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趙氏剛吃過早飯,要去水仙庵接自己侄女時,弟弟趙國興和幾個中年男人打扮的風塵仆仆來謝府了。
正要出門的趙氏正好碰到,便領他們來到花廳,讓丫鬟上了茶,誰知趙國興開口就問謝允在不在。
這讓趙氏頓時心情不悅,生了一肚子氣來。
姐弟二人說起來,也有數月未見了,一是因為謝老爺在世時,多次放言嗬斥她不準多和娘家人來往,二是趙氏自己也漸漸得不喜歡自己的這個弟弟和自己的娘家人。
每次見到她,很少問她過得好不好,不是要她幫忙辦這個,就是幫忙辦那個,總之,一來找自己就說明有麻煩事了
趙氏問了幾聲溫飽,還沒張口問他有什麼事呢,隻見趙國興一個滑跪,抬起臉道,“姐姐,你親弟弟快要叫人逼死了。”
他們幾人原是投奔趙氏來的鄉裡族親,這幾年他們做了趙姨娘的左膀右臂。在外麵管著鋪子莊子,在裡麵包含采買的差事,人前人後都威風八麵的。
隻是幾日前,謝允突然要罷了他們的差事,他們自然不肯,這才來求到姐姐趙晴曦麵前。
趙氏大吃一驚,心思這時也通達了起來,知道事情不對,一邊叫他們起身,說個清楚。
一邊立刻派了人去春景堂,若是看見二爺出府了立馬來報。
那群人在花廳直拍腿懊悔著,趙氏踢了趙國興一腳,急道,“快說,什麼事!”
趙國興抹了把眼淚,哭喪著臉,“姐姐不知道麼?前幾日允哥兒到莊子上,查了賬本,下了我們幾個的差事,叫我們家去呢!”
一想到這麼有油水的差事沒了,趙國興怎麼舍得,可偏偏他這個外甥居然把自己做的假賬都一一查出來了。
碰到這麼一個外甥,不可謂不倒黴,謝允恩威並施,說了看在親戚的麵子上既往不咎,讓他們回家養老。
但是這幾個肥差已經做了十幾年,讓他們就這樣回鄉下老家,他們思來想去,還是甘不下心。
是以,幾個人商量一通後,一路緊趕慢趕,來到謝家。
趙氏皺眉,很是納悶,“允哥兒怎麼把你們差事罷了,這是怎麼一回事兒。”
廳中幾人麵麵相覷,眼珠子轉了幾轉,其中一人推了一下趙國興,倆人對視,用眼神交流了一下想法。
趙國興恍然大悟,原來姐姐還不知道自己在田莊上欺男霸女中飽私囊的事,也是,要是姐姐知道,她會讓外甥整治自己這個親舅舅?
“姐姐,外甥叫我們回老家去呢,我們回去倒無所謂,在哪兒不是活呢,以前穿不暖吃不飽的日子都捱過去了……”
趙氏方寸大亂,特彆擔心弟弟捅了什麼簍子,見弟弟說來說去還是沒說出來原因,跺腳罵道:“我問你,允哥兒為什麼罷了你們的差事,你倒是說呀!”
趙國興抹了一把眼淚,小聲說道,“姐姐!我沒讀過書,不認識字,叫莊子上的老油條坑了,他們做的假賬糊弄我,我不知道……”
找事聽到假賬二字,眼皮子突了一下,“他們做假賬,然後呢?”
趙國興抬眼迅速地看了趙氏一眼,又低下頭,小聲嘟噥道,“然後他們都推到了我身上,我本想將功補過補上虧空的,誰知道允哥兒不依不饒,非要怪罪我,叫我回鄉下呢。”
趙氏氣得摔了下帕子,蔥管一樣的手指指著趙國興罵道,“你啊你啊,你叫我說你什麼好,怎麼連這點差事也辦不好,又給我捅出這麼一件麻煩來!”
趙國興解釋道,“姐,不乾我的事,都是底下人騙了我,坑了我啊。”
趙氏坐下,思考了一會兒,問道:“你說是底下人騙你了,是誰?可查出來了?”
趙國興臉上也不在那麼擔心,從地上起來,彎腰笑道:“都查出來了,人已經帶過來了,就在後門上侯著呢。”
“哎……”趙氏歎了一口氣,說道:“查出來就好,咱不害人,也不叫人害了,這幾個刁奴真的膽大包天,害到主子頭上來了。”
趙國興連連點頭應是,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趙氏的臉色,見她不在責怪自己,問道:“姐姐,你看……”
趙氏說道:“叫那幾個人押過來,我把允哥兒叫過來,給他解釋清楚,這原不關你的事,隻是有一點你需照我說的辦。”
趙國興麵露難色,問道:“什麼事?”
趙氏一拍桌子,大聲罵道:“你個黑心肝肺的,成日裡就知道和你那混賬……”
忽然門外幾道腳步聲漸近,有個小丫頭俏聲說道,“二爺來了。”
實際上,趙氏派出去尋謝允的下人還沒走到東院,就在謝府中間的蓮湖那裡遇到二爺了。
二爺好像正是要去蓁院,下人就一起回來了。
趙氏臉上高興,笑道:“允哥兒,你來了。”
謝允見廳中無人,唇邊密不可聞上挑,頷首答道:“兒子來陪陪母親,母親可用過午飯了?”
趙氏讓他坐下,笑道:“勞你關心我,我吃過了,晚飯我叫廚房準備了八寶鴨,你一起嘗嘗。”
謝允點點頭,不在說話,半晌,終於聽到趙氏開口問道:“我聽說……你罷了你舅舅和你幾個表叔的差事?”
謝允點點頭,說道:“他們辦事不力,我叫他們回鄉下了,也權當早些歸隱田園享福了吧。”
“哂。”趙氏臉上一動,解釋道:“這怎麼行?他們一家老小就指著這個活計吃飯呢,你把他們給趕走了,家裡那麼多張嘴怎麼辦呢?你就當行好事,既往不咎了吧,再說……”
謝允慵懶地靠在圈椅上,輕笑了一聲,臉上風輕雲淡:“母親大不必擔心這個,他們這些年中飽私囊的錢,就算養幾十口人,也綽綽有餘了。”
趙氏皺眉,解釋道:“你說的中飽私囊,那都是底下人乾的,實實是讓你誤會了你舅舅啊!”
謝允抬手製止道,“母親,和你說不明白,你把他們都叫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