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型聯合考場什麼意思?”遊惑問了一句。沒有人應聲。霧氣退到身後, 四周景物變得清晰。這是一條空曠的街道,右手邊是一幢孤零零的小樓,左手邊是老舊的籃球場。籃球架鏽跡斑斑, 籃板白漆剝落, 籃筐鬆動,在熾悶的晚風中吱吱呀呀地晃著。如血的夕陽從街道儘頭流淌過來。遊惑原地轉了一圈:“秦究?”沒有應答。秦究不在,於聞父子不在, 楚月不在,舒雪她們三個姑娘也不在。遊惑的臉瞬間拉下來。街角路燈上捆著老式的公路廣播,係統的聲音沙沙響起:【大型聯合考場, 又稱多地區複合式篩選性考場。】【本場考試包含不同國家地區考生共計2048名。】兩千多名?所以人呢, 全卡副本門口了?遊惑麵無表情聽著係統繼續放屁。【考試共分三個階段。】【第一階段為篩選性單元測試,由考生獨自完成。】【注意,考生在第一階段的成績會決定你在第二階段的地位。】【第二階段為自由考場。在這一階段, 你會見到來自世界各地的同伴, 自由角逐, 自由競爭, 自由淘汰。】自由競爭可以理解。他們以前的那些考場嚴格來說就是自由競爭的,隻不過那種“競爭”狀態被他們最大程度地弱化了, 強行轉成了一拖n, 或者團隊作戰.但自由淘汰就很耐人尋味了。當初那個對舒雪下手的禿頂也是因為怕死, 在緊要關頭把舒雪推出去。換句話說,就是通過題目npc的手,借刀殺人。考生直接弄死考生, 他目前還沒見過。自由淘汰,很可能會把這種相互殘殺變成默許。遊惑目光中露出一絲厭惡。【第三階段是特殊階段,又稱為附加題。順利通過第二階段的考生,在附和相應條件的前提下,會進入附加題階段。附加題成果一部分計入總分,一部分會以獎勵形式發放。】聽到這裡,遊惑已經明白了。他目前就處於第一階段,需要單打獨鬥。大佬肉眼可見地不爽起來。係統喘了一口氣,開始播報第一階段的題目:【這是一個叫做布蘭登的濱海小鎮,雪莉和薩利是一對兄妹。雪莉是個有點臭美的小女孩,她最喜歡做的一件事就是照鏡子,一切能映出人影的東西,她都會停下來美美地看一會兒。而薩利有一點點貪吃,但他很愛自己的妹妹,好吃的東西一定會妹妹一大半,真是一對可愛的好孩子。最近,這對兄妹碰到了一道難題,為此困擾許久,始終無法給出答案。你可以幫助他們嗎?】【本階段考試時間為3天,3天後的累計成績為第一階段最終成績。】【注意事項:彆讓雪莉哭,也彆讓薩利餓肚子。】【特彆提醒:答錯可以修改,但修改要付出代價。】【祝你好運。】這場考試係統仿佛吃錯藥了,居然明說“答錯可修改”。不過有後半句在那,恐怕不會是什麼好事。公路廣播安靜下來。接著,籃球場上突然傳來了咚——咚——咚——的聲音。像二重奏。遊惑轉頭一看,一男一女兩個小孩正在籃球場的邊緣拍皮球。小姑娘穿著恐怖片標配的紅裙子,頭頂紮著一個小揪揪。小男孩穿著牛仔背帶褲。除此以外,兩人幾乎一模一樣,頭發金黃,皮膚雪白,一臉天真地看著這裡。他們年紀很小,可能還沒上小學。個子更小,尤其在遊惑這樣的大高個麵前。遊惑走過去。兄妹倆都得努力仰起臉才能看著他,手上卻依然沒停。他們拍得很用力,皮球砸在地上,特彆沉重。但他們的表情卻不顯得吃勁,反而抿著嘴笑得很甜。藍色的眼珠特彆透,睫毛又長又密,和頭發的顏色一樣。漂亮是真的漂亮,像一對精致的洋娃娃。但總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感。“雪莉?薩利?”遊惑看著他們。兩人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而是好奇地看著遊惑。過了片刻,兄妹倆突然咧開嘴甜甜地說:“你猜?”露出的牙齒又細又密,有幾處還沾著血,也不知剛剛吃了些什麼東西。遊惑:“……”一對可愛的好孩子。係統是不是瞎???“你是來借住的客人嗎?”這對兄妹說話總喜歡一起,動作神態出奇一致。“算是。”遊惑說。他抬頭望了一眼,這條街道一頭淹沒在白霧中,另一頭靠著海。他能夠活動的範圍很小,除了那幢小樓,也沒彆的地方了。滴滴滴。一陣急促的電子音突然響起來。這聲音太熟悉了,和監考官的警告提示一樣。遊惑差點以為秦究到了,掃視一圈才發現,聲音來源於這對兄妹的手表。“很晚了,我們該回去了。”薩利很有哥哥的派頭。雪莉“嗯”了一聲,又甜甜地笑起來,再度露出沾血的細牙。他們把皮球抱在懷裡,在麵前帶路。那球比他們的頭還大。遊惑看了一會兒,伸手說:“球給我。”雪莉仰起頭,雪白的腮幫子隨著說話一動一動:“你要幫忙嗎?”遊惑:“沒這個打算,我掂一下分量”雪莉:“……”她鼓起腮幫又收回去,把球摟得緊緊的。薩利仰起頭說:“爸爸媽媽說,自己的東西要自己拿。”雪莉:“對,你真不懂事。”遊惑:“……”行吧。兄妹倆拒絕了客人的無理要求。結果沒走兩步,薩利發現自己的短腿懸了空。一雙瘦白修長的手從他胳膊下麵穿過,把他整個兒提溜起來。這位客人說:“那我隻能連人帶球一起掂了。”語氣冷漠,像個惡霸。……長得特彆好看的那種。在兄妹幽怨的盯視中,遊惑把他們放下來。他原本以為那兩顆皮球隻是看著重,沒想到真的很沉。就好像在裡麵塞了什麼東西。這個大小能塞什麼?遊惑臉色不太好看。薩利掏出脖子上掛著的鑰匙,打開家門。遊惑以為會聞到一些奇怪的味道——比如腐壞物?比如酸臭味?或者血腥味?按照正常恐怖片的發展,這個屋子裡會縈繞一些令人不舒服的味道。但是很意外,屋內散發著一股冷淡的香味。若有似無。就像是有人把某種木調香遺忘在角落,隔了很多年,依然悄悄散著餘味。有人說,味道和記憶捆得最緊,它讓時光變得生動。聞到這個味道的瞬間,無數記憶蠢蠢欲動。遊惑幾乎能感覺到大腦和心臟裡一陣翻湧。他腳步一頓,在門邊站住。單側大片的落地窗,長直通暢的客廳,折了兩道往上的樓梯,夕陽從窗外照進來的時候,會在扶手和拐角處投落方形的光。還有……某道沿著牆往下的木質通道,走下去可以看到一個單獨的房間。這些都在夢裡出現過。這居然是他的房子,而他在外麵甚至沒認出來。因為被係統這個傻x生生扮成了鬼屋。不過屋內的細節裝飾和布置不太一樣,牆上掛著兄妹倆的合影,地上有掉落的洋娃娃和玻璃珠,到處都有小孩子生活的痕跡。“你為什麼站在門口不進來?”兄妹倆催促說:“快點,我們還有作業沒寫。”一個愣神的功夫,他們懷裡的皮球已經不見了。“什麼作業?”遊惑問。這次的題目說,兄妹倆碰到一個難題,而這門又考數學。他在想……題目不會就在兄妹倆的作業本上吧?這兩位加起來有八歲嗎?他們的作業能是什麼,小學數學?“喏——爸爸媽媽出去玩之前,總愛給我們留一個小問題,考考我和哥哥。”雪莉正在照一個穿衣鏡。拉著裙子一角,歪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這小姑娘盯住鏡子的時候,眼珠一轉不轉,有點瘮人。哥哥薩利把洋娃娃和玻璃珠撿起來,放在沙發上。他衝遊惑招了招手,說:“一會兒給你看作業,我現在是主人,要給你安排房間,你得聽我的。”遊惑勉強掏出一點兒耐性,跟著他往一樓裡側走。“媽媽說過,客人要住在客房,你今晚睡這間。”薩利拽著遊惑進了一樓唯一一間臥室,把窗戶打開說:“看,這扇窗戶對著後院,有時候可以看到鬆鼠跳過去,我最喜歡這個房間了。”遊惑對後院和鬆鼠沒興趣。他抱著胳膊背對著窗戶,薩利正興衝衝地開櫃子,要把一床被子拽出來。遊惑突然說:“我不住這間。”薩利一愣:“為什麼?”他轉過身來,仰臉問:“不住這裡住哪兒?”遊惑倚在窗邊,腳點了點地說:“地下那間。”“你怎麼知道地下還有一間?”薩利問完,又立刻搖頭說:“媽媽說過不行,客人必須住在這裡。”“你媽媽在哪?”薩利茫然幾秒,說:“反正媽媽說過不行!”“腳長我身上。”薩利突然尖叫起來,和很多無故尖叫的熊孩子一個毛病。嗒嗒嗒的皮鞋聲傳過來。雪莉從門外探頭進來:“薩利,你怎麼了?”“這個客人不聽話。”薩利盯著遊惑。“不聽話的都是壞孩子。”雪莉走進來,和哥哥並肩站著。薩利:“壞孩子會收到懲罰。”雪莉:“非常可怕的懲罰。”薩利:“你會後悔的。”兩個小鬼說著說著,臉色沉了下來,透著詭異的違和感。很多客人都怕他們,尤其在這種時候,總是臉色煞白,立刻變得百依百順。結果今天這位卻無動於衷。遊惑“嘖”了一聲,正要開口。身後的窗台突然傳來意料之外的聲音。那是紛雜的腳步聲夾雜著低語,似乎一下子進來不少人。接著,一個懶洋洋的聲音打趣似的在遊惑身後響起:“進來就聽見一句威脅,哪家的小鬼膽子這麼肥?”遊惑一愣,轉頭看過去。就見秦究站在窗外,一手扶著側框,一手抵著高抬的玻璃,吊兒郎當地嚇唬小孩。在他身後,其他人正從外麵往院子裡翻,於聞在接圍牆上騎著的老於,舒雪長長出了一口氣說:“總算找齊了。”薩利和雪莉兄妹倆盯著秦究,問:“你是誰!”秦究說:“我想想,你們管他叫什麼?”他衝遊惑抬了抬下巴。薩利一本正經地說:“客人!”秦究“哦”了一聲:“那我就是客人的男朋友。”老於咣當一聲,從圍牆上掉下來了。作者有話要說:一個緊急籌備會開到將近10點……跪,久等了。[注]:有人說,味道和記憶捆得最緊,它讓時光變得生動。人=木蘇裡【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