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廚.”林淩最終等候來的不是點菜單,而是慌慌忙忙的侍應生與一張苦瓜臉:“客人希望有一個可以負責的人為他們說明一下菜單的變換,我想找您可能比找戈登主廚……”“你,我不在的時候負責廚房。”林淩明白侍應生的意思,小戈登給他的菜單果然有問題。他點了學徒工中最優秀的那個學員的名代替自己看守廚房:“如果戈登主廚來了,告訴他我去為客人解釋菜單了,廚房裡有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就用對講機call我。”“我?”那個學徒工顯然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就有大展拳腳,或者說履險蹈危的機會。機遇與危機是一對孿生兄弟。“戈登主廚要負責統籌整個午間供餐服務,你總不能讓他為了一桌客人而耽誤整個中午的生意。再說,該做的我們都做了,不該做的我們也正在做,放輕鬆些,還有不要煮糊千層麵。”林淩說完拿了一個對講機彆在腰後,拍了拍苦瓜臉的侍應生道:“彆垂頭喪氣,今天又不是世界末日。”“是的,主廚。”侍應生轉身走出小廚房。林淩跟著離開小廚房,看了眼忙碌的餐廳,轉身走上樓梯到達二樓,轉入拐角。“你就是負責人?”一個穿著真絲襯衫、佩戴金絲眼鏡在包廂前攔住了林淩,“為什麼更改我們的菜單?”“你們的菜單?”林淩猜測對方可能就是聶老的私人秘書或者私人助理,banker的隨員,傳說中要見閻王前必須邁過的那個小鬼。他看著這個留著淡淡絡腮胡,鬢角、唇須和眉毛都經過精心修繕,身上一股防曬霜和花露水混合味道的娘炮,“我從沒有聽說過誰去餐廳吃飯是使用他們自帶的菜單,而不是餐廳的菜單。”“我們有預約,預約的時候就訂了下今天的菜式。”娘炮嚴肅地說道。“是嗎?”林淩皺了皺眉,轉身對侍應生說道,“你去拿下預約記錄。”侍應生本想告訴林淩預約記錄不是人人有權可以查看,但他隨即想起戈登主廚吩咐過,這一桌的事情全都由林淩負責,於是點頭離開。娘炮的唇邊泛出一絲冷笑。林淩則回報以一個微笑,小戈登給他過目的那份菜單時並沒有說過這是客人的預約菜單,所以他才大刀闊斧的做出了修改,而老戈登和小戈登都知道聶老會在今天中午前來用餐,相信以他們的專業素質,是不會疏漏這些小事,也就是說,預約記錄內不會有他們的點餐記錄。而所有的電話預約都有電話錄音。發生這種事情的唯一可能,便是眼前的娘炮或者其他人預約者沒有和接聽電話的接線員交待清楚。當他們發現菜單有了變換時,便決定把過錯推卸給餐廳,反正他們確實是在電話中說過那些菜的名字,隻是沒有最終敲定而已。從娘炮和包廂門的距離來看,他似乎是不想讓他與自己的談話讓裡麵的人聽到。“主廚。”大約過了5分鐘,侍應生抱著一台平板電腦急匆匆地跑上樓梯,他輕點手指,平板電腦中回放出了當天的電話錄音。電話錄音的時間隻有1分半。而侍應生離開了大約5分鐘,林淩猜測他在索要到權限後應該和餐廳經理聽過了一遍電話錄音,畢竟這種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理應通知一聲餐廳經理。戈登廚房的餐廳經理是一個對工作極端負責的好人,他沒有跟過來,意味著電話錄音沒問題。“可以嗎?”林淩自信地問道。“自然。”娘炮也很自信地回複道。侍應生播放了電話錄音,揚聲器中頓時出現了電子接線員標準的問候:“您好,戈登廚房,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我要預定下周五的午餐。”走廊內響起了和娘炮有些差彆,但大體差彆不大的聲音。聽到這個聲音,他本人露出了一個自信的微笑。“已轉人工服務。”揚聲器中傳出了一陣撥號音。“您好,先生,戈登廚房,您是要預約下周五的午餐嗎?”然後,一個男人的聲音從中傳出,“請問尊姓大名。”“我是聶老的助理。”娘炮的聲音說道,“下周五中午,聶老會來你們餐廳吃飯,老樣子,要二樓的包廂,我記得你們一般在周五供應舒芙蕾和法式煎餅,中午有嗎?”“當然有先生,不過聶老對甜食……”那個聲音有些遲疑。“那天除了我們外,聶老的外孫女也會來,這是為大小姐準備的。”娘炮繼續問道,“其他的也就和以前一樣對吧?”“您的意思是指聶老最常吃的千層麵、蘑菇牛扒、酥皮洋蔥湯還有西班牙火腿?”接線的男人問道。林淩聽到這又露出了一個笑容,戈登廚房為每個老客戶建立了完善的資料庫,記錄下他們最常點的菜式以備不時之需。娘炮沒有回答接線員的問題,他隻是說道:“我們最遲1點到。”然後,就掛斷了電話。電話錄音便到此為止。“你瞧。”娘炮的臉上也沒有了之前的信心,誰都聽得出,這不是正常的電話預約流程,他從頭到尾都在拿聶老的名頭來唬人。就算如此,娘炮還是強硬地說道,“我說過我過在預約時就下了單。”“對,我也聽見了,‘我們最遲1點到’。”林淩指正了娘炮的說法,做餐飲服務,不講理的客人就和老鼠一樣,誰都不想遇到特彆是在自己的餐廳裡遇到。他靠近娘炮,用上了一種比較傷人的說法,“要是你們沒帶夠錢,我們可以看在聶老的份上打八折,並且免收服務費。”“你這是侮辱,我要去告訴聶老。”娘炮生氣地往包廂走去。“我也想聽聽你如何告訴聶老,‘其他的也就和以前一樣對吧’?”林淩示意侍應生跟上,他對侍應生悄聲問道,“他們看過菜單嗎?”“隻有他看過。”侍應生小聲答道。“原來如此。”林淩心道自己是破壞了這個娘炮的一次表現自我的機會,他跟著娘炮走到包廂的門口,剛想禮節性地敲門,卻差一點撞到從中走出來的一個少女。匹諾曹?林淩不會認錯那標誌性的高鼻梁。濃眉大眼外加高鼻梁,放男性的身上或許可以稱之為帥氣,但放女性的身上那就顯得過於英氣逼人,尤其是匹諾曹此時瞪向他的目光連一絲一毫友善的都沒有。不就是早上踩了一腳後趁機開溜麼,能把自己逼到那個份上,這家夥也算人才了。林淩不甘示弱地回瞪匹諾曹。匹諾曹突然降低視線,緊緊盯了一眼林淩身上的廚師服。她往前走去,在越過了侍應生後,突然轉過身,對林淩問道:“林,洗手間在哪裡?”“走廊的儘頭左手邊。”林淩低下頭,看了眼繡在廚師夾克胸口口袋邊的金色絲線。細密的針腳在口袋上繡出了他的名字。“電話錄音我都聽見了。”穿著一身短袖洋裝的匹諾曹仿佛意有所指一般對娘炮說道,“我記得我告訴過你們,我不喜歡法式煎餅。”娘炮張了張嘴,在他開口前。林淩用純粹的、公式化的口吻向匹諾曹問道:“還有什麼我可以效勞的嗎?這位先生似乎對於我們的菜單很不滿意。”說話的聲音很大,自然被包廂內的那位重要賓客恰到好處的聽到。“菜單?”一個遲鈍的,令人聯想到鈍刀的聲音從包廂內響起:“章楶?”“聶老,一切ok。”娘炮轉過身,臉色僵硬地看著林淩,“把你們的菜單給我一份。”林淩從侍應生的懷中抽出那份經過他們重新擬定後的banker專享菜單,他無視伸出手的娘炮,徑自走到包廂內,將菜單遞給了包廂內坐在中位的一個發須花白、外貌普普通通的老者:“這是今日的貴賓菜單。”這位老者,便是聶老了。“什麼時候侍應生也穿上廚師服了?”聶老接過菜單看了幾眼後交給坐在他身邊的私人秘書,一個可以說是二十歲出頭、也可以說是三十歲左右、也可以說成四十歲的白領麗人,保養良好的身段、體貼的穿著和化妝品的使用掩飾了她的真實年紀,她將頭發在腦後盤成一個發髻並用一支銀杈固定住,妝容端莊,隻有眼角處的細紋暴露出了她可能有把年紀。“小戈登呢?”白領麗人開了口,從她的聲音中,林淩認為她的年紀應該是最後一種,“今天的午餐不是他負責的嗎?”語氣帶著一絲責備。“今天由我們小廚房負責貴賓席。”林淩麵無表情地回答道。“小廚房?你是說那群學徒工?”自覺丟了麵子的娘炮急不可耐地嚷嚷道,“你們怎麼能那麼不負責任?”“我認為這恰恰是一種負責的表現。”林淩看也沒看娘炮,從落座的位置來判斷的話,這個助理應當是司機一類的角色,“我們這個團隊贏過大春酒莊,在金色沙灘。”“得了吧,那種兒戲一般的供餐服務。”娘炮不屑地說道,“誰都知道裡麵的水分。”“章楶,朱白駒副市長在國外待得時間比你長,張局長也是出名的老饕,他們說好,那便是好了。”聶老像是提點自家子侄一般隨口說了一句後,對林淩問道,“我可以開始點餐了嗎?”“當然可以,聶老。”林淩躬身退後,暗示侍應生上前。這個時候,使用完洗手間的匹諾曹恰巧回來,她看見他背對著自己後,便裝作無心一般用膝蓋頂了下他的後膝並惡作劇一般壓了他的小腿。這個動作差點讓林淩當場跪下來。“我叫高媛媛。”即便沒有看到林淩出醜,匹諾曹仍然覺得心情舒暢了許多。她坐下後,微笑著對侍應生問道,“熊本生蠔?新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