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懵懂(1 / 1)

大漢嫣華 柳寄江 1989 字 2個月前

漢十二年上元上元是一年最熱鬨的時日之一,又兼南方淮南之亂剛剛平定,大漢國境升平,長安城中在這一日掛起無數彩燈,相與慶賀。張嫣穿行在東市當中,沿途欣賞各家市肆掛出的彩燈,或有心思巧妙,令人歡喜。“哎,荼蘼,你瞧你瞧,”她興高采烈的指著一家市肆斜挑裡打出的最上一盞蝴蝶宮燈,“那盞燈多漂亮?”“再漂亮也是小手藝。哪及得侯爺花大價錢請專門的彩燈師傅打得漂亮?”荼蘼撇嘴道,“小——公子若是想看漂亮宮燈,隻在府裡就看的到,何必巴巴的跑出來?”張嫣抿唇笑笑,“家裡的燈再好,也及不上外麵的這點子人味。”她吩咐下人買下宮燈,道,“正好拿過去博燕隱哥哥一笑。”淮南之戰已經過去了一段日子,對士兵的撫恤已經發下去。而當初中軍帳中一戰死國的漢軍將士,呂皇後更是特意加了一份例錢,以表對維護太子的恩德。雖然最後分到死去軍士家人手中,不過數十錢,眾人已是感恩戴德。看起來,一切都平和安樂,大漢江山日益鞏固,帝都長安一片太平日月,隆重慶祝上元。張嫣歎了一口氣。她想起了張偕。關內侯張偕的右眼亦在淮上一戰中受傷,回京之後一直在留侯府休養,陛下遣太醫探視,道是並無大礙,慢慢將養就好。隻是,誰都心知肚明,無論如何,傷到了眼睛,日後目力終究會受損一些了。家人與燈販爭吵的聲音傳過來。張嫣愕然回神,問道,“怎麼了?”“公子看中的這盞燈,”家人執燈轉身不服道,“他說了要百錢,結果小人付給他,他又不賣。”她挑眉稀奇道,“為什麼不賣,這燈有人預定麼?”“那倒沒有。”賣燈人苦笑道,“隻是公子你的人給的是莢錢。若是莢錢的話,得要百五十錢。”“莢錢怎麼了?莢錢也是陛下明令發行的。”家人猶自道。“您這話我也知道,”賣燈人也寸步不讓。“隻是我若收了你的錢,到彆處也當不得半兩錢花啊。”張嫣要了一枚秦製半兩錢,和一枚莢錢,掂在手中,見莢錢方寸比半兩錢小了大約三分。分量也要不足六成。二者麵文卻皆為半兩。“公子平日裡不親自經手銀錢,所以大約不知道,”荼蘼在身後輕聲解釋道,“其實秦錢自個兒也不足半兩,大約隻重四五銖。大漢建立後,因秦錢重。陛下便令民鑄莢錢,這本是陛下惠民之意,但莢錢重三銖。錢輕文重,百姓覺得吃虧,若用莢錢買東西,便要價的高些。”張嫣皺了皺眉,然而瞧著手中宮燈。實在是喜愛,便道。“老翁說的也在理。百五十錢就百五十錢吧。”她提著宮燈到留侯府。大門開處,侯府管家已經是熟見她了,笑鞠道,“小公子是來探我家二爺。”“嗯。”張嫣當戶跳下車來,和氣道,“我自個進去就可以了。”忽見得一襲紅雲從大門飄出來,容色娟妍的少女麵上氣的淚花閃現,偏倔強的仰首不肯墜下,回頭對著留侯府大門喊了一聲,“哪個稀罕你?”從階上下來,正當麵撞上張嫣,是以韶華之名冠劉氏的楚國翁主劉擷。“哎,表姨安好。”張嫣尷尬喚道。劉擷怔了一會兒,才想起她是誰,從鼻中哼了一聲冷道,“你是來探張大公子的?還是不必去的好,他最慣會將彆人好意當驢肝肺。”又拂袖嫌惡道,“好好的女孩兒,偏偏要扮成這樣?俗氣。女孩兒有什麼不好,值得你不恥成這樣?”潑辣辣的數落了一通話,也不等張嫣答,徑自上了駟馬安車,禦人呼喝,轉瞬間去遠了。張嫣直愣愣發了好一會呆,才轉頭問張管家道,“楚國翁主這是怎麼了?”能做留侯府的管家,老人也是成了人精的,含蓄笑道,“楚國翁主的心思,老奴看了這麼些年,也沒有看懂。”想了想又輕聲提醒道,“大約是楚國翁主好意來探二少爺,二少爺卻沒如她意吧。”她輕車熟路的走入東園,站在廊下,聽安室之內傳來輕聲話語,“楚國翁主也是不懂事,適才胡亂言語,大哥莫放在心上。”又有一道低沉嗓音喟道,“阿偕,你心裡可怪大哥?”“那是沒有的事情。”聲音堅決而輕快。“阿偕你好好的養傷——”張嫣在門外輕輕咳了一聲,喊道,“燕隱哥哥。”過了一會兒,藍衣男子掀簾辭出,照麵招呼道,“張娘子。”正是張偕的長兄,留侯世子張不疑。“燕隱,”張嫣鬼頭鬼腦的探進來,笑道,“我可是擾到你和你哥哥了?”“沒有的事。”張偕抬頭淡淡道,“我最不愛見他這個樣子,兩個人對著,都難過。”因是在屋裡,他隻穿了一件白色單衣,外披錦袍,露出領緣。因為有傷,右眼纏著白色紗布,唯餘一隻左眸,帶著淺淺的琥珀色,通透清亮。側視風華。“真是美人。”張嫣小聲的嘟噥著,“怨不得劉擷艾慕了他這麼多年。”“燕隱哥哥,”她發了一會兒呆,笑道,“我剛才在集市上看到一盞燈,就買過來送你,是不是很好看。”“嗯。”張偕微微笑道。她興致勃勃的站起身來,“那我幫你把燈掛起來,好麼?”“哪敢勞你大架,”張偕微微一笑,轉身吩咐道,“瑞澤,替張娘子將燈掛起來。”張嫣滿心歡喜的看瑞澤將那盞蝴蝶宮燈懸在安室正廊之下,“點起來以後就更漂亮了,等到了晚上,你讓瑞澤幫你把燈點起來,推門一看就可以看到燈。啊。”她忽然想起張偕的眼睛,心中很是抱歉。“沒事的。”他自己倒並不在意,“我用另一隻眼也看的見。”他站起身來,與她共同站在廊下,負手看瑞澤將宮燈掛起。張嫣抬頭,隻能看見他的側臉弧度,“你的眼睛,還疼不?”“早就不疼了。”他亦微笑作答。費力將自己從沒頂中拔出來,她目光遊移,沒話找話。“剛才我看到楚國翁主從府裡出來,怒氣衝衝的樣子。我這個表姨娘,又漂亮。又那麼喜歡燕隱,燕隱都不喜歡,還能喜歡誰呢?”“道不同,不相為謀。”張偕悠然道,“阿擷是好女子。可是,我和她合不來的。盼她早些懂了這個理,也好不誤了她的青春。”“再說,”他頓了頓,閒淡道,“她雖是難得的好女子。可是這世上也不是沒有彆的好女孩了。比如說,——阿嫣?”“嗯?”她以為他在喚她,訝然抬頭。“你呀。”費了好一會兒。她才將他的兩句話連在一起解釋,刹那間心頭一顫,而對麵張偕伸出手來,指尖慢慢觸近她的頰,不自覺的屏住呼吸。他輕拍了拍她的顴。“最近不頭疼了吧?”“啊——?”反應了半會兒才反應回來,頓時麵上燒紅。狼狽搖頭道,“不疼了。”辭出留侯府的時候,她瞧著日頭苦澀想,是那一瞬間室中氣氛太靡然,還是宮燈太美好,才讓自己亂了心思。算起來,自己到漢初已滿了三年,莞爾的身影出現在夢中越來越少,可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在心頭深處,總有一個地方,深深的鐫刻著他的名字。而張偕的形貌也漸漸立體起來,獨立一席之地,可是在適才的一刹那,兩個人影子疊在一起,似要合二為一。“娘子,”荼蘼笑道,“不早了,可是要回侯府?”“好荼蘼,”張嫣摸了摸肚子,求道,“我肚子餓了,我們找家食肆去吃點東西吧?”“公子這話說的,”荼蘼失笑,無奈道,“你是主,我是婢,難不成我還能阻你?”瓊陽食肆張嫣方跨進門,便有小廝迎上來,“小張公子是吧?”他笑道,“有位公子已經在二樓訂了雅間,專侯著公子前來了。”荼蘼驚疑不定,卻聽張嫣詰的一笑,聲音清脆,“好,知道了。”轉身吩咐隨著前來的家人,“你們便自己在樓下找些東西吃吧。”帶著自己上了樓。推門而入,撲鼻的便是淡淡的茅草香氣,香氣繚繞的雅室中,靠著街窗口前站了一個白衣男子,身形淡雅。“張娘子。”男子回過頭來。竟是鳴雌亭侯府的五公子。許襄欠身笑道,“襄恭候已久了。”“嗯。”張嫣淡淡頷首,轉身柔和吩咐道,“荼蘼,你替我守著門,莫要讓人過來。”荼蘼懵懵懂懂,隻得訥訥應了一個好字。“聽聞張娘子前些日子犯了頭疾,如今可好些了?”許襄恭敬問道。張嫣瞧了他半響,撲哧一笑,自嘲道,“聽起來我的頭疾如今在長安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已無大礙。”“那就好。”許襄珍重的從懷中取出四色錦囊,一字排開放在案上,一色綠,一色紫,一色暗藍,一色靛青,錦囊針腳細密,式樣清奇,除顏色外,並無其他不同。“多謝小娘子臨行前贈襄錦囊妙計。如今依著張娘子的意思,完璧歸趙,隻是”許襄遲疑道,“其中白色那隻錦囊,在淮上之戰中遺失在戰場上,找不回了。”“是麼?”張嫣坐於案對首,嫣然一笑,自上次生了頭疾後,阿母簡直是將她當豬養,恨不得每日裡她吃了睡睡了吃,中間什麼都不要想。而她自己,一來是感阿母愛惜之意,二來也是怕自己落下病根,便依了阿母的意思,儘量少動腦,幾個月下來,不知不覺間,腦子就比從前鈍了不少,“那也沒什麼要緊。隻要不落到彆人手中就可以了。”許襄怔了一怔,瞧著女孩姣好的臉蛋,許久,神色複雜道,“如今我方信敝姐當日說的話,張娘子是天外高人,當之可轉天下。張娘子雖無殺伐沙場之才,但語義精奇,洞燭幽微,常做能發人深醒之語。且對太子心思了若指掌,毎言必中其心。襄僅憑此五錦囊,縱無寸土爭戰之功,經此淮南戰,在太子心中地位,隻怕不遜於張偕樊伉——隻是,襄有一點不明白。”“張娘子既然有此之才,為何不親自勸說太子,而要借襄之口言之?”張嫣促狹一笑道,“許公子是因了令姐之前的預言,才肯認真聽我說話吧。”許襄麵上微微一熱,轉過頭去。她也不以為意,續道,“若是換了個彆人,隻怕將我的話當成小孩子胡言亂語,怎麼可能聽進一字半句。”這還算好的,若是不僅不信,反而將她當做妖孽上身,她可不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而我們間也不過隻是個交易,我借你之身行我之言輔我舅氏自行走出一片天地,一步步達到他的夢想。而你借我兩千年後的學識在儲君麵前出人頭地完成你的野心。很公平。我不怕你出賣我。因為你若要出賣,出賣的同時是你立功建言的根基,失了它,你什麼都不是。許襄告辭後,張嫣點了菜肴,吩咐荼蘼道,“將那邊的香爐捧過來。”荼蘼捧來香爐,疑惑道,“娘子,你要做什麼?”張嫣將錦囊投進香爐之間,直到瞧著它們冉冉化為灰燼,方籲了口氣。“荼蘼,”她甜甜一笑,道,“你知道我一向和你最親近,你答應我一件事,今兒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可好?”荼蘼怔怔的瞧著她,第一次感覺到,這個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女孩子,悄悄的,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長出了新的棱角。***************春天要到了。萌動的少男少女心啊。到漢十二年,張嫣9歲。默,離大婚還差3年。(,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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