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把我們送到這來了, 病人的數量又是對等的,總有我們能做的事吧?我是說,那位修女不是說過嗎?以前也有醫生能讓病人從怪病中解脫, 雖然很少, 但並不是零啊。”遊惑、秦究離開後,考生們並未閒下來。他們試圖從病人口中得到更多信息,或者在教堂裡找到更多線索。高齊和趙嘉彤成了這群人的領頭。“這些病人都這樣了, 所謂的治病肯定不是字麵意義上的。”高齊細看著石柱底端的雕刻內容,說:“都找找,發現什麼儘量共享一下。”趙嘉彤補充說:“先找和病人相關的東西, 畢竟他們是目前的題目關鍵, 雖然他們自己已經……”她想說“人不人鬼不鬼”,最終還是同情心理作祟,改口道:“已經記不清事情了, 但總會留下一點痕跡, 隱藏著提示也說不定。”“有道理。”“來吧, 分頭找。”考生們紛紛應和, 分散到了教堂各個角落。令高齊和趙嘉彤意外的是,居然有毫不相熟的考生問他們:“那兩位怎麼辦?就真的讓他們這麼出去嗎?不會出事吧?”人總是這樣, 在危險環境下更願意縮在安全區域內, 教堂內部他們已經摸清了, 比未知的區域安全很多。在他們看來,雖然那兩位非常厲害,出去依然充滿危險。高齊心說, 初代監考官老大和二代監考官老大湊一起,害怕啥啊。不過他還是謙虛了一下,安撫說:“那倆很穩的,心裡有數,真碰到什麼會第一時間回來求助的。”考生離開後,趙嘉彤突然感歎了一聲。高齊:“怎麼?”“覺得挺意外的。”“哪裡意外?”“這兩年考試越來越刁鑽,甚至不講道理。”趙嘉彤說:“很多時候就是明晃晃想把人全都困在這裡,這種環境一般會讓考生往負麵發展,我以為他們會更冷漠更……獸性一點。”自私自利都是最輕的。有人會為了活下去滿懷惡意。她沒想到,自己碰到的考生居然會一致對外,會願意分享信息,會為某個不算熟悉的同伴擔心。高齊想了想說:“因為沒到那個程度吧,至少這場考試還沒到。”“也是。”高齊摸著石柱,片刻後又說:“你這麼一說,我倒突然能理解a為什麼總這麼出格了。”趙嘉彤一愣:“為什麼?”“我就覺得以他的性格不至於事事都要這麼搶眼。他雖然很傲,可能骨子裡也有我以前沒覺察的瘋勁,但也不至於這樣。”趙嘉彤點了點頭:“是啊,說實話我挺意外的,我差點以為是被001給帶的。”高齊說:“沒準兒他就是為了讓考試看上去沒那麼可怕呢?甚至有點小兒科,像個玩笑。讓同場的考生覺得,遠遠沒到放棄人性來拚殺的程度。”趙嘉彤若有所思。高齊停頓片刻,又麵色複雜地說:“所以當初001當考生的時候那麼無法無天,可能也是這麼想的?”如果真是這樣,他倒是能理解那兩位現在為什麼會走得這麼近了。突然,不遠處傳來周祺的聲音:“齊哥,彤姐,你們來看看。”他們抬頭看去。她和楊舒正蹲在一個側翻的擔架床邊。楊舒指著床底說:“有血字。”大家聞言都圍了過去,在床底看到一片歪歪扭扭的字跡。從這些字跡可以想象,某個病人曾經藏在床底,在意識尚且清楚的時候用血肉模糊的手指,留下了這段話——修女和公爵都是魔鬼,是瘋子!他們害了我…………***教堂後門出去連著一片破敗的花園。兩邊是長廊,穿行過去就是一座尖頂小屋。遊惑和秦究一路掃蕩過去,沒有發現修女和26號病人的蹤跡,倒是尖頂小屋的門虛掩著一條縫。兩人對視一眼,悄無聲息側身進去。這間屋子應該很久沒有住人了,四處都是厚厚的灰。鏡麵、燭台、桌椅都結著乳白色的蛛網,散發著輕微的黴味。秦究掃開麵前的塵埃,抵著鼻尖四下轉了一圈。遊惑一臉嫌棄,悶咳了兩聲。他用指尖勾開抽屜和木箱,翻找片刻,突然被一本舊書吸引了目光。屋裡的書要麼放在書架上,要麼收在木箱裡,隻有那一本擱在壁爐的爐台上,邊角參差不齊,一看就被撕扯過。他翻開書看了幾頁。“找到什麼了?”秦究走過來,悄聲問。“一本巫醫書。”遊惑指了指扉頁暗淡的落款:“神父的,濺了血缺了頁。”很巧,缺掉的幾頁從前文來看,正是關於某種複生的巫術。書裡說,這是一種非常邪惡的巫術,複生的同時需要付出血肉代價,極其慘烈。內容在前言這裡戛然而止,後麵十多頁都被毀了,帶著撕扯灼燒的痕跡。這就很明顯了——從他們來這裡到現在,並沒有見到神父的蹤跡。恐怕不是死了,就是在那26位病人裡。……也許就是失蹤的這位。這裡唯一的負責人是修女,但整座教堂都沒有她居住的痕跡。要麼她住在鎮子其他地方,要麼她根本不是正常人。突然,一聲哀嚎打破了小屋的安靜。聲音模糊沉悶……秦究側耳聽了片刻,伸手指了指地板,悄聲說:“在底下。”那聲音是從地下某一處傳上來的,這裡應該藏著一個地下室。他們在書桌之下找到了活板門,為了不礙事,又把禮服外套脫下來搭在了床邊——唯一一個沒結蜘蛛網的地方。綢質襯衫和長靴依然不適合鬥毆,但總算沒那麼束手束腳。活板門下是長長的石階,陰黑潮濕。儘頭居然是幾條長巷。地底的風不知從何而來,吹得石壁上火光微晃。他們隱約能聽見女人嘶啞的低語,穿過條條窄巷,忽遠忽近,很有鬨鬼的氣氛。巷子裡堆著累累白骨。聽說歐洲的某些古堡之下就有這樣的巷子,堆放著因黑死病死去的人。遊惑皺著眉,對秦究比了個手勢,循著聲音往更深處拐去。深處藏著幾個房間,鐵柵欄箍著,應該是地牢。第一個房間鋪著發黴的草,草堆裡癱著幾隻動物,身體是起伏的,應該還活著,但離死也不遠了。遊惑探頭看了一眼,用口型對秦究說:“兩隻豬,四隻山羊,一條蛇。”秦究:“地底下養寵物,品味挺獨特。”遊惑:“……味道更獨特。”他繃著臉屏住呼吸。修女的聲音就在前麵,隔著一間地牢粗糙的石牆。她壓著嗓子,聲音嘶啞地說:“隻差五個,隻差五個祭品了,你為什麼總想著逃走呢?”另一個聲音在哀吟,發著抖。“你看,其他病人多乖啊。隻有你,你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樣嗎?”修女輕聲問。哀吟聲停了,哆嗦地說:“知道……知道,書裡寫著,我記得很清楚,用那種邪術要付出血肉的代價,你們把代價全都轉嫁到了我們身上……我應該,我應該……不太像人了。”“居然記得這麼多東西,讓我有點意外。”修女咯咯笑起來,說:“不過,不是不太像人,而是根本不能稱為人了。你知道外麵的陽光照在你身上,會是什麼景象嗎?照在手上,手就是白骨,照在臉上,臉就是頭骨。現在是仲夏,你如果走出去,全身站在太陽底下,會嚇瘋多少鎮民呀。”“這應該由你們領受。”那個聲音嗚咽著,“你,還有公爵,這是你們應得的詛咒。”修女說:“是呀,感謝你們這些好心人的幫忙,讓我們免受這種痛楚。這樣吧……”地牢裡響起細細索索的聲音,像是大裙擺從石麵上擦過。“我提前給你一個解脫,免得你總是亂跑。而且你的精神力強悍得讓人出乎意料,不錯……這很不錯。我以前怎麼沒發現呢?”修女說:“剛好,這個女人的身份我用膩了,我想換回男人。”“不要,彆點蠟燭……求你,彆點蠟燭。”哀吟者語無倫次地說:“你不可以,我已經爛了,爛了,沒有血肉了。你換了也沒用。”修女說:“看來你偷了書也沒有仔細讀它,你在陽光下變成白骨是詛咒的作用,我找一個身體替你,你就不用這麼破爛不堪了。這多好啊,你把身體借我,我把詛咒轉到這個修女身上,她代替你回病床,怎麼樣?”“不要……不要!你會砍我,砍碎我,我見過公爵這麼做!”“不會,我保證。”修女勸說起來,居然有點循循善誘的意思:“公爵老爺隻是最開始用錯了方法,導致他總是零零碎碎地更換身體,不過這也是因為他太挑剔,等他找到足夠完美足夠強悍的軀殼,我想……他會試著不弄得那麼難看。”那個失蹤的“病人”還在低泣,反複說著“不要,求你了”,但修女並沒有理他。遊惑和秦究潛行過去,悄悄倚在牆邊,瞄了一眼。就見地牢中,修女披頭散發,正圍著一個血人擺放蠟燭,整整放了一圈。蠟燭的火焰突然跳了一下,變得殷紅,詭異可怖。修女手指輕撫著血人的頭頂,彎下腰來閉上眼睛低聲念了幾句。蠟燭火焰瘋狂抖動的瞬間,遊惑對著秦究彎了彎手指,打了個手勢。綁架麼?一起啊。***這兩位先生毫無顧忌直搗地牢的時候,一個高瘦的身影穿過教堂偏門,鑽進了積塵的小屋。不是彆人,正是公爵的管家道格拉斯。他頂著一張蒼老的臉,輕輕咳嗽了幾聲,目光落在床邊的禮服上。“啊……抓到了。”道格拉斯低聲說:“白天不穿禮服,是個讓老爺不太高興的小錯誤。”不過看樣子,那兩位先生誤入了地牢。如果被巫醫搶了先,那就有點慘了……嘖,可憐的人。道格拉斯心裡嘀咕著。他熟門熟路地找到活板門,順著石梯下地牢,試圖在巫醫動手之前,把那兩位先生撈回來。道格拉斯穿過長巷時聽見了響動,不自覺加快了步伐。他以為自己會看見這樣的景象:兩位先生被捆綁著,狼狽地跪在地牢裡顫聲哀求,套著修女皮囊暫活的巫醫站在蠟燭之中,手擱在他們的頭頂上,笑著等待對方貢獻出身體。而當他真的站在鐵柵欄前,真實的景象映入眼中,他差點兒一口氣沒喘過來。蠟燭是有的。人也是齊全的。就是位置反了……跪在圈裡的人是巫醫,鉗著她的是那兩位先生。旁邊的角落裡暈著一個血淋淋的病人,那是曾經的神父。而蠟燭圈裡,除了巫醫,還躺著一隻豬。那兩位先生一個用膝蓋頂著巫醫的背,另一個抓著巫醫的手,擱在豬的腦袋上。巫醫快瘋了。道格拉斯也要瘋了。令人害怕的是,那兩位先生第一時間聽到了他的動靜,齊齊轉過頭來。其中一位歪了一下頭,笑著說:“巧了,又來一個。”另一個說:“那我再去抓一隻。”抓一隻什麼?管家不想知道……他隻是來引誘對方犯點小錯的,不想把自己搭進去。絕不!作者有話要說: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