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星空……”他坐在了琉璃的麵前,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又說了一遍,“我叫星空……”“我叫琉璃……”琉璃吭哧出這幾個字後,感到身下的雪地有些熱,嗅到人類鮮血味中多了一種怪味,不知什麼地方的地底下傳來一聲轟鳴,但很快又被人類的嘶吼和拚鬥聲淹沒了。“哈哈!星空,原來你在這!”雪地又是被什麼拱了拱,徐徐升出個人來,周身圍攏著一層薄薄的白氣,他樣子有十六七歲,白袍整潔透著儒雅的氣質,一張近乎完美的臉上,眉宇間魅心的妖美,一看便知絕非人類。琉璃抽抽鼻子嗅嗅,氣味挺熟悉,突然想起曾見過一麵的狽,脫口而出。“你是狽?”那人微怔,嗬嗬一笑。“我叫雪狽,你呢?”“我是狼,我叫琉璃……”雪狽眸光閃過一絲訝然,轉向星空,半硬半軟地道。“我剛救了你,你就亂跑,也不怕你的主人抓你回去祭神!”星空像是對他十分忌憚,不情願地起身,忽然道。“我要她和我玩……好看,真好看……”指指琉璃。雪狽一愣,古怪地笑了。“一個血煉之物還知道好看,簡直好笑!”悠然閒適的樣子,衣袖一卷,將星空擁住,沉沒雪地裡。琉璃呆滯地看了一會,這時,大地劇烈地抖動,前麵飛奔出無數的人類和百具的乾屍,正混戰在一起,人類像是不願戀戰,畏懼著什麼,隻是苦於擺脫不了乾屍的糾纏。她嚇的一躍,竄上了虛空,正有三四個乾屍向她抓來,長嚎一聲,突覺胸口大痛,重重地摔了下去,隻感到有兩股溫熱的氣息在胸口裡扭纏著、興奮著、衝撞著,直把她痛得在雪地上來回滾動,一聲接一聲的哀嚎。追她的那幾個乾屍轉回撲來,一道白影迅捷地一閃,歐陽炎炎的秋水劍晃出獵獵的白光,四具乾屍攔腰被斬!回頭看了一眼痛苦的琉璃,這時斷腰的乾屍再次愈合衝上。歐陽炎炎冷硬的目光逼向空中舞鞭的那兩個玄衣女子,折身劃出半弧,一串秋水似的波光纏了過去。來勢極快!兩個女子長鞭舞動全力應付。由於所有的乾屍全靠她們施法驅動,如此,乾屍們便綿軟地倒下了。歐陽炎炎掌中秋水,一泓似夢,順著對方長鞭的方向,幾次翻花,將兩鞭絞於一起。兩個女子淩空虛劃,張口吐出幾口口黑霧,腥臭難聞,歐陽炎炎揮劍一擋,前胸暴露出,衣服儘數腐蝕,裸出他的上身,**的胸口亮出道金色的光芒,直刺得兩個女子向後退了三尺。劍!那是柄倒插著的劍形胎記。兩個女子揮鞭再攻,忽覺背後一股大力擊來,看都沒來得及看一眼,整個身體就被這股大力給絞碎了。歐陽炎炎感到風驟然一頓,一人停在麵前,藍衣黑發,眉目竟如同年長後的自己,一個念頭閃過,再也無法放開。“你,你……”“他就是劍陵宮的二公子,你的父親,歐陽餘炎。”狐王虛空緩步而來,淡然道。歐陽餘炎死死盯了一會歐陽炎炎胸口上的劍形胎記,和他手中的秋水劍,許久後,才如同夢醒一般。“你,是誰?!”聽到他的如此一問,歐陽炎炎愣了,片刻將臉微揚起,目光直逼了過去,冷笑道。“胸口劍形胎記隻有歐陽世家嫡係子孫才會擁有,你說,我應該是誰?我母親叫如雲,給我取名歐陽炎炎,你說,我應該是誰?”歐陽餘炎大震,一時喃喃說不出話來,驚愕、疑惑,木呆呆地站在那。……轟隆隆數聲巨響,燈籠山下的土地開始龜裂,並逐步下陷。琉璃突然不痛了,翻身坐起,望著燈籠山。那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召喚著她。燈籠山的整個山體緩緩拔高,每長一寸,大地便抖一次,土地龜裂得更厲害了,又是一聲天崩地裂的巨響,燈籠山竟暴長成巍峨聳立的高山,峰頂直拔雲霄,大地土石翻動,四散迸裂,雪塵飛揚。天地之間除了轟隆隆的聲音,還夾雜著各類怪嘯,像怒濤澎湃,又像困了千年的百獸猛烈撞擊,即將衝出一般!人們的廝鬥並沒有因異樣突生而停手,反而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激得更加熱血沸騰,身上的力量似乎成倍地暴長,也把上天賜予的這種力量成倍地回報給對方。打啊!殺啊!殺啊!打啊!困獸們沒有出來,人類自己倒成了困獸,凶殘地屠著同類。聖王高高在上,俯視著這一切,笑麵如花,連聲道。“好!好!好!”燈籠山停住了長勢,山體如刀削似的鋒利,由無數劍形的石頭拚對而成,每塊鋒芒向上,閃著森冷的白光,在漆黑的夜幕裡顯得格外刺目。最奇異的是石尖閃爍著白光,可石頭的通體卻像被火淬煉過,紅透晶瑩,散著炙熱的火氣,如同一**的熱浪滾動,烤的周圍積雪融化,山體越來越紅,紅得像濃烈的烈焰,熊熊之火瘋狂到要燃燒掉一切似的,雪水四溢,到處傳著嘩嘩的流水聲,山體裡再次的劇烈轟鳴、嘶吼、凶狠地撞擊,一次高過一次,燈籠山幾乎在燃燒中飛了起來!琉璃顯出既痛苦又困惑的神情,胸口那兩股溫熱的氣息又一次扭纏起來,如同兩個頑童不斷地翻跟頭,鬨騰,這種痛苦曾經遇見狼麗時也有過,不同的是,當日那股氣息是一種憤怒,而此時卻是興奮,興奮得似乎也要燃燒了。燈籠山依舊轟鳴作響,頂峰像是有股大力不斷地撞擊,土石飛濺,終於霍然張開了大口,炙烈的火浪映紅了天幕,隨即滾燙的水狀之物噴湧射去,直躥向虛空,那水狀之物躥有兩丈之高,停頓瞬間,突地綻開,花雨一般各劃半弧向四下轟然瀉下,如同展開了千萬條大小瀑布一般,肆意淌下。暗紅的顏色裹著火一樣的烈焰,更紅!更亮!那是岩漿。好大的氣勢!岩漿噴了許久才慢慢住歇,片刻後的默然,山體裡發出一聲衝天的清嘯,那是馬的嘶鳴聲,直逼向天際,火焰般的山口處,飛出一個接一個的紅燈籠,共有九隻,各懸於山的周圍,馬的嘶鳴更加歡快了,使得每隻紅燈籠如浴火重生一般,各幻化出一串九隻小燈籠,自天至地豎排一行,閃著九行璀璨的光芒。空氣驟然冷卻,寒冷瞬息降至,到處都能聽到冰封凍結的聲音。琉璃被胸口的疼痛折磨得不斷地出現幻覺。燈籠山的火紅色淡下去,現出瑩瑩無暇的冰雪般的亮,紅燈籠一映,紅白相襯分外的壯美,忽然,一道紅芒自山口衝出,伴著陣陣嘶鳴之音,紅芒化出匹火樣的馬,舒展著腰身,四肢,抖著鬃毛,撒歡地奔跑不住,四蹄踏出簇簇的火花!那如許健碩優雅的身姿,令人神往不已。虛空中,紅馬昂首歡快地長嘶著,奔向南去,可沒跑多遠被什麼擋了回來,一張漫天的血色大網在虛空中展開,每個網孔都綴著一顆跳動的心,那是活人的心。聖族擺下的鳳神陣,駭然地突現了出來!左、右二使虛空現身,結印施法,口中念誦不停。九千顆心整齊地跳動,它們似乎也感到了未知的大力自劍陵宮方向潛來。聖王神情肅然,該來了,是時候了。……火紅的馬橫衝直撞,心的跳動震得它氣血不斷地翻湧,發著聲聲的哀嘶。琉璃被紅馬的哀嘶攪得煩躁不安,心神恍惚,抬眼看去,那烈日一般的顏色頃刻間燃燒了她,使她胸口的溫熱激蕩開去,紅狐狸!紅狐狸在那!紅馬哀嘶後,一口血噴了出來,卻被身邊無數顆心吸去了,沒有剩一滴。紅狐狸!琉璃心底疾呼著,長嚎一聲,衝天而上!如一支迅捷無比的利箭,直奔那匹紅馬。沒有風,隻有雪,紛揚的大雪像是被琉璃這聲狼嚎撕開一般,直蕩出很遠。大雪之中兩道亮芒一前一後疾馳來,前麵的亮芒忽明忽暗,極快速地射向琉璃。“琉璃,不要!”來的正是雲飛和他的父親狼王桐。 自從發覺琉璃不見,雲飛就拖著傷痛的身體,山裡山外地奔走尋找。今日終於聽見琉璃害怕的嚎叫,便不顧一切地尋來。狼王桐幾次想把他攔下,可見到兒子瘋狂癡迷的樣子,猶豫了。大雪迷茫,永不見儘頭,玉衣翩然,如同雪凝的白蝴蝶,竟把這雪的潔白給蓋過了……歐陽炎炎被琉璃那一瞬間飛逝的情景,定住了目光。“紅狐狸,我來了!”琉璃半眯著眼,極力地在大雪中尋找那抹紅色,從未有過的堅定,向綴滿人心的大網衝去。不怕,她什麼都不怕,為了她的紅狐狸,什麼都不怕!大網霸道無比,琉璃氣急敗壞地張嘴咬著……紅馬呆愣愣地看著她,目光一片迷茫。“琉璃,快走!”雲飛疾逝到她身邊,強行抱住了她,“走,快走!”“不!”琉璃話音一落,整個網上的心躍動起來,他們都是一愕,雲飛很快明白,這種陣進來容易出去難,耳邊傳來狼王桐的呼喊,轉頭見父親奔來,還沒靠近,噴射岩漿的山口襲來股熱漿,狼王桐一聲慘呼,左臂飛了出去,一蓬血噴出,在大雪中格外的耀眼。“爹——”狼王桐消失在視線裡,雲飛話音還未落,熱漿向他們擊來,隻擊了一下就將大網擊出一個缺口,琉璃大喜。“快跑!”紅馬撒開四蹄逃了。熱漿像是衝著他們來的,一帶一回,將他們卷了去,直沒入火山口,燈籠山再次轟鳴,山口猛然合上。天,頓時起了大風,寒風獵獵,雪花亂飛,冬天又回來了!聖王望著那網上的缺口,陡然一驚,隨即微合雙目,神情索然,天不滅劍陵宮啊……她輕輕擺手,以密音傳於左、右二使。“放出小怪,你們走吧!”左、右二使掌印虛擊,大網四麵八方各個位置現出一怪,血亮光滑的小腦袋,周身長滿了紅色的絨毛,四肢顯得血淋淋的,每個腰間、琵琶骨分彆係著玄黑骨鏈,共八個,當聖王視線落到第九個小怪的位置時,悚然,那個位置竟然是空的,隻留了半截玄黑骨鏈,而那裡也是岩漿衝破的缺口,眉頭一皺,飛躍過去。這時,天空傳來吟唱之音,立即大喝。“走!劍陵宮的九鼎開啟了!”左、右二使不動。聖王冷冽的眼神直逼向他們。“來時的血誓忘了嗎?!”左、右二使的目光柔軟下去,緩緩躬身,幾乎同時道。“王……”“你們是聖族的護使,一切以聖族的安危為重!”他們一凜,深深地拜了下去。摘煙眸光顫抖。“王,是生是死,摘煙都會陪你!”一咬牙疾馳而去。念卓淚流滿麵,哽咽著。“王,你一定要活著呀……”聖王淒然一笑。“走吧!”念卓一步三回頭,最終消失在風雪中。北風呼嘯著大雪,雪地上廝鬥的人們漸漸安靜了。滾熱的身軀深埋進雪裡,上麵潔白一片。雪太大了……天際雲湧激烈,墨綠色的光芒盤旋著,由劍陵宮方向擴開,越過燈籠山,那最盛最亮的光心直向聖王罩來!聖王環視一遍八隻張牙舞爪的小怪,又柔柔地望了一遍腳下的雪地,深知,若不是進行萬人血咒的的儀式,九鼎早來了,原來,劍陵宮也有害怕的東西,好,真好!滿意地立在第九隻小怪空缺的位置上,一手握住了半截骨鏈,一手置頭頂結印,念動法咒。墨綠色的輝光逼開風雪,鋪了整整一空,光心置有一鼎,三足兩耳,鼎身綠鏽布滿,鼎口源源不斷地湧出光焰,距鼎三尺五,坐有四人,藍衣緞繡利劍,正是劍陵宮歐陽氏四老,歐陽雲鏡、歐陽雲崖、歐陽雲風、歐陽雲逐。其中歐陽雲逐乃現任的劍陵宮宮主,坐於主陣位置上,一手持劍一手結印,源源不斷將功力運至鼎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