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回家(1 / 1)

情非得已 玲瓏 2040 字 2個月前

大雪幾欲將她覆蓋,可當寒風每一次鼓勁地吹來時,雪退去,紅色暗淡,上麵,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直垂到腳下。長發或飄或揚,**的身體紅潤而豐盈,她整個人動起來彆有一番說不出的韻味,那是一種秉承自然,樹木山石精華的一種美,來自世間,卻沒有俗氣,勝似仙人,卻又有不儘的煙火色。琉璃和雲晶同時向女子望去,除了一臉的愕然,就是深深的驚懼,女子身上散出的氣息,壓得他們喘氣都有些困難。而歐陽炎炎則是滿麵通紅,第一次見到裸身的女子,除了那飛揚的黑發有意無意地掩蓋一點,一切隱秘的所在都暴露無已,這令他的頭昏昏的,直到目光落到女子的臉上,清醒了。那是一張怎樣的臉呢?好像不是一張臉,是由千千萬萬的臉堆積而成,完美地結合在了一起,卻又能讓你看到另外那些臉的本相。或美或醜,或善或惡……千千萬萬的臉一起幻出不同的表情,喜怒哀樂,悲苦怨憎,生死彆離……歐陽炎炎像是在世間走了一圈,看得不是輪回卻勝似輪回,那些臉、那些表情何止千何止萬,幾乎包羅了世間所有的榮與枯,最終又一次化成了一張臉一種表情,望著他,看似平淡,看似清澈,不過是曆經出世與入世,閒看雲卷雲舒罷了。他微合了雙目,有種東西像是在心底打破了,卻又沒破徹底,讓他有點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覺。這時,琉璃長長嚎了一聲,一下子把他驚醒,先前像是做了一場夢。那女子上上下下打量了琉璃十幾眼,忽道。“你是狼?”琉璃受不了女子身上的氣息,若不再嚎出來就快窒息死了,吃力地點點頭,灌進口裡的風雪叫她咳了半天才緩過氣。“你,你是誰?”“我是山鬼……”“山鬼!”歐陽炎炎忍不住驚呼了一聲。傳說,山鬼能知天意,能曉往生,能料生死,能轉陰陽……山鬼手撫著長發,目光露出複雜的神情,視線略一抬,淡淡地道。“聖族的怨氣好大呀……給劍陵宮種下如此狠的血咒……鳳神……”目光再次定在琉璃的身上,嘴角抹上一絲笑意。“一百年,一百年以後就看你的了……”歐陽炎炎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向前跨了一步。“你真的是山鬼?”山鬼好像才看到他似的,不過卻愣住了。歐陽炎炎直視著她的眼睛,恭敬地道。“聽傳聞山鬼擁有天地法力,更改陰陽之術……”忽然跪下,“歐陽炎炎請求,請求以命換命,換回我的母親!”聽到這話,雲晶吃了一驚,失聲道。“不可呀!”漫天的飛雪中,突然傳來一聲聲淒厲的狼嚎。是狼王桐!琉璃看著昏迷的雲飛,張口嚎去,不顧風雪幾次地灌來,不停地嚎叫,倒把雲飛喚醒了。他動了動僵硬的身體,一隻手拄著骨簫坐了起來。“琉璃……”琉璃見到雲飛沒事一樣,歡喜地咬了他幾下。經曆了生死艱難的情景湧上心頭,化成一串串淚珠自她臉上滾下。雲飛緊緊擁住她,哽咽著,說不出話來。山鬼看到雲飛手上的骨簫,輕輕地歎了口氣。“天意呀,天意真是難測……”轉臉對著歐陽炎炎,肅然道,“生死皆有定數,此乃世間大理,怎可隨意更改!不過,我可應你一件事。”歐陽炎炎像是最後一線希望破滅陷入了絕地一般,整個人頹敗了下去,喃喃地道。“我隻要我娘活著……”“怎麼?剛才你在我臉上看到的世情還不夠你參悟本源嗎?”歐陽炎炎一愣,隨即起身,冷笑道。“本源?何為本源?無物無我,無天無地,這是你的大理,可什麼都沒有了,這大理又說給誰聽!”惱怒中帶著譏嘲。山鬼眸光閃爍,隔著迷離的飛雪,顯得高深莫測。“日後若有在你心裡同你母親一樣重要的人需要你去救,你可來黑水白山找我。切記!”歐陽炎炎被她的肅然打動,驚異地道。“為什麼?”風雪中再次傳來狼王桐的嚎聲,山鬼定定地望著歐陽炎炎,綻出個彆有意味的微笑。“因為,下一個就是你。”狂風席卷了亂雪,視野一片模糊,狼王桐苦苦尋找了三日,終於找到了兒子。父子抱住久久沒有鬆開,狼王桐雖然失去了一隻胳膊,但見到兒子平安無事,這件事已經不重要了忘了。隨著狼王桐的到來,山鬼消失了,那片冰冷透明的紅退變成了大雪的顏色,歐陽炎炎愣愣的,一臉的茫然。東北部這次數年罕見的大雪,足足下了四個月。大雪封山,人獸多數被凍死,春末,狼王桐他們隨著冰雪融化踏上了返家的行程。由於狼飛傷勢過重,途中一再滯留,直到第二年五月初才回到五嶺。此次出山整整曆經一年零六個月,遺憾的是,狽先生沒能親眼見到狼飛帶回的法器骨簫,就在半年前去世了,這也使骨簫成了狼王桐的一塊心病。雖見過骨簫的威力,更明白狼飛尋得的骨簫絕非平常之物。可這其中的聯係來曆,並不知曉。五月的五嶺清綠養目,連綿幾日的細雨更給這清綠帶上了幾分亮翠,太陽一早出來,五嶺如同出浴的仙子,散著水氣的芳香。匍匐橫走的石菖蒲占據了水邊的陰濕之地,迎向它是高處的貓尾木,樹乾高聳,枝繁葉茂。從芙蓉菊素雅彆致的葉片中,探出數朵的桔梗花,紫藍、桃紅、潔白、姿色優美而華麗。地勢低窪處,雨水積滿成溪,蛇行一般繞林而流。途中彙聚山泉,一路叮咚歡快地奔去,蛙聲、魚躍,片片都是歌唱,山風拂來,送入鳥鳴之音,使得整個五嶺就像舒展自若,閒散的白雲,清虛而淡遠。午時,陽光熱烈奔放,叢林到處閃爍著金色的光點,鳥飛獸走,熱鬨喧嘩,生機無限。琉璃立在洞口,遙望南邊的瀑布群,轟轟的水流,激起騰騰水霧,像要把湘河都給激揚起來。這已是回五嶺的第六日了,她還沒有看到空翼的影子,雲飛一回來就閉了關,剩下的她整日悶悶的。回想起一同與空翼在石台上,周圍的那些猙獰的怪物,還有燈籠山上竄起火紅的身影,被困的情景……不由得渾身冰冷,汗水涔涔。紅狐狸……雲飛說你沒事,可你在哪呢?越想越糊塗,就在她無所適從的等待中,空翼終於出現了。他們彼此地相望著,樹葉們在風的捉弄下,嬉笑著,潺潺的流水自腳邊淌過,小蟲們儘興地高歌……陽光溫溫柔柔地像是捧著他們,讓他們忽然心底有些犯酸,眼睛紅了,喉嚨堵了,好久好久,幾乎是同時喊著對方“哇”的一聲哭了,嘴能咧多大咧多大,在淚水的洶湧下,在使勁地哭聲中,擁在了一起!從母親那裡得知,狼王桐他們已經回到了五嶺。空翼不敢想象琉璃成了什麼樣子,急急火火地來找她,當看到琉璃完好無缺的刹那,感到整個心像翻了個個,平平實實地著了地。“小白狼,我以為你死了呢……嗚嗚……”“紅狐狸,你說話不算數,你沒來找我……嗚嗚……”他們哭了一會,忽然笑了,空翼有些不好意思,給她擦擦淚水,又抹了幾把自己臉上的淚水。琉璃見他笑了,嘴一扁,想笑,可淚水湧的更厲害了。“紅狐狸,你說話不算數,你沒來找我……”空翼一呆,摟住她,安慰著,撫撫頭,又拍拍她的背,言不由衷地道。“這次出山真沒白去,你學會說話了,是不是?小白狼。”“你說話不算數,你沒來找我……”琉璃邊說還不忘跺了跺腳。空翼眼露驚訝之色,這樣的動作似乎隻有人類的小女孩發脾氣撒嬌才會使,難道……難道小白狼懂了……是!是!她懂了!她長大了……哈哈……她終於明白了!高興得合不攏嘴,在她臉上、耳朵上連連咬著,夢語一般。“你長大了,你終於長大了!你懂了,你終於懂了!”琉璃倒嚇住了,一動不動,看著近乎瘋癲的空翼。空翼逐漸平息,左看看她右看看她,說起話來,問她什麼時候回五嶺的,琉璃將事情講了一遍,聽得他時驚時懼,特彆是琉璃講到在燈籠山上看到空翼被困時,搖搖頭,喃喃道。“那不是我。”眼裡露出疑惑和茫然。自從空翼看到琉璃被群怪拖進血池裡就什麼也不知道了,等醒來時已經在五嶺了,母親告訴他,他足足睡了九個月。九個月,不算長,可也不算短,令空翼不解的是自己睡了九個月竟連夢也沒做一個,何況,還不吃不喝,要知道還沒到入定修為的境界啊。再者,狐狸家族更沒有冬眠的先例。儘管百般不解,可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地也將此事淡忘了。六月,空翼開始忙碌起來,整日拉著琉璃漫山遍林地奔走,要為琉璃建一個最大的蝶巢,而選一處風水好地便成了頭等大事。兩個多月,足跡幾乎遍布了五嶺的每個角落,最終看中了地處五嶺西麵、麵臨南海的一座山峰。山峰高的像插入了九天,站在峰頂,隻能看見飄飄的大霧藍藍的天。山下的萬株望天樹在雲氣裡露著一點點翠色的樹冠,將這一點點的翠色連接起來,就像虛空中生了一片茵茵的綠草被朦朧的月光籠著,藍空映襯的陽光,變得華彩紛呈,如同在綠草中綴上藍晶晶的雪片,雪片又化成小彩虹,東一會,西一會,頑皮的很。峰頂的風極大,大得好像石頭都會飛起來。站得久了,感到整個山峰也會吹上天。空翼麵東而立,張開手臂,半合雙眼,心胸好像被風敞開了,山川河流齊齊湧進,那種感覺真好,好的有點奇妙。感受著模糊的一片遠方、模糊的海水撞擊岩石的聲音、模糊的永不疲倦的風,高天遠地中就會有了一種莫名的激動、莫名的意氣風發、莫名的神采激昂,整個身心隨之飛翔,自由自在溶進了天地間。琉璃左右四下看著,山峰上除了長滿粗硬挺直的野草外,就是石頭、石岩,凹的、凸的、奇形怪狀。石頭中流淌出的泉水彙成了一個又一個的淺潭,碧清藍澈。峰頂很寬敞,方圓四五百丈,周圍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南麵的懸崖下,風聲中夾帶著水聲,一波又一波,悶悶的。其餘三麵隻有風聲了。大霧完全將這座山峰分為兩截,看上去,霧氣上麵什麼都沒有,霧氣下麵才是世間。空翼告訴她,這裡這裡建一個兩層高的石樓,上麵他和她、母親一起住,下麵用來養蝶……這裡這裡弄個大花丘,種上千種的花卉……這裡這裡栽上不同種類的果樹……琉璃終於聽到有吃的東西,隱隱的兩眼發光,急急地問那是什麼時候,空翼認真地想了想說,大概需要五六年吧。琉璃對五六年不是很清楚,以為睡一覺就可以了,一時滿心歡喜,高興地蹦跳著,幾陣山風吹來,猛烈得差點把她吹跑了,有點擔心地說。“這裡的風太大了。”空翼刮了刮她的鼻子。“小笨蛋,我們得靠這裡的風來布陣……”然後顧弄玄虛地深深地吸了一下,“我要的就是這風啊……”接下來的日子,他就像築巢的小燕子,不辭辛苦地飛來飛去。不同的是,小燕子運的是泥巴,他運的卻是各種各樣的石頭、五顏六色的樹種子、花種子。比小燕子要飛地遠,為了尋一塊滿意的石料,有時七天七夜都飛不回來。空翼在外麵奔波著,琉璃則坐守峰頂看著他運回的這些東西。山峰周圍有空翼結的法陣,在外麵看霧蒙蒙的一團,近到跟前,山風凜冽得像鋒刃,她孤零零的守著不能吃的石頭,愁眉苦臉,不明白,她的紅狐狸大老遠的弄回這些啃不動的石頭乾什麼,蝶巢需要石頭嗎?不過還是很聽話地按空翼的吩咐去做,老實地在這裡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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