說了出來，而且連他收了“盜夢者”的好處費，接受了莊東的“定製采訪”等事情，也都沒有絲毫隱瞞。之後還有辦案民警介紹本案的相關情況，並特彆指出莊東因為涉嫌以曝光負麵新聞勒索涉事企業等問題已經被刑拘。節目一經播出，立刻在榕城市範圍內引起了熱烈的討論。前幾天鳳凰文化被《榕城晚報》描繪成了一個惡意欠薪的無良公司，經過他們不遺餘力的去黑，鳳凰文化在榕城市民中其實已經形成了比較惡劣的印象。但是今天一係列的網絡新聞和電視采訪，立刻就讓輿論產生了翻轉。絕大部分市民至少都會有最基本的判斷力，看了這些報道之後也立刻意識到了事情可能並不像當初大家想象的那般。這次事件的當事人都已經投案自首了嘛！還有報道此事的記者也因為新聞道德問題而被刑拘了，這樣的人寫出來的稿子，可信度又有多少呢？甚至不少人都在猜測，是不是因為鳳凰文化不願意給莊東好處費，所以才被莊東肆意抹黑陷害。雖然大家的猜測與事實相去甚遠，但從某種意義上說，性質卻是一樣的。央級媒體不偏不倚，省級媒體動作迅速報道深入，一下子就讓整個榕城宣傳係統陷入了被動之中，公信力也大受損害。網上已經有市民編出了打油詩來諷刺榕城晚報社。榕城市委常委會議就是在這樣的一種情況下召開的。當然，這是一次例行的會議。議程在幾天前就已經定好了，主要是研究部分乾部調整工作。但是現在，常委們顯然暫時已經無心研究其他工作，鳳凰文化突然召開的新聞發布會以及各大媒體的火速跟進，已經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對於今天省級媒體報道榕城晚報社的事情，同誌們都談談看法吧！”市委書記楊俊華沉著臉說道。顯然，他的心情非常不好。即將年齡到杠退居二線的市長蔣仁奎眼觀鼻鼻觀心，楊俊華一發話他就低下頭在本子上寫寫劃劃的，顯然是不準備第一個發表意見了。市委副書記劉貴權眼神有些陰翳，他同宣傳部長賀衛國向來都是穿同一條褲子的，現在宣傳口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兒去。況且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透著一股詭異，今天這件事情的主角除了鳳凰文化之外，最“耀眼”的當屬榕城政法係統了。先是網監的處長親自出席發布會為鳳凰文化澄清，接著榕城中院又火速受理了鳳凰文化的起訴狀，然後又是榕城的刑警出麵直接將涉事記者莊東從新聞發布會現場帶走。哪兒都有政法係統的影子。而政法委書記闞旭飛跟劉貴權最大的競爭對手、常務副市長關衛平之間的親密關係，那是人儘皆知的。劉貴權下意識地就想到了，這件事情會不會是關衛平借題發揮，想要利用打壓宣傳係統來削弱自己的威信？地級市的領導，尤其還是省會城市的常委，如此明刀明槍的鬥爭還是很罕見的，因此劉貴權心中還帶著一絲氣憤。這也太不講規則了吧！其實如果熟悉方揚的人就知道，整件事情的行事風格，帶著明顯的“方氏烙印”，說白了無論是關衛平還是闞旭飛，都是在配合方揚。如果他們自己處理這種事情，是不會帶著這麼重的殺伐氣息的。劉貴權對此並不了解，因此他見到眾人都沒有要第一個開口的意思，終於忍不住清了清嗓子說道：“我先談談吧！我認為這件事情的是非暫且放在一邊，整個事件很明顯，我們自己的同誌在其中發揮了不光彩的作用！榕城是我們大家的榕城，榕城的形象關係到我們在座每一個人！我就搞不明白了，什麼事情不能坐下來好好談，非要以犧牲榕城宣傳係統形象，削弱媒體公信力這樣粗暴的方式來解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