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瞳的反應,一如既往地冷淡。“彆管不就行了嗎?”那個叫鬆本和的女生並不存在。同名的一個男生,今年四月與同年級的女孩一起殉情了。聽說了這些事,我的大腦變得一片混亂。被我在手機裡轟炸了半天的小瞳,第二天又在學校裡皺著眉頭聽完了我毫無條理的敘述,最終隻吐出了這短短的一句話。“你見過的那個什麼‘小和’,根本是不存在的吧?簡單說,就是菜乃你被那個不知道是何方神聖的女生給騙了。既然如此,有必要去擔心那個女生嗎?”“可是,有個和她同名的男生曾經殉情了,這一點很奇怪啊。為什麼她非要特意用這麼一個名字呢?”“有這種惡趣味的人,世上多得是。隻是菜乃你這種單細胞的樂天派大概不知道吧。”小瞳說,那個自稱小和的女生,說不定是詐騙犯,打算騙取我的同情,趁機大撈一票。“不過,菜乃看起來又不像有錢人家的大小姐,何況要是對方真長得那麼漂亮,倒不如去釣幾個有錢人更實際吧。也許隻是開個玩笑呢。菜乃很容易動情,又好騙,所以對方在耍你吧?”小和不是那種人。她是真的在為他的事苦惱,而且看起來很痛苦。我心裡充滿了急噪。明明很想反駁小瞳,卻說不出一句話來。——我可是有錢人。在麵條店裡,帶著惡作劇似的微笑,說要請客的小和。她口中的有錢人是什麼意思?像小瞳所說的那樣,是騙人得來的錢嗎?不、不是、不是的。我相信小和,我想相信她。我不相信搭電車離開時,麵對我哭了那麼久的小和,流下的淚水會是演技!但小和現在在哪裡?我所認識的小和到底在哪裡!手機至今一直聯係不上,也沒回過短信。“你是誰?”不知是第幾次,我再一次輸入這條信息。“請告訴我你真正的名字。我很擔心你。”午休時,我在圖書室翻閱舊報紙。找到了一條市內某高校一名男生與一名女生殉情於小樹林的新聞,但其中並沒有出現兩人的姓名。我記得,新學期剛開始沒多久,的確曾經在電視新聞中看到過高中生殉情的事件。但是,包括我在內,周圍的人都忙於應付新生活,幾乎沒有討論過這件事。新的大事也不斷發生,所以之前我連一次也沒想起過那件事。要是沒有發生這次的事,我一定早將它忘得一乾二淨了。小和為什麼要冒充鬆本和呢?第一次在圖書館遇見時,小和手中的教科書上寫著“鬆本和”這個名字。我一直以為那就是小和的名字。但糾正我的機會應該有很多,為什麼小和卻沒有這麼做呢?那本教科書也是那名死去的男孩的東西嗎?為什麼會在小和手裡?還有博客——昨天我上去看了看,沒有更新。博客頂端“召集殉情同伴”的紅字也依然在那。小和經常將自己對殉情的憧憬掛在嘴邊。她說,這世上最可靠的愛情方式,就是一起結束生命。一個人去死很可怕,很痛苦,但若能兩個人一起去死則是一種幸福。當時,小和的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呢?死去的鬆本和與小和究竟是什麼關係?還有那個戴眼鏡的人——“完全不明白啊——”我在電腦麵前自言自語道。我知道,即使一個人悶頭苦想,也隻能在原地兜圈。我既不聰明也,也不是什麼名偵探。隻是區區一個平凡的女高中生,一個普通的文藝社成員。突然,腦海中浮現出心葉學長的臉。他是三年級的學長,比我聰明,比我成熟……如果將小和的事告訴心葉學長,也許他能給我一些建議。然而,緊接著一陣突如其來的疼痛揪住了我的胃。我不能去找心葉學長。琴吹學姐的事,還讓我心存芥蒂。不僅僅是因為知道了學長並非一個徹頭徹尾善良誠實的人而受到打擊,我那樣譴責心葉學長,讓他露出痛苦的表情,也讓我覺得很過意不去。是我太孩子氣,太笨了,現在的我根本無法麵對心葉學長,更何況去找他商量……在我煩惱地想著這些時,時間也一分一秒地過去了。上課內容一點都沒聽進去,英語課時被老師點到念教科書,好幾次念得支支吾吾、語無倫次,丟了好大的臉。身後傳來小瞳偷笑的聲音,她小聲挖苦我:“……誰讓你發呆了。”直到打掃衛生的時候,我也一直留意著手機的信息,動不動就從裙子口袋裡掏出手機查看。除非小和聯係我,否則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萬一被小瞳看到,她又會說一堆風涼話,所以我跑到走廊的角落裡偷偷翻出手機。都是垃圾短信,我很失望。這時突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正握著手機,嚇了一跳。“哇!”對方也被我嚇到,“哇!”地叫了一聲。“啊,嚇死我了。”眼前拍著胸口的,正是和我上同一所中學的小星。她為人活潑交際廣泛。我也曾拜托她幫忙收集心葉學長的情報。“怎麼了菜乃,陰著臉,都不像你了啦。啊,結果還是被井上學長給甩了嗎?”小星不加修飾的口氣,讓我覺得放鬆了一些,不由得鬆了口氣。“已經被甩了三十次左右啦~~~”“哦?都這樣了你還能在文藝社待得住,好有毅力呢。啊,乖啦,要是有關於井上學長的重要情報,我會立刻轉告你的,彆沮喪了嘛。”“嗚……謝謝你。對了,小星認識偵探之類的嗎?”“啊?”小星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像夏洛克·福爾摩斯那樣,隻花文庫本五十頁就能唰地一下解決案件的人啦,喜歡主動插手案件的人啦,認識警方上層來協助破案的人啦,缺乏一般常識唯獨IQ高得離譜的人啦——這種類似學生偵探的人,聖條學園裡有沒有!”“呃,慢、慢著,菜乃。”看著我熱切逼近的臉,小星急急忙忙地後退了一步。“那個,你冷靜一點。”“我們學校裡是不是有推理同好會啊?”“這我也不知道……唔,既然菜乃這麼問,應該是認真想找吧?那啥偵探。”“嗯。”我可憐巴巴地點了點頭。小星抱起雙臂,想了半天,又小聲“唔……”了一下,開口說道。“我不認識偵探,不過我以前聽學長說起過一個‘百事通’哦。”“‘百事通’?”聽到這個詞,我立刻盯著小星。小星一副猶豫著該不該說的口氣,但還是將對方的事告訴了我。“據說這個人是今天的畢業生,姬倉理事的孫女。”姬倉理事是聖條學園的理事長,姬倉集團的董事長。既然是他的孫女,確實應該有很多門路。“可是人家已經畢業了,我不是見不到她了嗎?”“聽說那個人是樂團的OG(注:OLDGIRL,特指女畢業生。),現在還常來學校呢。喏,不是有一個樂團專用的超大音樂廳嗎?”我想起了聳立於學園中央那幢拱頂建築。聖條的樂團名人輩出,記得曾經聽說過那間音樂廳也全是以樂團OB(OLDBOY,泛指畢業生。)的捐款建成的。這麼說來,入學儀式的致辭上似乎聽到過,姬倉理事以前也曾在樂團擔任過指揮。“那間大廳的最上層,有那個人專用的畫室,聽說她總是在那裡畫畫。”“那隻要去音樂廳就能見到她了嗎?”“這我就不知道了……”小星閃爍其辭。“我說菜乃,你真打算去見她啊?”“嗯,我想去看看。”“可、可是,有傳聞說,那位理事的孫女非常奇怪,是個危險人物——”這時,正好小瞳從教室出來,她看到我和小星在說話,皺起了眉。我趁著小瞳還沒抗議之前,趕緊向小星道謝,將拖把塞給她。“謝謝你,小星,下次我請你吃可麗餅哦。順便幫我把這拖把放回去!”“啊,等一下,喂,菜乃!”手裡被我硬塞了拖把的小星還在後麵大叫著什麼,但我毫不理會,跑過了走廊。“百事通”——那個人也許能幫我找到小和!聖條的占地麵積非常大,簡直不像是位於市內的學校。剛上一年級的我有許多不知道或沒去過的地方,但位於中央的豪華音樂廳本身就相當於一個記號,所以我沒有迷路,很順利地到達了那裡。走近如同劇場一般的正麵入口,裡麵也十分寬敞,地板上鋪著紅色絨毯。跟文藝社真是天差地彆。接待處居然還有窗口,著實讓我吃了一驚。坐在其中的一位警衛大叔詢問我有什麼事。“我是一年級的學生,叫日阪菜乃。請問OB的姬倉學姐今天在嗎?我想見她。”咦?好像不是OB,是OG嗎?算了,都一樣啦。但是,警衛大叔卻以沒有預約不能入內為由拒絕我入內。“求求您。我真的有急事想找姬倉學姐商量!”大叔還是堅持不放人,我再三懇求道,“是有關學園存亡的大事!”、“事關人命!”、“我說不定是理事長的私生女!”。我把一切能想到的說辭都搬出來糾纏警衛,這時身後傳來一個穩重的聲音。“麻貴小姐要見你。請跟我來,日阪小姐。”隻見後麵站著一位身材修長、穿著西裝的成年男性,一臉知性的微笑。個子矮小的我隻能仰望著他。“高見澤先生……!”大叔驚訝地叫了出了聲。然後不太情願地對我示意放行。“我是負責照顧姬倉小姐的高見澤。請容許我帶您去麻貴小姐的房間。”即使是麵對我這麼一個孩子,他也恭敬地低頭致意,並幫我按下電梯按鈕。“啊,謝謝。請問,姬倉學姐是怎麼知道我來找她的?”“因為麻貴小姐的房間裝有可觀看大廳情況的監視器。”“咦!”我的臉唰地一下子漲得通紅。“這麼說,我在入口大吵大嚷的場麵,全被她看到——啊不,學姐全都看到了——”“我也是第一次聽說,理事長有私生女。”“對不起,對不起!”我的臉紅得快燒起來了,小雞啄米般地低頭道歉。該不會惹怒對方了吧。萬一因為謊稱自己是理事長的私生女而被送到警察局該怎麼辦。我緊張地心臟幾乎要跳出來了,走出電梯,便跟在高見澤先生的身後。高見澤先生敲了敲門。“日阪小姐帶來了。”“進來。”一個響亮年輕的聲音響了起來,是一名女性的聲音。門開了。“哦?你就是我的姑姑啊?居然有一個如此年輕的私生女,祖父還真有一套呢。”“對不起,對不起!”我一個勁地道歉,壓根不敢抬頭看。結果,隻聽到“啊哈哈哈哈!”,對方爆發出一陣開朗的笑聲。抬頭一看,一名穿著閃光絲綢製襯衫和寬鬆短褲,外罩一條護胸圍裙的女性,在椅子上捧腹大笑。微卷的茶色長發自然地係在腦後。輪廓分明的臉龐跟日本人相去甚遠,華貴的氣質壓得我抬去起頭。在我進來之前他,她似乎一直在畫畫,地上架著畫架和畫布,一旁的玻璃桌上散落著畫筆和畫具。笑聲還沒有停止。“太好笑了,真沒想到你會以這種形式主動來找我。噗……嗬嗬嗬——居然說自己是私生女,啊哈哈……笑死我了,笑得連肚子裡的孩子都好像翻了個身呢。”“肚子裡的孩子?!”我吃了一驚,仔細地看著她的腰部附近。雖然藏在圍裙中,但看起來不像是懷孕的人。應、應該是開玩笑的吧。對了,這個人認識我?姬倉學姐總算停止了笑聲,她看了我一眼,笑了笑。“!”那道仿佛看穿一切的犀利眼神,使我不自覺地挺直了背。她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身材也像外國人一般凹凸有致,但似乎氣質有些偏向男性,笑起來很豪放。“我討厭那些繁文縟節,就叫你菜乃可以嗎?你也直接叫我的名字吧,我不太喜歡姬倉這個姓。麻貴——這是我的名字。”“好、好的。麻貴……學姐。”“真乖,我最喜歡聽話的孩子了。高見澤先生,備茶。菜乃,你就坐那裡吧。”我聽從了麻貴學姐的指示,在沙發上畢恭畢敬地輕輕坐下。由於坐墊太軟,我差一點朝後翻了過去。看到我急急忙忙地調整平衡,麻貴學姐再次大笑起來。接著,她鬆開一頭漂亮的茶發,挨著我坐下,翹起腿。咦,等一下!一般來說,與第一次見麵的人獨處時,不是都會坐在正對麵的座位嗎——眼前這情況也未免太近了吧!麻貴學姐單手托著下顎,向我探出身,笑眯眯地看著我。粘乎乎的眼神如同舔過我的全身一般。中寫的下流眼神,就是這種嗎?不,好像不太一樣。有一種,像在估價的感覺——“哼……原來如此啊,你就是傳說中的新社員?”看來她果然認識我!“傳說?請問是什麼傳說?”我一邊暗暗拉開和她的距離,一邊問道。“傳言有個非~常喜歡心葉的一年級女生進了文藝社,對他窮追不舍。”“這……請問是從哪裡傳出來的流言啊!”即使確有其事,當麵被人提出來還是很難為情,我的臉上都快噴出火來了。“嗬嗬,在認識井上心葉的人之間,你可是個大名人哦。對於那個窩囊廢心葉能否受得了一年級學生的進攻,會不會因為遠子不在覺得寂寞,而一下子就接受人家小女孩,大家可是感興趣得很呢。”“我才沒有那麼窮追不舍。至少還是會看心葉學長的臉色,知道收斂。另外,心葉學長不是窩囊廢。”我一邊向沙發的角落慢慢後退,一邊反駁。我越往後退,麻貴學姐越向前探,逐漸朝我逼近。“對了——麻貴學姐和天野學姐很熟嗎?”我出乎意料地聽出,隻有當她提到遠子學姐時,聲音中才透出溫柔。聽到我的話,麻貴學姐停止了一點點逼近我的動作,露出一臉憐愛的微笑。“應該算是,心目中的戀人吧。”先不論這句話有沒有問題,她的口氣中確實包含著非同一般的親密感。連表情都一下子變得輕鬆柔和起來。“我在入學典禮上對她一見鐘情,三年期間,每次遇到她都費儘口舌地勸說。直到畢業前夕,總算是……多少有了一點點回報吧。”她說著,以熱切且自豪的眼神抬頭看著我身後的牆壁。於是我也回過頭仰望牆壁。那裡有一副畫框。看起來中間裝飾著畫,但掛著簾子,所以看不到是什麼畫。“那是遠子的畫像哦。”我的心猛烈地跳了一下。天野學姐的畫像!我隻在心葉學長所寫的和彆人的話中聽到過一些關於她的事。大家都說她是一位綁著長長的發辮,氣質古典的文學少女,是一位笑容美麗,溫柔和藹的人。隻要去翻翻畢業相冊就能看到她的照片,但不知為何,我很怕這麼做。因為我心目中的天野遠子,就像是中的登場人物,某種意義上是完全沒有現實感的一個人。雖然她是心葉學長一直以來思念的人,但此時此刻,她並不在我們的身邊。也許正因如此,我才能保持平靜。每次從心葉學長的一言一行或表情中感受到天野學姐的影子,心裡確實很難受,仿佛胸口裂開一樣。即便如此,我還是希望能代替那個活在心葉學長夢中的人,成為他的現實。我想成為心葉學長的“文學少女”。但萬一看過了天野學姐的照片,她便會在我心中成為鮮明的現實,就像給了我一巴掌的琴吹學姐那樣,我感到自己也同樣會生出一股想痛打天野學姐的嫉妒之情。如此一來,我就不會再想學習天野學姐,成為什麼“文學少女”了。就連心葉學長宛如尋找天野學姐的麵容一般,目光投向搖曳著白色窗簾的窗邊,那副哀傷的眼神也無法原諒。“對了,要給你看一下遠子的畫像嗎?”“!”聽到麻貴學姐的話,我吃了一驚。顫慄感從身體深處蔓延開來。與此同時,想看一看眼前牆壁上所掛那副畫的心情也迅速滋長起來。為什麼!?我明明不想看,明明不看才對啊!看著在兩種截然相反的心情之間猶豫不決,幾乎窒息的我,麻貴學姐擺出一副引誘的表情柔聲對我說。“不用客氣哦。你也想看一看獨占了心葉整顆心的學姐的畫像吧?”手心和額頭滲出一滴滴冷汗。呼吸越來越困難。麻貴學姐站起身,朝著畫像走去。修長苗條的手臂伸向簾子,指尖抓住了簾子的邊緣。“住手!”我扭過頭去。“我不想看!不需要看!”然後緊緊閉上了眼睛。皮膚火辣辣地疼著,混亂的感情在心中翻騰。麻貴學姐開口了,語氣顯得很無聊。“我還以為你挺勇敢的,沒想到這麼膽小。”“隨你怎麼說。何況,我不是為了看天野學姐的畫像而來的。”我睜開眼睛,稍稍吸了口氣,然後吐出。身體太僵硬,肩膀都抬不起來了。“那你是來乾什麼的呢?”麻貴學姐這次坐在了我的正對麵。拿著茶具的高見澤先生進來了,以優雅的手法將一碟裝有水果餡餅、杏仁餅的盤子擺放在桌上。接著用一隻銀壺將琥珀色的紅茶注入邊緣鑲嵌著花紋的白色茶杯,頓時甘甜的霧氣洋溢開來。我雙手緊捏著製服的裙子,透過白色的霧氣,看著麻貴學姐。這位姬倉集團董事長的孫女,在學校內被稱作“百事通”的女生——對方也很愉快地看著我,我拚命忍住被她眼中——那股強勢壓得幾乎想退縮的念頭,向她說明了小和的事情,並求她幫助我。麻貴學姐處了時不時喝一口紅茶,其餘時間一直是一言不發地聽我說話,似乎對這件怪事很有興趣。“可以啊,隻需要找到那個自稱‘鬆本和’的女性對吧?”“是的,您真的願意幫我嗎?”如此輕易就答應幫我,實在讓我有些難以相信。“嗯。想來這個人一定是跟死去的鬆本有關的人,隻要動用姬倉的情報網,應該很快就能找到。”“謝謝!”“要道謝還太早哦。我從來不會免費提供情報的。”我一下子抬起原本低下的頭。麻貴學姐的臉上浮現出一種恐怖的邪魅笑容。“作為獲取情報的代價,你要成為我作畫的模特。這就是條件。”“隻是做模特的話,我隨時——”“是嗎,那就脫吧。”“哈!”我驚訝得瞪大了眼睛。“脫、脫是什麼意思!”“當然,不止是製服,內衣也全部都脫掉。”“!”麵對說不出話來的我,她若無其事地說道。“隻要你現在,就在這裡,讓我速寫你的裸體,我就幫你調查關於那個女人的事。”“你說的模特,是指裸體模特嗎!”“沒錯。”一陣惡寒如同閃電般從我的背上滑過。裸體、居然是裸體——!“那、那個,我的裸體沒什麼好畫的啊,胸部又小。”“很好啊,我就喜歡這種。再扁平一點也沒關係。”“腿也很短,屁股也不翹,稍不留神,肚子還會凸出來。”“很可愛啊。我很想看看呢。而且那些有名裸體畫中的女性,肚子大多是凸出來的哦。藝術家們總是在這種充滿女性氣息的豐滿體型中,尋找到美的。”“您剛才不是說過喜歡扁平的嘛!”“我兩種都喜歡,你儘管放心。”“才怪!”看到我雙手護住身體,顫抖著直搖頭,之前一直笑眯眯的麻貴學姐一下子換上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嚴厲地指責我說。“那你就請回吧。我還不至於閒到有空去陪一個連代價都不打算支付,隨口就來求人辦事的女高中生。”這句話直擊向我,使我的身體不由搖晃了一下。對了,我必須找到小和——小和在電車門的另一邊久久看著我的哭泣表情,在本鄉的觀音菩薩麵前,抱住我抽泣的情景一一浮現在我的眼前,我感到腦海深處熱了起來。我和小和認識不過才短短兩周時間。然而,小和耐心地聽我訴說戀愛的煩惱,那麼溫柔,那麼開朗,就像我的姐姐一樣。小和在也將她的煩惱告訴了我。——以前從未對人提起過。我身邊沒有可以談起這件事的人。她哽咽著說道。小和說不定現在正一個人那樣哭泣著。也許想不通,正準備去死。即使不是這樣,她平時看起來就有些危險。萬一在我磨磨蹭蹭猶豫期間,小和發生了什麼事,我一定會後悔一輩子的!對,沒錯,雖說是裸體模特,但不就是給女人看嘛。跟在公共浴場脫光衣服一樣。雖然畫像會留下來,感覺很丟臉,但要說我能付得起的調查費,也就隻有身體了。對,就當成在溫泉裡,偶爾遇上了一個喜歡看女孩子裸體的變態女人,被緊盯著看好了——反正隻是看看而已,又不會突然襲擊我。“好吧。我做裸體模特,我脫。”我決然地宣布道。麻貴學姐微笑了起來。不知何時,高見澤先生不見了。趁自己還沒反悔之前,我猛然解開了夏季製服的領結。“哎呀哎呀,真性急呢。”“請快點畫。然後趕快找到小和。”“哼……你對彆人的事倒是很積極嘛。這種性格會吃虧的哦。”“我沒想過吃不吃虧的問題。”我隻是擔心小和,希望見到她,儘量幫助她。麻貴學姐嘴角露出愉快的笑容,取過速寫簿,在膝上攤開。我將外衣的紐扣全部解開,脫掉。外衣被丟在沙發上。裡麵是一件吊帶背心。我也一並脫下,扔到沙發上。剩下的隻有胸罩了。是白色淺黃色的格子花紋,有蕾絲與緞帶的款式。幸好今天穿的是我最喜歡的可愛胸罩,多少算個安慰。“你脫起來比遠子爽快多了呢。不愧是年輕人。不過,還是欠了那麼一點情趣。”“請彆再亂說了。”我用手解開裙子的搭扣。真是太丟臉了。但倘若我有一秒的躊躇,身體就會縮成一團再也沒法動了。所以我隻有拋開全部的羞恥心,一口氣全部脫光。當我正將裙子的拉鏈拉到最下麵時。突然,門打開了。我回過頭去,正看到一臉茫然地站在門口的心葉學長。心葉學長臉上的表情,就跟我四月突然吻他時一樣。眼睛瞪得好大,掛著一副失魂落魄的呆然神情。但僅僅是一兩秒,之後我們倆同時大叫了起來。“你在乾什麼!”“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我用雙手遮住隻剩胸罩的胸部慘叫起來。什麼都顧不上隻有大叫,用儘全力地叫。我的手一鬆開,裙子立刻滑到了腳跟,和胸罩同款的內褲也全露了出來。我再次大叫,急忙蹲下。“不要!為什麼心葉學長會來啊————!”“日阪同學你又為什麼這幅樣子啊!”心葉學長用一隻手捂住臉,將頭轉了過去。連脖子都變得通紅。但我這邊彆說是脖子,從腦子到眼睛深處都仿佛因為羞恥而變得通紅。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心葉學長會來——穿著內衣的樣子全被他看到了。討厭,怎麼辦啊。胸部那麼小——!我腦子裡一片混亂,頭有些暈,血氣直衝上腦門,差點昏了過去。“日阪同學,快穿上衣服啦!”“啊哇哇哇~”我緊縮著身子,以幾乎快趴到地上的姿勢,拉過沙發上的吊帶背心,匆忙往身上套,結果把前後穿反了,我提心吊膽地將它轉回來,將裙子拉至腰間,扣上搭扣,穿上外衣,係上紐扣。手指有些顫抖,於是係都係不好。啊啊啊,真是的,我想死的心都有了。被心葉學長看到了,被看到了,被看到了——被他看到了啊!“日阪同學,有個紐扣係錯了。”“還沒好,你千萬彆看這裡啊~~~~~”騷亂中,麻貴學姐坐在沙發上高高翹起二郎腿,自己用茶壺泡茶喝。“哎呀呀,你來得可真是時候呢。該不會是瞄準了時機來的吧。”她一臉無趣地嘀咕著。終於穿完了。“穿——穿好了。”聽到我怯生生的話,心葉學長很不好意思地紅著臉向我看了過來。對視了一眼,我們兩人難為情地移開視線,又對視了一眼,彼此都臉紅了。但很快,心葉學長的表情嚴肅起來,他迅速走近我,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腕。然後轉向麻貴學姐,生氣地說道。“交易不成立。這種代價,我這個文藝社社長不允許。我要帶她回去了。請你今後不要再唆使本社社員做出有違公共秩序和良好風俗的行為。”“哎呀,你現在連這種嚇人的表情都會做了嘛。”心葉學長無視這句話。“告辭了。我們走,日阪同學。”他抓著我的手腕,快步走向門口。我還處於混亂中,一路被心葉學長拉著走。“告辭了。我們走,日阪同學。”他抓著我的手腕,快步走向門口。我還處於混亂中,一路被心葉學長拉著走。“我說心葉,很久以前也發生過同樣的事吧?”當我們正打算離開房間時,麻貴學姐突然開口。“也差不多是這個時期吧?遠子在你麵前脫衣服的那個時候。那時,是遠子拉著你離開了這間房間,這次變成你拉著這女孩的手離開了呢。”心葉學長停下了腳步。我偷偷瞄了他一眼,隻見他緊閉著嘴唇,一臉憂傷地低下了頭。“……”“加油哦,學長。”雖然麻貴學姐的這句話似乎是在諷刺,但與她說出天野學姐的名字那時一樣,充滿了憐愛。心葉學長也向他低頭致意。我急忙鞠了一躬向他道彆。接下來,我們一路無語地走著。到了電梯中,心葉學長還是抓著我的手腕,一句話都沒說。出了音樂廳,他還是滿臉嚴肅,也沒有開口。我心裡不安極了,鼻子也開始發酸。“那個……心葉學長,你在生氣吧?你是不是氣我又做了蠢事?”“……”“可是,我真的有件事,無論如何都想求麻貴學姐幫忙。我自己完全沒有辦法了……之前跟學長提過的小和,她不是真正的小和,現在聯係不上她了……我好擔心。”“……”“所以,難得學長你特地來找我,我說這話大概你會更生氣,但我要回去找麻貴學姐,當她的裸體模特。”心葉學長一下子站住了。他以非同一般的力量緊緊抓住打算返回音樂廳的我的手腕,一把拉回自己身邊。“……心、心葉學長?”“我很生氣。”心葉學長一臉受不了似的瞪著我。“我比你想象的,還要生氣三倍。沒想到你偏偏會去求麻貴學姐。”“對了,為什麼心葉學長你會知道我在那裡?”“是你的朋友來文藝社通知我的。她說你在為網友的事煩惱,又打算做蠢說,讓我來阻止你。”“我的朋友……小星?”“她說自己叫冬柴。”“小瞳!”我大吃一驚,不由叫出了聲。沒想到那個毒舌冷淡的小瞳會因為擔心我而特地去通知心葉學長——她明明說過讓我彆管小和的事啊。聽到小瞳為我所做的事,我的心裡暖暖的,仿佛喝了一杯熱耐茶。小瞳果然是我的朋友,還是以前那個小瞳。由於太高興,我的臉慢慢放鬆下來,但感覺到心葉學長嚴厲的視線,又立馬緊張起來。“所以你才會來找我啊。雖然看到心葉學長站在門外時,我覺得丟臉死了,但聽到你對麻貴學長說,我是‘本社社員’時,真的好高興。”我抬起頭,微微一笑。心葉學長抿著嘴,眉頭皺得更緊了。呃,還在生氣。我沮喪地垂下頭。“所、所以那個……學長這份心意我心領了。要不要去當模特是我的問題,隻要小和沒事,我就不後悔。所以,能請你……放開我嗎?”“……不放。”“啊?”心葉學長臉有些紅的皺緊眉頭說道。“要是現在放了,剛才去找你就沒有意義了。”“可、可是……”“日阪同學給我添了不少麻煩,我也很生氣。但我生氣不僅僅是你隨隨便便就跑來找麻貴小學姐,答應了她的條件,也在氣你為什麼不來找我商量。”“可可可可可可、可是……來找心葉學長商量的話,會給學長添麻煩——”由於太過混亂,我說話結結巴巴的。心葉學長到底在說什麼啊?我好像覺得自己聽到了根本不可能聽到的話。“日阪同學你給我添的麻煩還不夠多嗎?你這個人,對我來說已經是個大麻煩了!事到如今再多一個兩個麻煩沒什麼不同。可是,你明明每天都帶著一副無憂無慮的表情跑來社團室,嘰裡呱啦地說著那些有的沒的事,重要的事情卻一件都不告訴我。作為你唯一的學長,我還有什麼立場可言!”一番連珠炮似的抱怨,讓我不由地縮了一下身體。心葉學長露出一臉認真的表情。“我……不想看漏任何一件事……”他看著我,眼中浮現出不知是痛心還是決心的哀傷神色。深邃的眼神令我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我發過誓,再也不裝作沒察覺,再也不逃避,發誓成為一個能麵對真相的人。”我的胸口顫了一下。這個有著柔和的輪廓,臉長得很像女孩子的高年級學長,此時顯得格外成熟。那個曾經在被夕陽染紅的校園中哭泣的男孩。當他站起身來,沒用多久,就成長為了眼前這個男人。“日阪同學,我一定會陪你到最後。絕對不會中途放開你的手。我答應你。讓我們一起去解開小和的謎團吧。”◇◇◇是那群家夥殺死的。他們殺死了和,殺死了,殺死了,殺死了。和到底做錯了什麼!他明明是那麼溫柔,那麼乖巧,那麼美麗的一個人!然而他們卻聚在一起,活活把他折磨死了!為了不讓他逃走,將他團團包圍,嘲笑他,命令他,敲詐他!是誰,把和逼上了絕路?是誰,是誰,是誰,使懦弱的和選擇了那樣可怕的行為?沒有人知道,和心中的想法!沒有人,一個都沒有——是誰!是誰,害死了和!是誰殺了和!是那群家夥,是那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