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 淩晨兩點, 是人困意最濃的時候, 經曆過白天與喪屍潮的搏鬥,馮唐周滄明等人都累的昏昏沉沉, 早早睡下了,鼾聲連天。隻有裴然, 愁的睡不著,一個人靠牆枯坐著, 不知在發什麼呆,僅剩的半盒煙被他撕的七零八落,膝蓋上滿是煙絲。曲硯靜靜闔目, 一隻手搭在膝上,指尖有規律的輕輕敲擊著, 像是在數著時間, 片刻後, 他終於睜開眼,眸底滑過一道暗芒。裴然還在失魂落魄的發呆,曲硯不著痕跡偏頭看向他,光線將那張臉分割成明暗兩邊,哪一麵卻都讓人不甚歡喜,也不知發生了什麼, 隻見曲硯漆黑的瞳孔閃過一道淺藍色的光芒,裴然身形一頓,隨即軟軟倒了下來。身形並沒有沉聲落地, 而是被一隻手托住,穩穩放了下來。曲硯捂著腹部,悄無聲息的起身,順著出口上樓,走出了超市,原本在外麵徘徊的兩隻喪屍今天被馮唐削掉了腦袋,腐爛的屍體靜靜躺在地上,再過不久就會化作塵泥。他行走在危機四伏的紅夜中,卻無半點驚慌,仿佛這世界,本該如此。曲硯能隱隱感受到,周遭有一股微弱的力量,與自己的精神力產生了共鳴,他閉眼,踩過乾涸的血跡,踩過枯萎的雜草,像是在尋找什麼,最後停在一顆腐爛的頭顱前。彎腰,拾起不遠處散落的鋼管,然後麵無表情狠狠搗下,帶著與年紀不符的狠意,一陣輕微的骨骼碎裂聲響起後,地上紅紅白白散發著惡臭的腦漿液裡,靜靜躺著一枚多麵體晶核。像鑽石般剔透,在半紅半黑的天幕下,閃著璀璨奪目的光。用鋼管把晶核撥到一旁,曲硯俯身,用口袋裡的紙巾把晶核撿起來,擦拭乾淨,放在眼前細細打量著,同時釋放出一絲精神力探查,就在這時,一股淡得看不見的光流忽然順著脈絡流進了他的身體裡,而剛才還璀璨無比的晶核瞬間黯淡下來,成為一塊平平無奇的灰晶。如果裴然在這裡,他一定會認出來,這就是傳說中用來修煉異能的晶核。曲硯在外麵待了很久,在眾人醒來之前又回到了倉庫,他走進洗手間,麵不改色清洗著手上的血汙,洗著洗著,他像是發現什麼似的,忽然停下了動作。水流淅淅瀝瀝的從龍頭流出,比前幾天的水量小了許多,液體噴灑在白色的洗手池裡,可以清晰看見,一層淡淡的黑氣。先是網絡癱瘓,然後電力告停,水資源被汙染,似乎也不是什麼值得令人訝異的事。曲硯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閉眼睡覺。裴然早上是被餓醒的,他迷迷糊糊睜開眼,莫名有些頭暈目眩,連帶著行動也遲緩起來,手邊有一袋餅乾,他看也不看,本能的塞了一片到嘴裡來祭奠五臟廟,然後下一秒就被電的噗一聲吐了出來。【刺啦——】【親愛的宿主,早上好喲,外麵天氣不好,我們快點出去尋找物資吧,早日在末世自立自強,握爪爪】握尼瑪的爪……裴然趴在地上,半天都沒起來:“求求你,放過我,咱倆不合適……”【親愛的宿主,好逸惡勞是不好的行為喲,紅日即將結束,喪屍即將進化完畢,友情提示,請趁喪屍尚未強大起來,及時提升武力值,以確保能成功在末世存活喲在原著中,這場紅日足足持續了大半個月有餘,世界各地都陸陸續續有人爆發異能,但同時,喪屍也在吞噬著紅日的力量,不斷進化——現在外麵遊走的,是最低階的t0喪屍,行動緩慢,四肢僵硬,隻能依靠血腥味來辨彆人類方向,但紅日過後,它們會進化成t1級彆,速度和視覺都會有大幅度提升。裴然用他那不頂用的腦瓜子想了想,覺得係統說的有道理,但自身的戰五渣實力又在明晃晃的透露出一個信息,就在倉庫待著吧,餓死也比被喪屍吃了強。他陷入了天人交戰中……隨著時間的推移,裴然體力會一點點消耗殆儘,到時候萬一餓瘋了想出去尋找物資,隻怕還沒站起來就暈了,倒不如趁著現在體力尚存,喪屍還沒進化完畢,出去拚一把。但現在的問題是,他不敢。係統仿佛察覺到裴然內心的動搖,激動的給他加油打氣:【上啊!不要慫!男子漢大丈夫要頭一顆要命一條!沒什麼大不了的,彆慫啊!】反正不是要它的命,係統說得很輕鬆。裴然餓的饑腸轆轆,眼睛直冒綠光,到底下不了狠心活生生餓死自己,已然打算今天出去尋找物資——不過在此之前,先刷刷大佬的好感度,雖然曲硯現在還沒看出來有多厲害,不過蹭蹭他的主角光環,應該可以保住自己的小命吧?曲硯一直閉眼躺在地上,身體習慣性蜷縮成一團,極其缺乏安全感的姿勢,呼吸平緩,似乎睡的很熟,根本看不出來昨天一夜未歸。裴然走到他身旁蹲下,猶豫片刻,輕輕掰開他捂住小腹的手,然後拉開了曲硯的校服拉鏈,把裡麵的t恤下擺往上卷了卷,正準備替他揉揉藥油,誰曾想白皙的腰上根本看不出一點烏青的印子。嗯?裴然懵了,昨天還老大一塊傷,怎麼今天就沒了,主角的恢複能力這麼逆天嗎?!好檸檬……裴然沒伺候過人,粗手粗腳的,動作不說重但也算不上輕,曲硯縱然想裝睡也不能了,他毫無預兆的睜開眼,然後從地上半坐起身,把自己的衣服緩緩拉好,那截細瘦的腰肢就掩在了布料下。裴然昨天還含沙射影的說他醜,曲硯倒不認為他會做什麼下流事,目光在他手中的藥瓶掃過,微不可查的停頓片刻,然後看向裴然,斂去了眸底的深思。曲硯眉梢微挑,動了動唇:“你……?”裴然聞言從檸檬精狀態瞬間抽離,反應過來,把藥瓶隨手扔進包裡,發出一聲沉悶的輕響:“哦,馮唐手勁大,我怕你傷到內臟了,你又一直捂著肚子……應該不要緊,淤青都沒了,好的還挺快。”曲硯垂眸撥弄著自己的手,脫落指甲的地方已經開始長出新甲,手背上有淺淺的陳年舊傷,被圓規紮的,被水燙的,被小刀割的,儘數掩在一管藍白的校服袖子下。半晌後才道:“謝謝,可能……我體質比較好吧。”裴然卻不知何時早已經從地上起身,進了衛生間洗漱,並沒有聽見他的後半句話,隻剩餘音,在空氣中靜默消散,曲硯微頓,無意識拉下一截校服袖子,把手擋的嚴嚴實實。裴然平常去洗手間,不磨蹭十五分鐘是不會出來的,彼時眾人才剛剛醒來,婦女的肚子嘰裡咕嚕一陣響,餓的麵色發白,周滄明睡眼惺忪,馮唐平時是起的最早的那一個,今天反應卻有些遲鈍,整個人看起來不在狀態。洗漱過後,周滄明像昨天一樣催促大家外出尋找物資,裴然見曲硯起身,沒動,後來係統在腦海中狂轟濫炸,這才不情不願的跟著站了起來。周滄明嗤笑:“喲,難得啊。”裴然唯一的武器就是一把玩具槍,這顯然不能給他帶來任何安全感,肚子空,心裡更空,於是他轉身,直接把身旁的曲硯一把撈到了懷裡,哥倆好的搭著他肩膀,低聲道:“等會兒彆亂跑,我保護你。”裴然身形頎長,翩翩公子,比曲硯高了大半個頭左右,再則曲硯身形瘦弱,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兩相對比之下,這句話有一定可信度。曲硯大抵從來沒與任何人這麼親近過,雖不曾擺出抗拒姿態,肌肉卻一直緊繃著,許久都沒能放鬆下來,一直到上了車,這才稍稍鬆懈些許。周滄明在前麵開車,馮唐坐副駕駛,紅發不良少年、桑炎、裴然、曲硯就坐後排,隔著灰撲撲的車窗玻璃,裴然發現一隻腸子拖地的喪屍正嘶吼著朝他們這裡行來,半邊臉腐爛得隻剩下骷髏,要多惡心就有多惡心,空蕩的柏油馬路上滾過一個易拉罐,屍橫遍野,說不出的駭人。裴然見狀,左手已經開始控製不住的微微抽搐起來,還沒和喪屍麵對麵打交道,腿就軟了一半,他下意識的,仿佛是為了尋求安全感,把曲硯又往懷裡緊了緊,隔著薄薄的衣衫,甚至能感受到對方身上傳來的體溫。桑炎不動聲色離他們遠了一點,皺眉道:“惡不惡心,車上還不消停?!”裴然問:“我惡心到你了嗎?”桑炎:“惡心到了。”裴然:“那就好。”桑炎:“……!!!”車輛發動,把喪屍遠遠甩在了身後,曲硯整個人都被迫埋在了裴然懷裡,他隻要稍稍動一下,隨即就會被裴然用更大的力道按住,隻得暫時放棄,靠在了這個煙草薄荷味混雜的懷抱中。這個算不上寬厚,卻詭異的,帶著一種安全感的懷抱。桑炎心中暗罵,一對狗男男!懷裡抱著金大腿,裴然終於沒那麼慌了,他左手食指拇指無意識的來回摩挲,低頭看了眼曲硯,見他乖乖趴在自己懷裡,垂著眼,睫毛濃密,要多乖巧有多乖巧,隻是右邊臉上的傷痕,依然猙獰。裴然難得,沒了之前嫌棄的心情,用食指輕輕碰了碰他的臉:“過幾天痂掉了,就好的差不多了。”曲硯垂眸,平靜陳述事實:“會留疤。”他當初一石頭下去,用了十成十的力。裴然不是同性戀,目前愛好還是偏向前凸後翹的大美女,心想曲硯要是個女的多好,自己半個月就能把他輕輕鬆鬆拿下,後半輩子還愁啥啊。用指尖抹掉曲硯側臉的一小塊血跡,裴然道:“沒事,你留疤也好看。”比外麵那些喪屍好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