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申令禕坐在秋千架上,上身是件雲霞色的夾衫,下著了條素裙。係了一條墨綠色的長長宮穗,纖腰廣袖,足尖輕點地麵,他雙手扶著秋千兩側的繩索。任由秋千在習習涼風中緩緩垂蕩。衣袂飄動。漸漸的玩兒的興起。
院子外頭。不時飄來幾道侍書和小丫頭們的說話之聲。
“挑幾朵半開的。剪下來,一道插在瓶子裡,用那個一道長。天青色的瓷瓶,”
池塘裡的荷花一夜之間盛開,抱琴帶著幾個小丫鬟乘扁舟采了數十枝回來。
侍書手裡抱著剛剪下來的花,笑容滿麵的快步走了過來。
“姑娘你瞧,剪了幾枝紅荷,一籃子蓮蓬,陪在一起,用瓶養著,又好看,又應節!”
半吐花瓣的荷花,還有碩大新鮮的蓮蓬插放在一起,很有夏日裡的美好。
申令禕接過一枝,便狀似隨意地問道,“二爺今早走之前可留下什麼話沒有?”
她醒來後,慢慢的想起來,他昨天好像說了什麼事。但她忘記了。
“沒有呀,二爺未曾留下什麼話呀。”侍書回答道,
話說一半,她忽然停住了,對著從門口走過來的一道人影!說道:“喏!二爺不是回來了麼,”
日光氤氳,池塘裡折射出水波粼粼。
謝允回來了,身上穿的還是出門前的那件衣袍,表情淡淡,朝秋千架這邊走來。
“你怎麼回來了?”申令禕坐在秋千架上,開口問道。
“趁有空就回來了一趟。”謝允說道,竟也和她坐到了一個秋千架上。
申令禕見謝允遲遲不開口,想了一想倒:“我曉得你有事未和我說。”
謝允一雙略帶困擾的眸子看向了她,緩緩道:“夫人,有件事托你,可否?。”
她點點頭。
謝允沉默許久,終究開口說道:“孫母和三妹妹相處不很融洽,說起來這算是人之常情,三妹妹氣也太盛了,你可能去孫家一趟,勸一勸。”
他又皺眉說道:“你彆多想,我沒有彆的意思,隻是就事論事。”
申令禕慢慢轉頭,和男人對望了片刻,語氣裡,她讀得出來,這毫無發號施令般的不容抗拒意味,而是在和她商榷、請求。
她在他投來的兩道目光裡,應許道:“夫君,我明白你的雨意思,下午就去可好?”
謝允垂眸,凝思道:“可以,橫豎天還早。”
申令禕與他一同起身,沿著磚石小路,走在十裡荷花池塘中間的木橋上,涼風習習,
謝允看都不看一眼滿湖荷花,而是一直注視著她,說道:“你要是覺得不知道說些什麼緩和她們關係,略坐坐你就回來吧。”
“夫君,她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呀。”
不需要任何人交代,自己也不會損害了自己心情和名聲,一股腦的,去替人撐腰的。
謝允搖搖頭,道:“聽三妹妹說了,但是三妹妹說的話,我也不敢聽信,是以,叫你去瞧瞧,我也好知道真實情況。”
……
下午吃過午飯,做完差事的小丫鬟們,都聚在樹蔭石桌下乘涼。
自從謝允在家實行考成法,下人們做完差事都可以忙自己的事情了,一時間,任何人做事都積極起來。
春娘從外頭回來,炎天暑熱的,她腳下飛快地往正屋走去。
“春媽媽,二奶奶正在休息呢,二奶奶說了,不到末時不要叫醒她,”一個在樹蔭下打絡子的小丫鬟見了,忙趕過來阻止春娘。
“喔,曉得了,曉得了。”春娘剛走到門外,趕緊停下來了。
小丫鬟親親熱熱的說道:“春媽媽,院子裡正在吃剛從井裡吊上來的果子,您也來吃一些吧。”
春娘道:“你們且吃著吧,”她擺擺手,讓小丫鬟出去了。
她剛從蓁院回來,趙氏自吃過午飯,就把她叫了過去,急得跟什麼似的,
一會兒的功夫問上四五遍,何時能去孫家,正中午,日頭那麼大,不宜急著出門。
但又問了一遍,孫家竟住在西城,是要早點去才是。
她就匆匆趕回來了,
晚些,侍女進來,幾人一道服侍申令禕,七手八腳很快好了,最後隻剩一頭長發還沒有乾透。
春娘為她晾乾長發,梳通後,仔細地將那一把柔順的烏黑長發在腦後鬆鬆綰了彎月髻。
這時距離二爺早上說過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半日。
“姑娘,馬車早已經套好了,你看還有什麼要奴婢做的?”春娘說道,放下了手中的細齒玉梳。
申令禕就坐在鏡匣前,目露糾結,猶豫著要用哪一種胭脂,春娘見了,說道:“用這盒茉莉粉吧,出了汗是香的。”
申令禕又糾結了一下,最後用了這一盒。
春娘開口催道:“姑娘,聽奴婢的,早些動身吧,不然當心今天回來遲了。”
申令禕下意識道:“不必急著去,又沒什麼事要辦,隻是去走走過場而已。”
春娘愕然:“姑娘,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申令禕心裡微笑,不緊不慢地說了。
謝允雖未說孫家夫人和謝雲嵐婆媳倆是如何“不愉快的”,但她心裡頭明白的很。
前月她在姑媽住處見過孫家夫人海氏,布衣荊釵,謝家是中等人家,謝雲嵐從小到大養成的富貴習慣,
這倆人在一起住,心裡不生嘀咕才怪,海氏又張口閉口就是自己兒子如何如何厲害,從小到大就孝順,又如何如何聰慧過人,十三歲中舉,二十多歲中兩榜進士雲雲。
在海氏眼裡,子孫見是天下第一好兒子。
謝雲嵐有這種婆婆,和她有一點分歧,除了忍氣吞聲,還是忍氣吞聲才能“安享太平”,這種婆婆,她太懂了。
春娘聽她說完,道:“姑娘怎麼能讓她們關係好起來,她們的事姑娘怎麼好摻和……”
“可能是事情有些嚴重吧,所以我們就是去孫家一趟,表一下謝家的態度,不至於叫海氏做的太過了。”
春娘癟了嘴,道:“渾水,這是渾水呀。”
“放心吧,我知道的。”申令禕忍不住笑了,春娘竟以為自己會義氣十足,不顧一切去替一個自己討厭的人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