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八 是非曲直(1 / 1)

道緣浮圖 煙雨江南 1610 字 2個月前

封意之做出的決定無人能反對。塗玉成的部屬看上去明顯不情願,主院與其說是城主居所,不如說是城主夫人的地盤。若封意之也有問題,他們此去無異自投羅網,連掙紮機會也沒有。隻是塗玉永很簡單就說服了裘家兄弟,他的刀法師從封意之,最清楚陌刀之威。若封意之居心叵測,足以將在場所有人斬於刀下。而如果封意之與塗夫人並非一夥,他們就更不能平白給自己扣上反叛者的嫌疑。這個往日總是有些飛揚急躁的年輕人,甫經巨變之後,沉靜得判若兩人。他手上“冰玄”以前即使舞出片片霜花的時候,也給人一種熱烈的感覺,現在卻是全然冰涼似雪。燕開庭和塗玉永對望一眼,兩人誰也沒有和對方打招呼。燕開庭並不管眾人的眼神,直接跟著封意之穿過人群,且走在他右後側一步之地,這個位置顯然是在為封意之策應和防備後方。也不知道看明白了的塗家諸人,心中是個什麼感受。主院並不遙遠,頃刻就到。封意之也不理那緊閉的院門,徑自越牆而過,身形方起,裡麵就有刀兵出鞘聲音,“什麼人!”封意之連陌刀都不用,一拂袖就將伸過來的兩把長劍撞開。他落入院中,點了那兩人的名字,冷冷問:“城主何在?”塗家的總教頭雖然是閔洪,但封意之也時常會下場指點,且在塗家護衛心目中更受敬畏。此刻那些護衛們見到是他,第一反應全是躬身行禮。這時,院門被從外推開,塗玉容、秦長老一行人湧進來,然後才是塗玉永帶著裘家兄弟等人。一進門,兩撥人就涇渭分明地站到兩側,刀劍法器全都拿在手中,就差直接指著對方了。反而是原先在院子裡的那些塗家護衛顯得有點茫然,不過他們之中可能也有人已聽到風聲。比如那兩名小隊長臉色就變得很奇怪,嘴唇蠕動一下,終究還是沒有說話。“封叔叔,這是要做什麼?”正屋的門原是虛掩的,吱呀一聲,輕輕被從裡麵拉開,塗夫人出現在門後。她一身家常服,衣襟袖口都微微淩亂,一手抱著龍鳳胎裡的妹妹,裙邊還抓著一雙小手,龍鳳胎裡的哥哥藏在她身後,探出半張小臉,烏溜溜的眼睛往外直看。塗夫人本就容貌素雅清麗,一點也看不出已是三名子女的母親。她此刻姿容有些淩亂,手抱稚子,望之更是楚楚弱質,惹人憐惜。封意之不由目光微垂,他和塗城主塗辛乙是童年好友,此事知道的人不多。他受塗家供奉,但一向獨來獨往,與任何一派勢力皆無瓜葛,對塗辛乙的妻兒們也全都一視同仁。哪怕教導塗玉永刀法,也是應塗辛乙之請,沒有半點私相授受。封意之隻在私下裡喝酒的場合,才會和塗辛乙兄弟相稱,有的時候塗夫人亦會在場。先後幾任塗夫人都是聰明人,沒有外人在的時候,也就跟著塗辛乙對他執兄弟之禮。此刻驀然聽到這聲“叔叔”的稱呼,封意之看看前方那對龍鳳胎,再轉頭看看塗玉永兄弟和塗玉容,忍不住想要苦笑。“啪嗒”一聲,封意之回過神,循聲看去,一個不知什麼材質做的傀儡小人從燕開庭手裡掉到了地上。燕開庭仍然站在封意之右後側一步之處,手裡正捏著一把形狀各異的法器。他還不習慣左手不能動,從芥子袋裡拿法器的時候,一個不慎取得多了。燕開庭看看封意之,眼神特彆無辜,顯然沒覺得身為一名修士,能把法器都掉地上是一件需要尷尬的事。封意之頓覺腦門上青筋跳了一跳,好嘛,差點忘記了,還有一個大麻煩在側。他一伸手,將傀儡小人從地上攝起,扔進燕開庭懷裡。燕開庭還要解釋他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拿法器,“這滿院子就沒人是可靠的。”封意之聞言微微一凜,目光在燕開庭身上略凝了凝。然而燕開庭的聲音雖輕,神態卻仍然很輕鬆,像隻是在隨口抱怨一句。封意之不再多想,收拾心情,冷冷地將先前問話再重複了一遍,“城主何在?”“我隻問一句,您還將塗郎看作大哥嗎?”塗夫人不由自主地將懷裡的小女兒抱緊,像是努力壓抑著激動,“如果您是大郎君帶來的,我不會讓您進去的!”話說到這裡,塗玉容已經撲到母親身邊,在場的幾名長老也都腳下動了動。塗玉成的部屬們則是全都麵現怒色,警覺地將仍處於昏迷中的主人護得更緊。塗夫人隻一句話就將塗城主和塗玉成放到了對立麵上。唯有塗玉永一動不動站在原地,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隻一雙眼睛冷若冰雪定定望著大屋。封意之垂目看著手中陌刀的雪刃,緩緩道:“夫人似乎有什麼誤解?我不是來這裡站隊的,更沒興趣為你們斷是非曲直。我要見他。”塗夫人花瓣似的唇色清清淺淺,一雙美目霧氣氤氳,像是要沾濕睫羽。她張口要說話,卻被封意之打斷,“若小乙哥有不測,那這塗家不要也罷!”院落中頓時靜得落針可聞。封意之這句話裡威脅和血腥的意味太濃了。封意之說完,再不看任何人一眼,大步向前走去。他走得不是很快,卻沒人敢擋在他麵前。塗玉容還不肯動,可封意之尚未近身,迎麵碾壓過來的刀氣就將她輕易掀到一邊。塗夫人有弱柳之姿,身手卻不弱,眼見刀氣湧來,一手一個摟著龍鳳胎急急閃開。她雪白的臉微微抬起,滿是無助和倉惶。然而封意之正眼都沒看她們,直接大步進了內室。秦長老終於憋不住了,叫道:“封老!不辨是非隻會讓親者痛仇者快啊!”封意之漠然的聲音從屋內傳來,“誰是親?”一時之間,氣氛就像凝固了似的。忽然塗玉容叫道:“燕開庭你乾什麼!”燕開庭方才依然緊跟著封意之的腳步,直到正屋門口才停下。這時所有人都緊張注目房間裡的動靜,唯有他背對著房門蹲下來,將一大把形狀各異的法器插滿了門前地麵,裡麵最常見的是一種三角小陣旗。燕開庭試圖活動一下左臂未果,又聳了聳肩,卻做出了一個隻有右肩能動的怪模樣。他斜睨塗玉容一眼,道:“迎敵啊!”又指了指院外,“外麵還沒打完呢?你們這麼有信心敵人不會殺過來?”塗玉容愣了愣,又不甘被說得無言以對,強道:“那你乾嘛把法器布在房間門口。”燕開庭似笑非笑地道:“因為除了封真人,你們一個都不能讓人相信呀!”塗玉容不由氣結。燕開庭從現身開始就是防著他們所有人的架勢,雖然塗家諸人不知道燕開庭是怎麼和封意之走到一起的,但也看得出在這敵我無法辨彆的局麵裡,封意之顯然更相信燕開庭。就在這時,院子裡修為最高的幾人全都神色一肅,牆外傳來隱約衣袂破空聲,正在飛快地由遠及近。突然塗玉成的部屬那邊傳出一陣騷動,在這節骨眼上,塗玉成竟是醒了。塗玉永冰冷得近乎漠然的臉上終於有了表情,快步走過去,一把抓住了塗玉成的手。與此同時,院牆上出現一個人影,原本已經要出手的塗家護衛忽然都停住,那又是一個他們的熟人,塗府總教頭閔洪。院外的腳步聲顯然不止一人,但現身的隻有閔洪,而緊閉的院門亦無人叩響,一時間顯得頗為詭異。閔洪站在牆上,居高臨下看著院內,他沒有馬上說話,眼珠骨碌碌地轉動,顯然在揣測眼前局麵。而地麵上正處於僵持狀態,不少人本就搞不清狀況,看到閔洪也不敢輕易招呼。燕開庭卻沒眾人那麼多顧慮,不等離他最近的塗夫人和塗玉容眼色交換出個結果來,就大叫道:“封真人,救命啊!壞蛋來了!”閔洪原本注意力都在塗玉成和塗玉永兄弟身上,還沒看到蹲在正屋門口的燕開庭,此刻被這一嗓子叫得氣結,厲嘯一聲,揉身撲去。管它局勢如何,都得先將這專門壞事的家夥封口!屋內封意之還沒動靜,燕開庭站起身,泰初錘出現在右掌中。然而閔洪這迅捷一撲,中途就撞上了堅物,他變招也快,雖不知道敵從何來,仍憑經驗極快地側向移位,卻突然發現側麵也有阻礙物。這次還來不及有所反應,就“嘭”地一聲,眼前發黑,感覺猶如撞上了一座頂天立地的山峰。而旁觀眾人看到的是,半空中忽然出現一排如牆般林立的藤蔓幻象,閔洪就這樣一頭撞了上去,那碰撞的聲勢極大,竟是猶如實體一般。隨即藤蔓就像活物般,瘋狂擺動起來,瞬間將閔洪纏了個結實。這時方有一個清冷的聲音傳到,“誰敢害我燕主?”空中驀然劍嘯聲綿綿而起,隨之磅礴劍意氣勢洶洶襲來,無數劍芒如雨點般在院牆外落下,乍然間慘叫聲和兵器交擊聲就響成一片。緊接著,有大風吹過樹林的呼嘯聲,眾人吃驚地看到一棵院內大樹的枝條平平抬起,繃緊,像弓矢般向院牆外發射出去。聽那滿耳的簌簌聲,也不知道外麵有多少樹木,如此這般發射了多少枝條。院外的慘叫聲更密集,更多的是銳器不斷穿刺的聲音。一切結束很快,不過眨眼數下的功夫就歸於平靜,隻有空氣中迅速彌漫的血腥氣宣示著,剛才真實的發生了一場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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