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跪在地上, 瑟瑟發抖的女子,羸弱的身軀, 掩藏在粗麻的衣服下麵,似乎一陣風就能把她吹走, 薛蟠覺得自己某根神經迅速跳動,看著眉間一點胭脂痣的女子,好像自己不知道的劇情正在發展一般。院中大家都笑過之後,安靜下來,看到女子還是如此,一副驚弓之鳥的樣子,也都尷尬起來, 畢竟大家都是大老粗, 在家可能還是要彆人伺候的大爺樣,誰耐心哄過這些。閔哲站在原地,也被女子這番動作弄呆傻了,“這, 這, 不是的,姑娘,你誤會了。哎,我們,不是。”烏景天實在看不下去了,閔哲這小子一遇到這種事情就結巴,大家也就不難為他了。才被烏景天使出去的侍衛, 帶著昨日幫著換衣服的仆婦進了來。這仆婦是這裡驛站廚子的老婆,大家都叫她四嫂,是個精乾的老婦人。聽了大人找她,忙急急地跑了過來,看到院中的情景和大人的眼神,也就知道是為什麼了。走到女子的身邊,“我的姑娘,怎麼在地上跪在,快起來,快起來。”許是因為是一個老婦人,女子好像沒有了對待男子的緊張,但仍是抽泣不止,水汪汪的眼睛,總是帶著愁苦和戒備,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姑娘,是你誤會了,這些大爺昨日見你暈倒在路上,不忍你一個女子,獨自在荒郊野外,才好心的把你帶了來。昨日你暈著,所以不知道,你身上的衣衫還是我家閨女的,是老奴幫你換下來了,放心吧,大爺們都是好人。”邊說著邊把女子勸回了房裡,又好生地說了些什麼,才安撫了她的情緒。眾人見那女子隨著四嫂進去了,方都鬆了口氣。閔哲呆呆地站在那裡,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薛蟠對此事也不在意,看來這個女子定是原著中出現過的女子,否則薛蟠不會對她有些印象。不過那又怎麼樣,除了感歎一下,薛蟠對這些也不是在乎的。既然已經沒有了繼續鍛煉的興致,薛蟠把劍放入劍鞘裡,順子忙遞上了帕子,薛蟠接過,擦了擦汗水,方回了屋裡去了。看著女子倚著床坐著,有時隻是對著窗口發呆,有時又不知道在想什麼,露出害怕惶恐的神色,倒是讓四嫂多了些憐憫之情。不過是比她女兒小了些年紀,但看神情,兩眉之間竟是沒有放鬆過,似乎受了許多苦楚,如此小年紀,也是難為了。端過來今日早晨準備的早點,放在桌子上,方走到床邊笑著安慰道:“姑娘,先吃些東西吧,昨日也見你不醒,也隻是隨便的喂了些吃的,今日定是餓了吧,啥事難道還沒有吃飯大?”過了好一會子,女子似乎才有了些反應,感激地看著四嫂,怯怯地說道:“謝謝您。”四嫂笑著扶了女子在桌旁坐了,看著女子一口口把東西吃完才歎了口氣。看著女子狼吞虎咽的樣子,那饑餓的作態,吃的那個香,似乎這再普通的吃食也是人間美味一般,定是已經許久沒有吃飽飯了。待女子吃完,四嫂方收拾了東西,在旁坐了,問道:“姑娘是從哪裡來,那幾位大人都是好人,你告訴了他們,他們定會把你送回家的。”一說道回家,女子竟然哭泣起來,眼神呆呆地說道:“沒有家,沒有家了。”四嫂看著如此楚楚可憐的女子,也是歎息,安慰地說道:“跟四嫂說說,好歹咱們認識一場,若是能幫上忙的,儘管說就是了。”一顆顆的淚珠,就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滴溜溜地流了下來,滿目淒苦,似是有無限憂愁。“你是好人,四嫂,謝謝你,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說道此,竟是痛哭出來,像是要宣泄一切不平之事一般,倚著四嫂的胸膛,讓她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母親之愛,那麼溫暖和踏實。“好孩子,哭吧,哭出來就好了。”拍著女子的背脊,撫摸著她的頭發,似是這樣就可以帶走她的痛苦一般。待女子哭夠了,紅紅的眼睛,臉色也比剛才紅潤了些,不那麼蒼白,想是剛吃了早飯的緣故,嘴唇也有了些紅暈,顯得健康了一些。“你如今這樣,定是遇到了難處,說給四嫂聽聽,四嫂雖不是什麼能耐人,但是給你出出主意還是可以的。”看著四嫂的臉龐,女子猶豫了許久,方垂下了眼臉說道:“我,我不知道家在哪裡,從小就被拐子拐了來,對於家,我什麼也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叫什麼,不知道今年自己幾歲了,一直都是孤零零地。等我記事起,就是在一個黑漆漆的屋子裡,裡麵有許多和我一樣的女孩。那時我的很害怕,有些被賣了出去,以後就再得不到她們的消息,我偷偷地聽彆人說過,她們要不就賣給了財主家做丫頭陪房,要不就買進那見不得人的地方,被。”想起曾今的同伴,如今生死不知,恐怕命運也不會比她好,又是哭了起來。頓了好久,又說道:“我被人,從一個地方賣到另一個地方,一直都是這樣,不斷地被賣出去,我以為,我也就那樣了,沒想到,拐子把我賣給了馮家,做了馮大爺的小妾,那卻成了我一生最好的時候。”說到此,臉上難言地出現了些紅暈,眼神也透出了些神彩。“馮大爺待我極好,極溫柔,從來也不苛責於我,家中又沒有主婦,竟是像人間天堂一般。我以為自己的苦難就此結束,沒想到,年前,大爺得了病,不久就去了,留下我,孤零零一人。馮家的人,就霸占了大爺的家產,把我關了起來。那些畜生……我差點就被他們□□,要不是馮家老奴幫忙,我當時就是一頭碰死,也不讓他們得逞。”聽了女子的事情,四嫂也算是見慣聽慣的,也隻能歎息。世間對於女子總是有諸多苛責,像她這般無依無靠,又有幾分姿色的就更是難逃厄運。“他去了,為什麼不帶我一起走,讓我在這世間受儘苦楚。他們看我誓死不從,就想著把我賣到窯子裡,換些錢。這事被那老奴知道了,半夜,他就偷偷地把我放了出來,我就逃了出來。可沒有地方可去,沒有地方是我的家,我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裡,我隻知道要一直走,一直走,在哪裡死了,也算是我的造化。”把女子摟進懷裡,這個比自己女兒還小的女子,竟是受了如此多的苦,怎不讓她憐惜。歎了口氣,四嫂方說道:“想必你一個弱女子,孤身一人在外,定是讓那些肮臟人惦記上了,才會有今日的反應。不過那些個大人都是好人,你竟可放心才好。”看著女子在自己懷裡哭泣,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亦隻能讓她發泄出來,哭個夠吧。“好孩子,先休息一會吧,這裡很安全,四嫂我先去廚房收拾了,再來陪你。”說著扶著女子在床上躺好,把被角掖好了。許是因為多日來的緊張疲憊,感覺著四嫂輕輕地有節奏的怕打,讓她想起了在隱約記憶中,似乎也有這麼一雙手,拍著她哄著她入睡,竟是困頓來襲,模糊著就睡了過去。四嫂看著女子很快就睡去了,方放下了床帳,收拾了桌上的碗筷,悄悄地帶上門出去了。一轉身,就見著閔哲站在門口,剛才兩人的談話,怕也是聽了不少。四嫂拍著胸脯,道:“我說大人,你這不生不響地站在這裡,倒把老奴嚇了一跳。”閔哲抓了抓頭,憨厚地一笑,方說道:“那,那位姑娘好些了?”四嫂帶著閔哲走到廊下,方歎道:“才吃了些東西,已經睡下了。也是個可憐人,一路上也是受了不少苦,剛才有什麼冒犯的地方老奴在這裡陪不是了,大人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吧。”閔哲也是聽到些剛才的話,雖然他知道偷聽不是什麼好事,但是誰讓他剛站在門口,就聽到屋裡的聲音傳了出來,才不由自主地聽了些。“我知道,四嫂放心,我一個大男人,豈會和她計較這些。”頓了頓,方又問道:“那,那,那個姑娘有沒有說要去哪,我看能不能幫上忙。”四嫂想起剛才聽到的身世,一歎道:“這,老奴也不知道,不過聽來,是沒有地方去的。”閔哲心裡也是煩躁,也不知怎的,就是對剛才那女子上了心,看到在院子裡,楚楚可憐的樣子,就想要上前安慰一番才好,可又不知道要說些什麼,誰讓他平日裡就最笨,不知道如何哄女人。四嫂畢竟是過來人,看到閔大人臉上一下子紅一下子青的,手足無措的樣子,也能猜出一二來。隻是,他們如今正是在辦差中,即使有什麼心思,怕也是不好留下的,又不可能帶著這女子上路。而這個女子,孤苦一人,讓她離開,恐怕再見也就無期了,不知道還會遇到什麼不好的事情,說不好就把命給搭上了。閔哲也知道,他們此次出來辦差,是為了保護薛大人,又怎麼能容許他辦私事。讓那女子跟著一起,就更是不可能的事情。呆呆地站立了很久,待閔哲醒過神來,四嫂早就已經走出了老遠。薛蟠洗過了澡,又換上了新衣服,才覺得神清氣爽起來,多日來的疲倦也是一掃而空。“大爺,你說那個女子怪不怪,明明是我們救了她,反倒被她說成我們欺辱了她一般,真是好心沒好報。幸好是在咱們院子裡,若是讓外人看見了,還指不定如何想呢。”順子想起早上的一幕,就覺得不是滋味。幸好不是他來照顧那女子,否則就有他受的了。薛蟠坐在窗邊,喝著才泡好的新茶,隨手拿出一本在路上買的書籍,細細地看了起來,對於順子的話,卻是置若罔聞。順子見薛蟠不答,知道不要打擾,也就閉嘴退了出去。薛蟠從來不是為什麼事情而困擾的人,既然 他隻想要保護好家人,彆的人,對於他來說也不過是路人罷了,沒什麼是要他來操心費心的。既然已經讓烏大人來處理這件事,薛蟠更是不想過問。難得能在雨後初晴的早晨,坐在椅子上,舒服地看書,身體也是已經好了,這對於薛蟠來說是無比的舒適宜然。薛蟠正在享受雨後的清爽,而京城中,王熙鳳也在做著抉擇。原來待她把尤二姐接了來,不久竟是發現她懷了身孕。對於沒有嫡子的王熙鳳來說,這個孩子,既是讓她盼望,又是讓她恨之入骨。她自從小產之後,懷孕,她已經不抱希望了,而平兒也是一直沒有懷上,無子,對於古代的女子來說,真正是件大事。沒有兒子,以後也就沒有依靠,可是這個孩子卻沒有懷在她的肚子裡,反而是那個女兒懷上,又怎麼能不讓王熙鳳不恨呢。是除掉她,還是讓她生下孩子,王熙鳳難以抉擇。若是以前,定是不能讓這野種出來才好,順便借著此事,一舉除掉這個心腹大患,可是,自從想起薛姑媽因著兒子的緣故,竟是越發富貴起來,就讓她也覺得孩子的重要了。這是頭一次,王熙鳳也猶豫不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