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1 / 1)

26學生們陸陸續續地都遞交了報名提高班的試卷材料。鹿行吟跑到一班, 把顧放為又重新修正過的標準答案跟易清揚講了一遍。顧放為講題有個特點, 哪怕他知道如何用更高端的技巧去做題, 但他依然能夠下沉到他們目前掌握的解法來。易清揚恍然大悟:“原來還能這麼做, 用的還都是我們已經學過的解法, 他真的好聰明……”他顯然對鹿行吟更好奇了:“你和他什麼關係,我聽說他幾乎不來上課,好像也沒什麼關係特彆好的人。”鹿行吟沉默了一會兒, 安安靜靜地回答:“因為一些原因, 暫時跟我關係比較好吧。”很快又到了周末時間。季冰峰還沒有打電話過來,鹿行吟就主動發了短信過去:“放假想留校, 離得太遠,跑來跑去身體受不了。”季冰峰回得很快, 例行公事地又關懷了一下他的身體,囑咐他說要好好吃藥。倒是另一邊,霍母聽見季冰峰轉達的意思,有些不敢置信:“他自己說不回來嗎?”“不回來好, 省得全家都要跟著應付。”霍父說。霍母沒有說話。她不喜歡這個孩子。自懷孕開始, 她就明白這個孩子生下來後將被送養於人——比起過繼給顧氏,連著遺產也給顧氏, 她寧願自己沒有過這樣的一個孩子。隻是鹿行吟回來後,比她想的要更加懂事, 連那清雋溫雅的麵容都和她自己如出一轍,她那顆用不屑和冷漠繃緊的心,突然有了一些細微的鬆動。鹿行吟回來時, 他們不自在,可這孩子明確說不回來時,又好像少了一點什麼。“這個年紀的孩子心思深。”季冰峰說,隨後也不再說什麼。哪怕鹿行吟隻有十六歲,成年人間那點心思,對他好與不好,自己的來臨有沒有那麼讓人喜歡,都是心照不宣的事。他向往一個家,但一旦知道他們沒有給自己的意思,那也就不要了。自小他就明白了,世界上永遠有東西是自己沒辦法得到的,比如健康的身體,比如最單純的童稚與天真。懂事到這一步,他所遇見的所有求而不得,未嘗不能迎刃而解。求而不得最差,也隻有“求而不得”本身而已。天氣越來越冷,有了上次的經驗,鹿行吟這次學乖了,他跑到校外的一家黑網吧裡去學習。網吧裡有空調,十五塊錢可以在包廂裡坐一天,他在小賣部買了整整兩天的飯,就堆在桌邊,餓了拿去樓下便利店加熱——這是這附近上網的男孩們常做的事,因為時常下來買煙、買水,便利店老板娘也不介意他們用一用微波爐。鹿行吟混入其中,偶爾還能被老板娘關照一串賣剩下的麻辣燙。他最近重點攻克英語和生物部分。按照顧放為教他的第一步學習辦法:眼熟單詞,鹿行吟又在交易群換了一本初高中必背單詞小本,打水、上洗手間、打飯排隊沒事就看一眼,周而複始地幾遍過下來,大部分詞彙都能做到眼熟、模模糊糊地知曉意思。類似的學習方法,易清揚晚上沒事跟他聊天也提過:“你看饕餮,耄耋,身陷囹圄這些詞,我們見多了也知道意思,但讓我拿筆去寫,所有人也未必能完全寫對吧?我還見過有人把身陷囹圄寫成深陷囫圇,你看,哪怕寫錯了,他看到那個詞時也該知道是什麼意思。學語言不就是這樣嘛。”據易清揚說,他的英語原本也很差,經過自己的刻苦修煉,才開悟了這麼一條學習之路。易清揚周末也不回家,剛好和一班學生成群結隊來上網,上樓時在拐角處發現了正在刻苦學習的鹿行吟:“誒,你怎麼在這?”鹿行吟安靜地說:“教室和宿舍裡冷,來這裡自習。”一句話出來,易清揚差點給他跪了:“來網吧學習?”其他幾個跟易清揚關係好的一班男生一下子也頭皮發麻起來:“我靠,這什麼人啊!我剛充的遊戲卡突然不香了……”易清揚謹慎地對他比了個噓聲的手勢:“彆跟人家說啊。我們一周就玩一次。”鹿行吟乖乖搖頭:“我不會說的。”另外幾個男生卻起哄道:“學什麼學,要學會勞逸結合,來來來打把遊戲,我們教你!”易清揚趕緊攔住:“彆,人家真要好好學習的,我們玩我們的。”鹿行吟卻放下手裡的筆,往吧台上望了望:“我沒有玩過。”易清揚又要給他跪了:“求你了,你可彆跟我們學壞!彆聽他們瞎說。”易清揚也說不明白這種感覺是什麼,明明鹿行吟是他們的同齡人,但他們總是覺得他更小,要護著讓著,興許是因病瘦弱白淨,所以顯得更乖,他在網吧撞見他,已經很不好意思了。鹿行吟卻認真起來,他看了看自己包廂的電腦,開機後指著上麵的一排遊戲圖標,問道:“你們玩的是哪個?”“上道啊小兄弟!”易清揚阻止不及,一班男生已經湊過來要給鹿行吟科普了。大型對抗網遊賬號注冊麻煩,他們還耐心地手把手教。易清揚:“……”他是不是把一個好孩子帶進坑裡了?遊戲是這個年紀的少年們永恒的話題,此時此刻也沒什麼1班、27班的成見——更何況他們都認識鹿行吟,自動因為上次的143分,給他貼了個“數學大佬”的標簽。鹿行吟被他們帶著玩了幾盤,眼睛亮晶晶的。“你以前是不是沒玩過遊戲啊?”說話的人叫黃飛鍵,看到鹿行吟生疏的操作,感到很新奇。鹿行吟小聲說:“小時候微機課學打字……玩過金山打字遊戲,就是……那個,太空打戰艦的。”一群人樂不可支,差點笑飛:“天,你是哪裡來的小少爺啊,家裡是不是管得特彆嚴?就跟我們班班花似的……”他們提了鹿行吟不熟悉的一個名字,隨後說,“她家裡人對她是真好,但是零食都不許她吃,真就像那個什麼塔裡出來的小姑娘……語文老師那個詞怎麼說的?”“象牙塔。”鹿行吟輕輕垂眼:“我小時候家裡窮,沒玩過遊戲。”“你肯定在騙我。”黃飛鍵覺得自己心裡有數,笑嘻嘻地說,“哥們我上周周末看到你了,全套品牌高定的衣服,還有你那雙靴子,啊賊帥了,我也想買,一直在攢錢……”他叨叨了一會兒也沒說了,專心教他打遊戲。過了一會兒看鹿行吟回了,男生們各自去找機位,易清揚就順便蹭了鹿行吟包廂裡的另一台主機,和他組隊玩了起來。這個遊戲是砍殺對抗式的,鹿行吟卻玩成了經營收集遊戲,他每撿到一個掉落物品,都要打開裝備欄仔細裝備信息,易清揚都看得笑:“垃圾裝備你留著乾嘛,占裝備格啊!”鹿行吟我行我素,還是專注撿東西,敵人砍到麵前來了,他就操縱角色到處跑。不慎被殺了,他就重新跑回去,再撿一遍裝備。可以無限生死,從頭來過,連曾有的東西都不會丟掉,他喜歡這種感覺。鹿行吟作業都不寫了,專心致誌在遊戲裡收集物品,跟npc們聊天,看得易清揚都無奈了。他看他喜歡漂亮的小東西,給他送了個寶石水晶材料,又送了一件好看的裝備。鹿行吟看交易欄裡自己這邊空著,於是認認真真地給易清揚交換了一朵彩虹花,一根糖葫蘆,以及其他的一些收藏品。易清揚看他一本正經換來的這麼多垃圾材料,忍住了沒告訴他這些亮閃閃的道具和材料到處都是。怪可愛的。“快走快走!”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動靜,站在門口的網管大聲吼道,“查網吧的來了!未成年的都快走!”易清揚立刻站起來:“壞了,快走!”鹿行吟沒有經曆過民警突擊網吧的事,憑直覺他知道應該站起來跟易清揚他們走,然而他們的位置實在不湊巧:上樓的第一個包廂,他們剛站起來,底下穿著製服的警察叔叔就健步上來了,像抓雞崽子一樣把他們抓獲了。網吧老板一臉心痛,駕輕就熟地開始哭:“又要花錢贖營業執照了……你們這些學生啊,不學好!每次都借身份證用,說自己是大學生,我也很無辜啊!”眾學生:“……”警察叔叔見慣了大風大浪,冷靜地說:“身份證。”易清揚不打自招:“我未成年……”鹿行吟看了看他們,指了指桌上的作業本:“我是來寫作業的。”“好,第二個未成年。”警察叔叔更加冷酷了,“下次換一個借口!來網吧寫作業的事我聽多了,給你們家長打電話叫領人!”他們被帶回警察局批評教育。學生們還有幾個也跟著被抓了,一行人灰溜溜地蹲在外邊。乾警顯然見多了這種事,教育的話也是一串一串毫無感情地往外蹦,如同順口溜。完事了往椅子上一座,休閒地喝起茶來:“打電話叫家長或者班主任來領吧。”有個女警看鹿行吟長得乖,給他塞了一個小麵包:“哎呀,你來乾嘛的?也是上網?”鹿行吟無辜地看著她,點了點頭。其他人悲憤道:“靠,為什麼我們沒有?”一聽要家裡人或班主任來領,一堆孩子如臨大敵。易清揚倒是還好,他小聲對鹿行吟說:“我媽在外地,我跟她說過我每周需要放鬆時間,會來網吧,一會兒她打個電話就行了,再不行讓陳老師來領我們出去,他很開明的——你呢?”黃飛鍵也出謀劃策:“嗨,小事,咱們班有個人長得賊成熟,要他領我們出去就行了。”鹿行吟有點窘迫。他喜歡陳衝,也喜歡謝甜,在他認知裡,“去網吧被抓要班主任來領”是一件很嚴重的事,他不想讓他敬重的兩位老師還要抽放假時間來接他。易清揚學習好,連打遊戲這種事都認真規劃過,完全不怕。周圍有學生陸陸續續打電話,叫家長來接人,承受著電話另一頭的潑天怒火。鹿行吟捏著手機。易清揚問:“你爸媽呢?你以前都沒打過遊戲,他們會不會很凶你啊?”鹿行吟沒說話。他小聲問:“必須是家長嗎?”黃飛鍵說:“嗨,不都跟你說了,他們這邊管得不嚴,隻要有個人來就行了,睜隻眼閉隻眼過去,不會仔細盤問的。隻要你彆自曝……”鹿行吟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會,我試試打個電話。”他猶豫了很久,先是沒有打電話,隻是小心編輯了一條短信。“你現在在哪裡,有空嗎?”點擊發送,顧放為。他本來沒有抱希望能有回複。今天是周末放假,顧放為或許要回家,或者跟他的朋友們玩,但是出乎意料的,顧放為很快回複了:“我在青墨外邊,怎麼了?你今天沒回霍叔叔家嗎?”鹿行吟還在想措辭,那邊顧放為一通電話打了過來:“怎麼了?”“我被抓了。”鹿行吟小聲說,“你可不可以來派出所領一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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