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燈光如水般傾瀉,球迷們的歡呼沸騰如鐵。這一瞬間,鐘鬱甚至覺得,自己再不是那躺在泥沼裡仰望天堂的螞蟻,至少此刻,他聽到了歡呼。他也不管自己的身體因為後仰過於用力而摔倒在地上,因為地板再沒有之前的冰冷絕望。很快就有衝動地拳王·錢德勒把鐘鬱拉了起來,狠狠地說道:“中國人!這個投籃不錯!聽著,我愛這個投籃!”保羅也走了上來,他竟然對鐘鬱笑著道:“嘿,夥計,我敢說,這個球如果你不進,那我就要踢爆你的屁股。”幾個球的轉變而已,竟然讓這些人似乎真的成了自己的隊友。一種醞釀已久的感動,在胸膛裡劇烈沸騰,他狠狠地扯了一下自己的球衣,大聲道:“相信我,夥計們,我不會再讓你們失望。”鐘鬱的一個跳投,將比分差距縮小到了十分以內,凱爾特人不得不叫出了一個暫停。“好小子,乾得漂亮。”斯科特也真沒想到放鐘鬱上場獲得了那麼大的作用,也高興起來,在這次暫停結束之後,比賽重新開始。鐘鬱還是出現在了籃球場上,此時此刻,離第三節比賽結束還剩下最後的一分多鐘。隻是,接下來的時間之內,雷阿倫加強了對鐘鬱的防守,而他自己在沒有到最把穩的投籃位置的時候,也不輕易出手。因此,在剩下來的時間之內鐘鬱也沒有做出特殊的貢獻來,隻是傳了一次球而已。在接下來的第四節,他上了一分鐘,總算熬到一個空位。雖然這個空位不是在那個已經被點亮的地方,但許是鐘鬱跳投投瘋了,這個球也順帶著飛了進去。之後他就被換了下來,畢竟在最關鍵的第四節,還是換一個穩妥點的得分後衛比較好。這場比賽最終以101:103結束,黃蜂隊最後由保羅的一個上籃絕殺了對手。雖然最終奠定勝局的是黃蜂隊的當家球星保羅,但球迷們都記住了那個忽然爆發的鐘鬱。今天這場比賽,鐘鬱六投全中,總共拿下了13分,是球隊勝利的一個不可忽略的地方。比賽結束,不知道有多少人回家的時候要查一下鐘鬱的資料,想起他那個漂亮的投籃姿勢,還有那一個個球飛進籃筐的乾淨果決,大家都有點兒心潮澎湃。“夥計,乾得不錯。”“夥計,乾得漂亮。”隊友們好多對他發出了祝賀,幾個常年在板凳上廝混的難兄難弟們,看到鐘鬱一瞬間離他們而去,也酸溜溜地發表了自己的祝福。鐘鬱一一收下,到現在為止,他總算覺得,自己在這個球隊,似乎第一次找到了位置。在更衣室裡洗了個澡,不一會兒,推開門就看到了七八個黃皮膚的記者。說實話,雖然鐘鬱之前表現一直不咋樣,但還總是有兩三個記者圍在他的身邊。畢竟,整個中國十五億人,現在在NBA的不過就是鐘鬱、孫悅、易建聯、姚明四個人而已。而鐘鬱,對這些人,實際上大部分缺乏好感。因為他總覺得這些人功利心太強,雖然這不能算是什麼缺點,或者說這是二十一世紀好多人普遍擁有的特點。但是,他們的功利心,總會不自覺地損傷到自己的利益。例如他‘憂鬱帝’外號的來源,是中國網民們整出來的。但他們這樣乾的原始原因,其實是媒體將鐘鬱捧得太高,好話說得太多,反而讓鐘鬱越來越遭受反感。…,這樣一來,他對這些媒體,往往會缺乏信任。今天這些人卻是興奮異常,事實上,他們之前都隻是注意到在雄鹿隊已經開始放出光彩的易建聯,同時抱怨自己怎麼被安排到了鐘鬱這兒。但今天晚上的鐘鬱,一下子6投6中,關鍵時刻幫助黃蜂扭轉了頹勢,於是,他們也就興奮了起來。“鐘鬱,你對今天比賽有什麼看法?”“鐘鬱,你今天忽然爆發是因為什麼?”“鐘鬱,你覺得自己已經是黃蜂隊不可或缺的一份子了麼?”…………一個個問題相當尖銳而且很多包含著不少陷阱,鐘鬱熬著疼痛的腦袋用最熟練的話來回答了這些糾纏不休的記者們,才總算將他們應付完畢。之後,手機震動了一下,打開看,上麵有條信息。會意一笑之後,鐘鬱到了離球館不算太遠的一個咖啡館裡。一個靠窗的位置,有個女孩在喝咖啡,大約垂至腰際的長發,恰到好處的身材被包裹在一套剪裁得體的白色休閒裝中。這女孩長得很美,臉龐躲在咖啡蒸騰起來那氤氤氳氳的霧氣之後,更是增添了幾分朦朦朧朧的美感。鐘鬱坐在了她的麵前,微笑著說了一句:“夢婷。”張夢婷抬起了頭,看了鐘鬱一眼,也微微一笑:“阿鬱,點了你最喜歡喝的咖啡。今晚表現很不錯,算是獎給你的。”“那就謝謝了。”鐘鬱端起咖啡,輕輕綴了一口,接著說道:“說吧,這次打算怎麼黑我。”張夢婷笑了笑,事實上,在媒體對鐘鬱的一片誇大其詞的描述之中,往往隻有來自她這兒的稿子才多了那麼一些理性。一直以來,她對鐘鬱在NBA打球的前景還算看好,但對他的憂患,也從不隱瞞。也正是因為這些原因,鐘鬱和她才成了朋友。“這次不黑你了,直接說鐘巨星神兵天將,天神附體,砍瓜切菜一樣在雷阿倫頭上拿到13分。”鐘鬱笑道:“那就不是你了。”張夢婷微微舒展了一下身體,纖細的腰身讓鐘鬱都有點兒微微地口乾舌燥,便多喝了口咖啡。然後,張夢婷說道:“快一年了,接近了NBA好多東西,之前看了易小荷的《親曆NBA》,對這個浮華場又多了更多感悟,說真的,這和娛樂圈沒太多不同。阿鬱,看到你今晚的表現,我很高興,但你做好真正踏進這個浮華場的準備了麼,當你功成名就,那所有的讚譽就如同黃袍加身,但當你狀態滑落,媒體能讓你瞬間跌入地獄。”鐘鬱微微一怔,窗外的新奧爾良在燦爛的燈火中逐漸鋪開,讓他一時間之內產生了那麼點恍惚。“這不是浮華場。”鐘鬱慢慢地說:“夢婷,你也知道的,國內的好多東西,我從來不去計較,也不和他們爭,我想要的隻是籃球,是夢中最巔峰的籃球,好像這個國家,這個聯盟,那一個個璀璨至極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