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 會降低恐懼感。人多,會提升趣味性。人多……很多嚴肅的事情會變得有點滑稽。就好比高中上學時候,老師指著窗外對一個學生說:“你給我站出去!”這是懲罰。對一個班的學生說:“你們統統給我站出去!”這是展覽唱大戲。三位監考官把所有違規考生帶回來的時候, 就是這種感覺。荒謬得讓人哭笑不得。922看著小屋裡烏泱泱的人頭, 假正經都裝不下去了。他認真地說:“我可能開了個轟趴。”154揉著太陽穴,還在努力裝:“……彆鬨。”其實真的有點像。922又感慨說:“監考處什麼時候這麼熱鬨過。”154放棄掙紮:“……是啊”922:“老大就是老大。”154:“……啊。”剛“啊”完,係統反手就是一個違規提醒。兩位監考官的小紅燈都“滴滴”亮起來。021在旁邊冷笑, 心說讓你們喜形於色瞎感歎,我們學長最牛逼。她用高跟鞋尖踢了922這個傻子一下說:“彆杵著了,把人帶去樓下, 這裡根本不夠站。”922說:“小姐, 樓下就夠嗎?我們隻有三個房間。一次進三個人,排隊能排到明天這時候。”“這種時候就彆講究單人單間了吧,讓他們一起。”154說。***地下室充分延續了監考處的特點, 跟考場風格保持一致。這裡長得就跟教堂下麵的地牢一樣——順著石階下去會看到一條地下巷道, 牆上半弧形的石槽裡燃著壁火, 分割出明暗兩個色塊。巷子儘頭就是三個橫著的房間, 像石頭築的牢房,立著狹窄的黑色小門。也許是為了營造一種幽閉感, 整個地下室隻有剛剛那一處火光, 其他都半隱在昏暗的影子裡。021下來就皺著眉。922直白地咕噥說:“那麼多種禁閉室, 我最不喜歡這個風格。”“彆抱怨了好麼?這已經是我清掃之後的,之前更仿真,到處都潮乎乎的。”154沒好氣地說。考生們在巷子儘頭站定, 麵麵相覷。某個膽大的舉手問道:“監考官,能不能問一下懲罰內容是什麼?”“啊你不知道?”922下意識說。考生很懵:“我……應該知道?”三位監考官愣了一下,突然意識到自己被遊惑和秦究弄麻木了,差點讓忘了真正正常的考生其實對懲罰一無所知,會有點忐忑。154在旁邊咳了一聲,板著臉一本正經地說:“本場考試第一次違規的情況下,違規考生要被關禁閉,一人三個小時。”“會有生命危險麼?”“一般不會有。”154說。一般?幾個膽小一些的考生臉色又變得很難看。154猶豫了一下,補充說:“你們會在禁閉室裡看見自己最害怕的場景,或者人或者東西。心裡有數就不會有生命危險。”剛說完,他的小紅燈又“滴”了一聲。他第一反應是今晚的係統特彆不客氣,一惹就毛,比平時嚴厲多了。但當他把第一扇禁閉室的門打開,暗自慶幸多人大雜燴也許會降低危險時,他才突然意識到……不是係統特彆不客氣,而是他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立場越來越偏向考生。或者說,他們這幾位監考官偏向考生的立場越來越明顯,有時候字裡行間甚至不加掩飾。他們越來越不守規矩了。以前看見紅燈亮,他會在瞬間變得謹慎。而今天,紅燈亮了兩回,他甚至都沒掃上一眼。不僅是他,922和021也一樣。這大概是受了某兩位的影響。“你發什麼呆啊。”922突然拍了他一下,“想什麼呢?”154回神說:“沒想什麼。”922又看了他一眼,這才轉身去安排考生。這傻子試圖把19個人塞進同一個禁閉室,可能也想暗地裡給他們降低風險。畢竟人數多到一定程度,恐怖場景也許會變成四不像,誰都嚇不著了。更何況有同伴的前提下,還能相互幫個忙。不過剛塞到第五個,地下室裡突然響起了係統的聲音。雖然語氣毫無起伏,卻依稀能感覺到它憋了很久,有點忍無可忍。【警告,單間禁閉室人數上限為5,超額違規。】922說:“那3間也才15個,還有4個呢?”【其餘違規考生應當在禁閉室外長椅上耐心等待,不得嬉鬨喧嘩。】922:“噢……”他又企圖把秦究、遊惑和高齊分彆塞進三個門裡,有這三位帶著,那禁閉室估計更好過了。誰知係統又出聲了。【考生龐安、孟岑晨、李昊、張銳、徐欣欣依次進入2號禁閉室。】922:“……”得,開始叫號了。這還不是轟趴,這是銀行。係統又報了五個名字,讓那幾位進入3號禁閉室,然後說:【考生秦究、遊惑、高齊、趙鴻請等待。】聽到這裡,922終於皺起了眉。傻子如他都感覺到了撲麵而來的惡意。據他了解,這位叫趙鴻的考生表現也很突出,是除了那三位之外本場考試拿分最多的人。把這四個卡在第二批,係統的用意太明顯了——一來能避免禁閉室變得太簡單。二來,彆人三個小時就能結束回到考場,他們得在這裡呆六個小時。既是延長處罰時間,也變相把他們從考場支開了。這幾位不在,誰知道複活的公爵會做出什麼來?他都能想明白,老大肯定也明白。922把最後一組考生送進禁閉室,轉頭瞄了秦究一眼,卻發現對方捏了捏鼻梁,看起來似乎不太舒服“怎麼了老大?”他和154湊過去。秦究已經放下手,看上去又和平時沒什麼不同:“什麼怎麼了?”922又覺得自己可能眼花。他們沒在多說什麼,打了個招呼便陸續上樓。禁閉室外真有幾個長椅,說是長椅,其實就是石頭台。考生趙鴻還沉浸在刷分的亢奮裡,一時間坐不下來。他來回踱了幾步,剛想說“大佬們,來!我們商量一下後續怎麼辦”,就聽大佬1號扔了一句“困,我睡會兒”。遊惑隨便找了個角落的“長椅”躺下,枕著手很快就睡著了。趙鴻又看向秦究。他在遊惑旁邊那張石台坐下,說:“我也靠會兒。”也沒了動靜。高齊納悶地看著他,咕噥說:“a現在有點嗜睡我知道,你怎麼也來了?”秦究已經在閉目養神了,聞言沒睜眼,懶懶地開口說:“呆久了被傳染了吧。”高齊“嗬”了一聲,心說媽的又來炫耀。趙鴻又看向他,他指著石台說:“要不咱倆也睡?”趙鴻:“……”你們來監考處是補覺的麼?高齊說睡就睡,地下室裡很快響起來輕輕的鼾聲。趙鴻躺在石台上,隱約能聽見禁閉室裡的叫聲,不至於撕心裂肺,但透著驚恐。他聽了一會兒,更睡不著了,索性睜著眼睛發起呆來。秦究和遊惑離趙鴻很近,他目光轉著轉著,難免掃到那兩位身上去。不知道是不是光線昏暗的緣故,秦究睡著之後眉心微皺,居然顯出一絲倦意。趙鴻跟他們不算熟,對他們的印象就是:厲害得過分。他下意識想:他們也會累啊?但轉而又覺得自己這想法真怪,人怎麼可能不會累?他正打算繼續發自己的呆,視線收回來的時候掃過遊惑擋著臉的手肘,突然“嘶”了一聲停住了。因為遊惑手腕旁多了一大片紅色。趙鴻定睛一看,發現那居然是傷。一大片血淋淋的傷。這太奇怪了。因為十幾分鐘前遊惑剛躺下的時候,這片傷口還不存在。趙鴻驚愕片刻,突然反應過來——教堂那些人傳染來的毛病開始生效了……***遊惑知道自己在發燒,渾身骨關節泛著一股酸勁。也許正是因為有些疲憊,他這一覺睡得不算踏實,破天荒做了很多零碎的夢。他又一次夢見了那個熟悉的房子。又一次夢見了地下室。夢裡,四周的環境跟監考處一樣昏暗,隻開了一盞廊燈。他從禁閉室裡出來,背手關上門。不知為什麼,他發尾和脖頸間有汗濕的潮意。……不過他襯衫領口的扣子卻一絲不苟,隻把袖子翻上去了一些,卷到了手肘。他沿著樓梯上去,從客廳沙發靠背上拿了一套乾淨衣服,轉頭往一樓的衛生間走。剛走沒兩步,房子裡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現實裡這個聲音就很令他厭煩,沒想到夢裡更甚。【監考官a,為什麼你從禁閉室出來要洗澡?】遊惑皺了一下眉,隨即恢複成冷冷的模樣。“全天24小時這麼盯著,有意思?”係統的聲音又響起來:【這是我的職責所在,也是我的能力所在,最重要的是符合規定。】這和考場上的係統有微妙的不同,說話方式更像人。不過922他們確實說過,監考區的係統要比考場上更智能,而且除了禁閉室,無所不在。夢裡的遊惑沒有吭聲,自顧自地從抽屜裡拿出一條毛巾。係統不依不饒:【你還沒有回答,為什麼從禁閉室裡出來要洗澡?】遊惑腳步一頓,片刻後又冷淡地說:“因為悶。”係統不吭聲了,幾秒後說了一句:【可是據記錄顯示,15天前氣溫還沒回升,你從禁閉室出來也是這樣。】遊惑:“……”遊惑把衣物丟在琉璃台上,撐著台麵安靜片刻,說:“我說了,因為悶。你打算什麼時候把禁閉室挪到地上?”係統:【不挪,禁閉室環境的舒適度決定著懲罰的力度,永遠不會挪的。】作者有話要說: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