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七早晌從五福院請安回來,紅棗看頭頂日頭甚好,便讓彩畫把自己和謝尚的鋪蓋被褥拿出來照曬,然後又拿出乾淨的床單被麵來一起曬了留待明晚縫被時使用。臥房日常有火牆和暖炕烘烤,被褥不至於受潮,但紅棗看重陽光中紫外線的殺菌消毒作用,但凡天好就曬被子。至於謝尚,他現雖住在五福院,但衣裳被褥都是由紅棗打理。所以紅棗曬被子就會帶上謝尚。橫豎家裡被褥多,換洗得過來。謝尚午後回來,看到一院子被褥,不覺笑道:“紅棗,又曬被子啊!”謝尚也喜歡睡新曬過的被子,覺得有種不可言語的溫暖。轉想起一事,謝尚又道:“紅棗,正月初一到正月十八我回來住。你讓人把前院收拾收拾。”前院正房因為謝尚不用,日常都關鎖著。紅棗聞言也想起來了,自是趕緊讓人開門通風,燒炕烘屋,然後又拿了臘梅水仙金桔等花果裝飾屋子——忙忙碌碌中一天就這麼過去了。臘月二十八早晌的天氣還不錯,午後卻轉了陰,而等晚飯後謝尚回五福院的時候,這天便開始飄鹽粒大的小雪花。紅棗見狀不自覺地裹緊了身上的雪褂子,心說謝尚發布的天氣預報又準了!謝尚抬頭看看天,和紅棗道:“這場雪小不了。紅棗,你夜裡睡覺記得蓋好被子。”紅棗點頭道:“大爺,你功課也不要做的太晚,早些歇息。後兒就是除夕,到時想歇都沒得歇!”過年雖說熱鬨,但要走的程序太多,當家人其實挺辛苦。謝尚抬手幫紅棗戴上雪褂子自帶的風帽,笑道:“放心吧,紅棗。我經曆得比你多,心裡有數。”紅棗抬頭迎上謝尚的笑眼,笑而不語——讓你人小鬼大!姐經曆說出來,嚇死你!早起看到一院潔白,而天空卻還在飄雪,沒一點停的意思。紅棗不覺搖搖頭,心說:雪下這麼大,路一準都凍住了不好走。她大姑家離得遠,大年初二怕是不能家來了。這場雪一直到近午才停,但天空卻沒放晴。紅棗問午後回房的謝尚:“大爺,這天啥時候會晴?”謝尚盤腿坐炕上端一茶杯,跟個老神棍似的告訴紅棗道:“這是喘氣雪,下下停停地,今夜、明夜都還得下!”“嘖,”聞言紅棗忍不住咂舌:“連下三天啊!這外麵的路還不都叫雪給堵住了?”“應該吧!”謝尚想想問道:“你三叔年前又去府城了?”“沒有,”紅棗搖頭道:“我爺和我三嬸的兄長都說‘乾冬濕年’,所以就沒去。”謝尚點頭認同道:“是這個理。”“既然你三叔在家,你又擔心什麼?”“對了,今兒傍晚既是有雪,咱們晚飯便就吃涮羊肉吧,再加些你做的那個八爪鼇餡的肉丸子和肉汁餡的魚丸子。”吃火鍋如何能少得了丸子?紅棗嫌棄單純的肉丸子、魚丸子沒味,便就給丸子添了餡料——肉丸子添了蟹粉做餡,而魚丸子則添了肉餡和高湯,做成了咬一口能噴出湯汁的撒尿魚丸。謝尚特彆喜歡撒尿魚丸咬破時湯汁四濺的出其不意,百吃不厭。紅棗因為牙口問題,近來也喜歡吃不用費力啃咬的丸子,聞言自是答應。傍晚果然又飄起了雪花。一聽說下雪,謝尚立就拋了書本道:“紅棗,咱們現就吃火鍋吧,可以多吃一會兒!”東西都是現成的,而雲氏因為照顧謝奕的緣故,一般並不與她和謝尚一起晚飯。所以紅棗和謝尚吃飯挺自由,想什麼時候吃都成。紅棗嫌棄火鍋熏屋子,晚飯桌便擺在了日常理事的西廂房。從正屋到西廂房不過幾步路,儘職儘責的丫頭們還是給紅棗和謝尚都披上了雪褂子。出門看到一地的潔白,謝尚又改主意道:“紅棗,你讓人先給鍋裡倒上丸子。橫豎丸子得煮一會兒,咱們正好玩雪。我給你堆一個雪人,怎麼樣?”紅棗……紅棗抬頭看看漫天的飛雪,勸道:“大爺,這天還在下雪呢?”“沒事,”謝尚不以為意道:“這件雪褂子是星星氈的,不怕雪!”紅棗服氣,隻得點頭道:“那我便看著鍋,等丸子好了再告訴大爺!”“好勒!”謝尚答應一聲便就跑院裡滾雪球堆雪人去了。紅棗看著搖搖頭,自進西廂房往火鍋裡下丸子。一個人吃火鍋特沒意思——特彆是在知道有自己有小夥伴,而小夥伴就在外麵玩雪的情況下。紅棗進屋沒坐一刻便又耐不住走了出來。其時,謝尚已經推起了一個不小的雪球,正跟個屎殼郎一樣正在賣力地滾。看到紅棗出來,謝尚立招手道:“紅棗,快來幫我推,咱們一起推個大雪球!”紅棗想想沒有拒絕,而是走了過去。溫暖的指尖觸摸冰雪的寒冷,紅棗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寒顫。“大爺,你手不冷嗎?”紅棗問謝尚。謝尚拿自己的冰手故意地抓住紅棗的手道:“來,感受一下。”紅棗被謝尚的手掌著實冰了一下,知是謝尚故意使壞,便掙脫謝尚的手,抓起地上的乾雪往謝尚臉上一揚,然後轉身就跑。謝尚躲閃不及被揚了個正臉,不覺叫道:“紅棗,你使壞!”紅棗站住回頭反駁:“你先的!”謝尚一邊抖雪一邊咬牙:“你彆讓我抓到!”紅棗挑釁:“有本事來啊!”看著小媳婦有恃無恐的模樣,謝尚抓人前先彎下腰抓把了雪團成團砸向紅棗。紅棗一見謝尚彎腰,立就側身半蹲,也不嫌冷了,左右手各團一個雪團一起朝謝尚砸了回去——沒先兆的,兩人你來我往的打起了雪仗。至於火鍋和雪人,誰還記得?直糟蹋完一院子的雪,謝尚方才抓到了紅棗。紅棗搖著手喘氣道:“大爺,不玩了!”“你說不玩就不玩了?”謝尚做出凶狠的樣子:“你先揚我的一臉雪怎麼說?”因為有雪褂子護身的緣故,兩個人雪仗半天,即便偶爾中招,也都是拍灰的水準——躲藏在風帽裡的臉又哪裡是那麼容易打中的?何況紅棗知道輕重,不會拿雪團砸謝尚的腦袋,而謝尚,自謂大丈夫,自不會拿雪球打自己媳婦的臉。紅棗眨眨眼:“大爺,明明是你先拿冷手冰我的!”“還不是你自己問我的?”紅棗覺得這麼扯皮沒意思,便轉換話題道:“咱們且把這賬都先記著吧!”“天都這麼晚了,咱們再不趕緊地吃了飯去跟娘問安,娘就該問了!”“哼!”聞言謝尚方才鬆開紅棗。回到西廂房,火鍋早就燒乾湯了。一時換了鍋底,重新下了丸子,紅棗和謝尚自行洗手淨麵吃火鍋不提。飯後去上房給雲氏問過安。紅棗回屋便讓人傳水洗頭洗澡,更換被褥床單。明兒除夕,午後的那點空檔紅棗打算用來補覺,便隻能今天搞好個人衛生了。今年的除夕和去年除夕的唯一不同就是謝子安不在家,早晌的祭祀和冬節一樣都由謝尚擔任主祭之外,半夜交時時候明霞院的接灶和祭拜天地也都由謝尚主持。大年初二,紅棗會娘家。路果然都凍住了,極不好走。所以這天不止李桃花沒來桂莊,李高地和於氏也都沒來——隻李貴林為了縣試,早來了!過去幾天李貴林自覺從紅棗拿來的《四書》綱要裡收益極大。他對紅棗極為感激。不過李貴林知道紅棗難得家來,和父母有體己話說,所以直待午飯方才露麵。“紅棗妹妹,妹夫,”一見麵李貴林便拱手拜年道:“新年好!”紅棗和謝尚也雙雙回禮,李滿囤則招呼他們坐下邊吃邊說。謝尚和李貴林許久不見,加上又是過年,說不得要喝一杯。“貴林哥,”謝尚端起酒杯:“許久不見,今兒我借花獻佛,祝你取錄進學!”“借你吉言!”李貴林和謝尚捧杯乾後,拿壺又給謝尚滿上。李滿囤見狀自是高興,便問謝尚道:“尚兒,你有想過什麼時候縣試嗎?”紅棗……紅棗心說謝尚才多大呀,咋就論到縣試了?她爹這望婿成龍的心也太急了些。謝尚卻道:“回嶽父,起碼還得五年。”“五年?”李滿囤頗為吃驚:“那你不是都十八了嗎?”除夕中午李滿囤去老宅吃飯時聽李滿園說李貴富念的私塾今年有兩個十五歲的孩子考縣試,便想著謝尚家學淵源,旁人十五歲能有的水平,他十四歲就能到,而謝尚過了年就十三,算下來他明春必是要考縣試,方才做此一問。十八很大嗎?紅棗扶額,心說:她貴林哥都三十了,還在考呢。他爹這是打哪裡聽說了什麼神童故事,然後便往謝尚身上套?謝尚聞言也頗為懵逼,隻好委婉道:“嶽父,小婿得把功課念全,才能下場。”李滿囤更奇怪了:“你《四書五經》不都會背了嗎?”謝尚知李滿囤不通科舉,便言簡意賅道:“嶽父,能背書不過才是科舉入門,八股文章才是重中之重。”“小婿學做文章沒兩年,功夫遠遠不到,並不能下場。”至此李滿囤方覺尷尬,乾笑道:“尚兒,我就是白問一聲,你彆放在心上。”打個哈哈揭過此事,謝尚麵上不顯,回去的路上卻問紅棗道:“紅棗,你知道嶽父今兒為啥問我縣試的事?”紅棗眨眨眼:“怕是聽說了什麼神童的故事,然後對你寄予厚望?”謝尚聽紅棗所言跟自己料想的不差,忍不住問道:“那你呢?”留意道謝尚緊張的神色,紅棗忍不住笑道:“我隻知道爹是咱們城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秀才,而他中秀才是十八歲後,且是一試即中。”“鄉試也隻考了兩次,會試又是一試而錄。”“對比咱們城那些屢試屢不中的儒生,我覺得還是咱爹這種胸有成竹的下場考試比較厲害!”聞言謝尚得意了:“紅棗,似爹這樣就叫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他將來也會跟他爹一樣一鳴驚人!作者有話要說:在今天這個普天同慶的日子裡,我原打算加更的,但考慮到大家今天都要跟我一樣看閱兵,沒時間看文,所以,加更時間推遲到2號到4號今天都好好看閱兵,慶國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