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東楞了一下，他顯然沒想到鳳凰文化的老總竟然這麼年輕。不過真是應了一句話：人至賤則無敵，他絲毫沒有被拆穿之後應有的羞愧，反而眨巴了一下綠豆眼，從隨身的包裡掏出采訪本說道：“原來你就是方總啊！我正想去采訪你呢！想不到你就自己上門來了。那剛好了，請你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吧！那位設計師正等著你們的工錢吃飯呢！請問對此你有什麼感想嗎？”方揚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他盯著莊東的眼睛說道：“你覺得這樣很有意思嗎？”莊東頭也沒抬，自顧自地說道：“答非所問，可見方總對設計師的死活根本不關心啊！真是冷血的資本家……”他一邊說，一邊飛快地在采訪本上記錄著。“莊東，你還要不要臉啊！”寧梅看了這一幕之後忍不住火氣衝天，“方總什麼時候說過不關心設計師死活的話了？你這是在憑空捏造！”莊東麵不改色地瞥了一眼寧梅，繼續問方揚：“這麼說方總是打算知錯能改，準備支付本來早就應該支付的設計費了？”“你要怎麼顛倒黑白隨便你，我是不會接受你的任何采訪的！”方揚淡淡地說道。“對於核心問題避而不談，一直顧左右而……言他！”莊東一邊在采訪本上記錄，一邊得意地說道。方揚就算涵養再好，麵對這樣一位完全沒臉沒皮的記者，也忍不住火氣上湧，他指了指接待席後榕城晚報LOGO下麵的一行字，譏誚地說道：“永不停止追求新聞真相的腳步……這條標語設立在這裡真是白瞎了！莊記者，你就是這樣追求新聞真相的？這就是你們榕城晚報社的作風？”莊東聞言立刻在采訪本上記錄下方揚的話，頭也不抬地說道：“麵對記者的詰問，均不做正麵回答，反而開始上綱上線提新聞道德，可見已黔驢技窮……”方揚氣得笑出了聲來，看來自己無論說什麼這位莊記者都有得編排，顛倒黑白的本事倒是真厲害！見方揚冷笑了一聲就不再說話，莊東立刻又開始一邊說一邊記錄：“麵對記者的連續發問，方總無言以對，隻能以笑聲來掩飾自己內心的蒼白無力！”方揚終於忍不住冷冷地說道：“莊記者，做人要適可而止，我勸你還是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免得將來後悔都來不及……”莊東聞言非但沒有收斂，反而露出了極度興奮的神情，語速也加快了許多：“最後終於惱羞成怒，竟然公開出言威脅記者，可見這位年輕的公司老板素質有多低！”他在采訪本上刷刷刷地記錄著，整個人都變得異常亢奮。寫完之後，莊東抬頭對方揚說道：“方總，實在是太感謝你了！給我提供了這麼多新聞素材。看來明天那一期的社會聚焦專欄我不用愁內容不夠了！”說這話的時候，莊東臉上始終帶著得意洋洋的笑容，那種“我就是不講道理顛倒黑白，你能把我怎麼著？”的神態直接就寫在臉上，有恃無恐的樣子令人憎惡。方揚不禁暗暗地握緊了拳頭，他在極力地克製自己的情緒，否則真的有可能一巴掌把這個賤人扇個七暈八素。前台這邊好幾個監控探頭，方揚自然不可能在這種時候做出出格的舉動。這件事情本來就是自己占理的，如果出手打人的話，有理也變沒理了。寧梅氣得小臉通紅，上前一步對方揚說道：“方總，我們走吧！這種小人你越搭理他，他就越得意！”就在這時，方揚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拿出來看了看來電顯示，然後接起了電話：“曉雲姐，什麼事兒？”“方總，有個不太好的消息……”宋曉雲憂慮地說道，“市廣電集團的周文周總聽說要調走了，消息來得很突然……”方揚皺了皺眉頭問道：“知道他調去什麼地方了嗎？”方揚的896頻道是周文一力支持的，現在頻道剛剛步入正軌，周文調走對他來說肯定不是什麼好消息。“據說是到宣傳部理論處，不過隻給了個調研員的非領導職務。”宋曉雲說道。方揚一聽更是覺得問題很大了。周文負責896頻道市場化合作試點，可以說是取得了空前的成功，也正是由於這個響當當的政績，他才得以進一步成為廣電的總經理。可是這才多久啊？立刻就給他調整崗位，而且是從實職正處的領導崗位調到宣傳部最清水的理論處去擔任調研員，打壓的意圖相當明顯啊！而且這真的是衝著周文去的嗎？周文是方揚最堅定的支持者，有他在市廣電坐鎮，896頻道的發展自然而然能得到最便利的條件，各方麵的協調也相當順暢。這個時候將周文調走，明顯就是釜底抽薪嘛！接下來就該對896頻道橫挑鼻子豎挑眼了。官場上這種慣用伎倆，方揚基本上不需要用腦子想都能立刻嗅出來。“什麼時候的事兒？”方揚問道。“應該就是最近幾天，剛才周總給我打電話說了這事兒，情緒有些低落。”宋曉雲說道，“據說常務副總郭遠征最有可能接替周總的職位，周總這還沒走呢，郭遠征就已經在黨組會議上發難了，對我們之前合作購買發射機的方案提出了很多質疑……”這個郭遠征方揚也有些印象。此人與周文一向不對付，896頻道的開播儀式，因為周文臨時請假回老家，所以本來是定的郭遠征出席的，結果方揚親自去請他，他還繼續在那裡拿捏，氣得方揚直接就摔門離開了。後來還是時任市委宣傳部長的夏天龍親臨，廣電集團領導班子才慌忙全體下來出席儀式。本來郭遠征排名遠遠比周文靠前，周文憑借著896頻道合作的政績正位總經理，郭遠征心裡肯定更不舒服了，現在周文人還沒走，顯然郭遠征這杯茶早就已經涼了。“我知道了，這事兒你彆管了，我先去打聽一下情況。”方揚說道，“曉雲姐，還有什麼事兒嗎？”“哦對了，廣電集團辦公室剛剛通知我們，市委宣傳部工作組近期要進駐市電台，對電台進行全麵檢查督查，內容包括宣傳口徑的把握、辦公秩序、人員管理等方方麵麵，我們頻道也被列入了檢查範圍……”宋曉雲說道。事情一件接著一件，讓宋曉雲也感覺有些疲憊。以前工作上再累，她也沒覺得有多辛苦，能親眼看著一個電台頻道從零起步，一步步走到現在的位置，宋曉雲是充滿了成就感的。可是最近這些事情，卻讓她很累心，如果整天疲以應付這些破事兒，那正兒八經的工作就沒法開展了。“曉雲姐，不用太擔心了，困難隻是暫時的，很快就沒事兒了。”方揚反而開始安慰起宋曉雲來。壞消息接踵而至，每一件事情都不能孤立起來看。方揚稍加分析就知道，無論是榕城晚報社的指鹿為馬，還是周文的調職，甚至馬上要進駐電台的工作組，都是有心人在背後操控的結果。其目的昭然若揭，就是要讓896頻道，甚至整個鳳凰文化公司陷入困境。而且這個人的地位肯定不會太低，否則也不可能擁有這樣翻雲覆雨的能量，一個正處級乾部說調整就調整了。我不管你是誰，既然你不按規則出牌，那就彆怪我也用手段了……方揚在心裡默默地說道，眼神也一下子變得冰冷。方揚收起電話，再也沒有看莊東一眼，而是淡淡地對寧梅說道：“寧梅姐，咱們走吧！”說完，方揚帶著寧梅朝門外走去。莊東在後麵嗤笑了一聲，陰陽怪氣地說道：“方總，怎麼就走了呢？進去坐會兒唄！我們報社領導還等著您接見呢！哈哈哈……”方揚猛地回過頭來，眼神如兩支利箭一般射向莊東。莊東被方揚的星眸一盯，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在那一瞬間，莊東不禁有些失態。這眼神太可怕了……這是莊東在那一刻的唯一念頭。方揚一句話都沒有說，伸出手指來虛虛地指了指莊東，然後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直到方揚走出了門，莊東才醒過神來，他有些尷尬地看了看一旁的接待員，收起采訪本走了進去。副社長辦公室，章銳盯著電腦屏幕看了半晌。報社領導的辦公電腦都可以連接監控服務器，查看各個探頭拍攝的實時畫麵。剛才章銳就在調用前台的攝像頭畫麵，方揚與寧梅兩人與莊東發生口角，然後拂袖而去的情景都落在了他的眼中。章銳其實認識方揚。896頻道的開播儀式，雖然榕城晚報沒有到場采訪，但是由於時任宣傳部長的夏天龍親自出席了開播儀式，所以榕城本地的媒體，尤其是晚報和日報都對此事進行了報道，配圖直接轉載了央級媒體的素材。章銳就是從這些照片中看到了方揚。他知道夏部長似乎對方楊很照顧，不過夏天龍已經不是宣傳部長了，現在的宣傳部長是賀衛國。況且夏天龍在位的時候，章銳頗為不得誌，沒有得到重用。反倒是賀衛國對他印象還不錯，還有意要提拔他當報社社長。這是在夏天龍時代熬了多年都沒出頭的章銳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士為知己者死。因此章銳對宣傳部長賀衛國的任何指示都是二話不說，不折不扣地執行，包括這次有意渲染鳳凰文化負麵新聞的事情，章銳也是身先士卒，很是賣命。直到方揚離開，章銳才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熟練地撥出了一個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