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靜靜的關注(1 / 1)

青瑤夫人 靜江 1612 字 2個月前

我忽然覺得,我和狐狸之間好象有了什麼秘密似的。無關我身份的秘密,也無關我肚中孩子的秘密。雖然他沒有對我說什麼,卻反而更讓我心生唏噓。輾轉了大半個晚上,才迷迷糊糊睡著。第二天吃過早飯,狐狸果然又拉著老七等人來叫我去捉黃蟮。不過一晚上的時間,野狼們都學乖了,紛紛象狐狸一樣做了帶荊條倒鉤的竹籠,放了蚯蚓飯團,找到田埂上的洞眼處,將竹籠一放,便各自散開,乘涼的乘涼、劃拳的劃拳。老七這孩子還真是象他娘,有點一根筋,仍舊拿了鐵鉤,頂著大太陽,趴在田埂上釣黃蟮。我拎著鄧婆婆幫我做好的竹籠晃悠過去,道:“老七,彆釣了,咱們也來個甕中捉蟮。”老七卻不抬頭,悶聲道:“不用。”我拉了拉他,“這樣釣太累,用竹籠吧。”老七仍不抬頭,悶悶道:“我喜歡這樣。”想起狐狸說過老七的娘曾挑著穀子走到京城,到刑部大堂滾釘板的執著勁,我一個哆嗦,不敢再勸,慢悠悠踱到狐狸身邊。狐狸今天卻沒有用竹籠,反而學老七的樣子,拿了個鐵鉤,也趴在田埂上。說實話,老七那農家少年的身材和皮膚,趴在田埂上那是一道無比和諧的風景。可象狐狸這般,白衣儒帶,身形頎長,手指修淨,還蹬著雙黑色緞麵布鞋,這樣拱著屁股趴在田埂上,實是-------咳。我低咳了一聲,狐狸側抬頭看了我一眼,淡淡道:“今天還打不打賭?”此時燦爛的陽光斜照過來,將他的臉照得半邊明半邊暗,我晃了一下眼,才笑眯眯道:“沒啥好賭的,你也不可能真在我這個大嫂臉上畫王八。”狐狸想了想,道:“那就不賭畫王八,輸了的答應幫贏者做一件事情,不得以任何理由推諉。”我想想自己一無財二無權,三正挺著肚子,也沒色可謀,便點頭:“好,一言為定。”釣黃蟮這件事,雖然很久沒有做過了,但畢竟曾經是我的至愛。我脫了鞋襪,跳到水田裡,卻不急著下鉤,隻踩著泥漿,來回觀察田埂上的土洞。看得一圈,我選定一個洞口泥漿較渾濁的,將鐵鉤往裡微伸,便彎著腰,聚精會神地看。不過一會,有了動靜,我再等了片刻,將鐵鉤輕輕一抽,哈地一笑。狐狸看著我將那又粗又長的黃蟮放入竹籠中,似是咬了咬牙,忽然也脫了鞋襪,又再猶豫了一下,才慢慢將右腳踩入水田的泥漿之中。我看得很清楚,他將腳踏入泥漿的那一刹那,身子顫抖了一下,但他隻是微微閉了閉眼睛,又緩緩地踏了下去。泥漿被“趴q”踏響的聲音很悅耳,我向他微笑了一下,轉而專注地盯著自己身前那個土洞。我算到了自己釣黃蟮的高超技藝,卻沒算到自己的身子。懷著四個多月的肚子這樣彎腰站在水田裡,不到小半個時辰,我便腰酸背痛,隻得棄甲投降,坐在田埂上,將腿伸到水田裡,“趴q趴q”地踩著水,看狐狸和老七釣黃蟮。狐狸卻仍執著地站在水田裡,這時,三寨主不知從何處鑽了過來。我一向不太喜歡三寨主這個人,他既凶橫,又透著幾分陰狠。聽說他以前是陳**隊中的一個校尉,因為貪了糧草被上司發現,索性拉了上百號兵油子一起反上了雞公寨。因為這上百號兵油子唯他命是聽,就是以前的老寨主和後來的豹子頭,也頗為忌憚他這支勢力。三寨主臉上要笑不笑地過來,因為一向不太看得起我這個大嫂,自然這時也沒將我放在眼裡,隻望著狐狸嘖嘖連聲:“六弟,馬上就要打黃家寨了,你還跟著這幫小兔崽子胡鬨。”狐狸淡淡地嗯了一聲,卻沒接話,仍舊眼睛不眨一下地盯著身前那個土洞。三寨主麵上閃過一絲不悅之色,看著他似是眼珠轉了一轉,我心呼不妙,還沒來得及阻止,他已突然伸手,指著狐狸身後的水田大叫:“啊----螞蟥!”伴著這聲大叫,狐狸一躍而起,跳到田埂上,再接連跳了十餘下,還不停在身上拍打。我看得很清楚,他這次雖然沒有驚恐大叫,但麵上的懼色卻依然很濃,眸子裡也有著深深的痛恨。“哈哈哈哈!還真是!六弟,你也太、太窩囊了點吧------”三寨主指著狐狸笑得前仰後合,遠處的野狼們也圍了過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狐狸慢慢不再跳躍,因為離他很近,我仰頭看去,他的手在極輕微的顫栗,臉上卻似要擰出水來。我心頭火苗騰騰直往上竄,眼見三寨主笑得身形不穩,又正站在田埂邊,也顧不了想太多,拿起手中的鐵鉤,狠狠往他腳後跟處的泥土鏟去。這一鏟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嘩”地一聲,鬆軟的泥土悉數往水田中傾散。三寨主站立不穩,腳一滑,“趴q”一聲滑坐在水田之中。趁他還沒反應過來,我忽然跳起來,指著他身旁的水麵,放聲尖叫:“啊---好多螞蟥啊---鑽到腿裡麵去了啊---”這日的雞公山很熱鬨。看著三寨主在水田裡無比狼狽地拔泥而起,又以青蛙衝天之勢迅速跳上田埂,再不停跳躍著拍打身子,還伴著他本能的驚恐叫聲,野狼們一個個笑得趴在了地上。這其中,老七的笑聲最為響亮。三寨主好半天才鎮定下來,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推開圍觀的野狼,氣衝衝遠去。我衝著他的背影“呸”了一聲,轉過頭來,卻正對上狐狸的目光。不知是不是陽光太濃烈了,我竟然沒法和他這深沉專注的目光坦然對視,頭微微一側,指著水田裡,結結巴巴道:“六、六叔,你、你的鉤子------”狐狸似是籲了一口氣,微微一笑,以極瀟灑的姿態跳入水田,彎腰拾起鐵鉤,再抬頭,對我倜儻笑道:“大嫂,今日你可輸了。”我確是輸了,竹簍中隻有小半簍黃蟮,狐狸卻釣上來大半簍。這日的水芹煮黃蟮特彆地香,我、狐狸還有老七都狠狠吃了數大碗飯,可直到我揉著快要撐破的肚皮在山寨裡散步,狐狸還沒有提出要我做什麼事情。我覺得奇怪,晚上吹笛時問起,他也隻是淡淡一笑,道:“現在還沒想好,等哪天想好了,再請大嫂兌現諾言。”我隻得作罷。狐狸也繼續帶著野狼們進行捉黃蟮的事業,直到全寨子的野狼們都找到我這個當家大嫂哭訴,這段時間餐餐都是水芹煮黃蟮,大家吃到想吐,狐狸仍樂此不疲。再後來,誰被抽中和狐狸一起去捉黃蟮,誰就會愁眉苦臉、如喪考妣。唯一沒有哭訴且堅定跟著狐狸的,隻有老七和我。待將山腰水田裡的黃蟮都捉光了,狐狸終於可以穿著和老七一樣的農夫衣衫,象我一樣大大咧咧跳入水田之中,然後撅起屁股釣黃蟮。即使誰惡作劇跑過去大叫一聲“螞蟥”,他也不再迅速跳起,而隻是回頭看一下,再淡淡說一句謊話說多了小心生兒子沒啥啥,諸如此類讓人悻悻而退的話。奇怪的是,這麼多天,我們竟真的沒有再看見過螞蟥。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爺在故意捉弄人。再過幾日,狐狸竟提出,因為山腰的黃蟮被捉完了,他要將捉黃蟮的戰場移到山腳下的稻田裡去。此言一出,全山寨為之嘩然,都說六當家是不是前輩子和黃蟮有仇,竟然這般執著,還有人念叨現在與黃家寨大戰在即,這般貪玩胡鬨,也不知六當家是發哪門子神經。再說,到了山腳,沒有雞爪關作為天然屏障,若是黃二怪帶著人攻了過來,這上百號人實在太過危險。其餘幾位寨主自然也不同意,可狐狸將他們請到房中,六個人關著房門嘰咕了大半日,再打開門時,已一致表示:六當家最近心情不太爽,想玩什麼,大家陪著他玩便是。被抽中的野狼們隻得鬱鬱地提著竹籠,蔫蔫地跟在狐狸和老七身後,去山腳下的稻田捉黃蟮。我卻於其中琢磨出一絲不尋常來,上百人在山腳捉黃蟮,其餘的人時刻輪訓,保持戒備狀態,暗探兵一個接一個派出去,山寨裡又運來了大批精良的兵刃。隻怕,一場生死大戰就在眼前。第一日,我也跟到了山腳。在水田及四周的小山穀閒逛了一番,回到狐狸身邊,歎道:“聽說如果要請君入甕,那個甕的甕口,得做得小一些才行。”狐狸正負著手看野狼們在田埂上嬉鬨,聞言微微一怔,轉而笑道:“甕口太小的話,鑽進來的王八不多,捉著沒意思。”我點頭:“倒也是,這些王八太不象話,索性將甕做大一些,一回捉乾淨了才好。隻是千萬小心,彆讓王八們咬著了手。特彆是六叔這雙習文弄墨的手,若是被咬斷了,小心將來娶不著媳婦。”狐狸哈哈一笑,右手撐住身邊的竹子,右腳支在左腳前麵,腳尖點地,斜斜地望著我,悠悠然道:“我好象記得,大嫂還欠我一個承諾。”我立時支吾著四處觀望:“老七呢?老七呢?”我正晃眼四望,忽然心頭一跳,轉而全身汗毛直豎,感覺似有一雙眼睛,在暗處靜靜地看著我。這目光,好似灼熱的火,灼得我全身生疼生疼。我惶惶然四顧,青蔥山穀、茫茫田野,唯有烈日微風、白雲悠悠,和野狼們陣陣的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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